恬期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怀疑息旸在骗他,但都到了这个时候,息旸根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人。
他满心忐忑的揪着手指,息旸沉默的望着他,眼中的志在必得微微暗淡下去。
一路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院子,恬期先帮他扶着轮椅下车,然后跟在他后面。没进门之前,他还在想这一定只是息旸的诡计,但见到院子里的老人时,他却彻底死了心。
真淳明比假淳明要稍微清减一点,但如果此刻假淳明还活着的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确很难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恬期毕竟在车上听过,还算有所准备,息融却是当场惊白了脸:“父,父皇……”
他踉跄着上前,犹豫的看了淳明半晌,直到老皇帝轻轻一笑,喊了一声:“融儿。”
息融一下子扑到了他膝前。
也不知他这几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红着眼圈儿潸然泪下。
稍倾,等息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终于缓和了情绪,息旸才道:“这是儿臣的未婚妻,虽还未上门提亲,但我们已经私定终身。”
谁跟你私定终身!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恬期只能微红着脸行了礼,“恬期见过陛下。”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淳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他好美人倒是不错,但还算‘取之有道’,并未强征过任何美女进宫,这几年假淳明败坏了他的名声,恬期都差点儿要骂自己父亲愚忠了。
他只能‘羞涩’的笑了一下,好在淳明如今还有正事要办,没心思特别留意恬期,他便坐在一边儿,一边吃糕点一边默默听他们谈话。
老皇帝居然还活着,这件事不光震惊了恬期,还震惊了朝野上下,但同时也安抚了大家因为皇后咬息璟而乱掉的心。
淳明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赦免恬家和晏家。
这边赦免令刚出,恬期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晏恒伊回了府里,进了熟悉的家门,晏恒伊顿时嚷了起来,“父亲,父亲呢?”
“急什么,肯定在前厅呢。”恬期也按耐不住激动,跟晏恒伊一块儿一路小跑。到了前厅,果真看到晏渊和恬昭都在,两人衣冠楚楚,只是都瘦了许多,此刻不知在交谈什么,脸色十分凝重。
“爹!”晏恒伊大喊一声,一个猛子扎到了晏相怀里。
恬期也跟着喊:“舅舅!”
他也想一个猛子扎过去,可还没到近前,就听晏相一声断喝:“跪下!”
恬期下意识转身,对着晏相跪下去,剔透的眼睛茫然的张着:“父亲……”
“先把小少爷带过去见夫人。”晏渊把晏恒伊交给下人,眉头紧锁的看着恬期,恬期隐隐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沉,立刻求助的去看舅舅,恬昭却开口就是责怪:“你到底对慎王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恬期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为何不告诉他你的事情。”晏相神色严峻:“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恬期心知这件事自己也的确有错,但息旸的错处明显更大一些,于是不满的嚷道:“怎么就变成我闯祸了?我还不是迫不得已,你们被下狱,我被送进宫里,那个疯子什么样你们不比谁都清楚?他大半夜的来找我,我能怎么办?我当然只能先安抚他,不然你们还能见到我吗?”
他一边辩解,一边也着实觉得冤枉,恬昭看着他红起来的眼圈,神色无奈,晏相却脸色难看:“你倒是还委屈上了。”
恬期开始掉眼泪,凶道:“我本来就委屈!”
“你,你哭什么?”
“我哭你还要管,我想哭怎么了?我就哭!”恬期一边说一边眼泪掉的更快,他也不擦,就任由泪珠儿顺着脸颊淌,从小到大,他用这副模样不知逃掉了多少责骂:“我天天担心你们担心的睡不着觉,那假皇帝自己死了还要拉着我陪葬,我不就长得好看点儿吗?就算有错,那也都怪你跟我娘生的好!凭什么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你还不许我哭,我凭什么不能哭?”
晏相额头青筋直跳,胡子一颤一颤:“你都十七了!”
“十七怎么了?”恬期理直气壮:“七十我也能哭!”
恬昭是拿他半点儿法子都没有,他揉了揉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陛下当着百官的面儿,给你和慎王赐婚了?”
恬期一抽一抽,还没反应过来,晏相就接口:“以后,就不是慎王了。”
恬期终于抬手抹眼泪,整张脸都哭的通红,他问:“陛下,真的传位给他了?”
晏相沉重的点点头,恬期脑中空白了一瞬,忙又道:“那,那你们有没有跟陛下说,我不能跟他成亲?”
“你无婚配,我和你父亲又是刚出牢狱,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天赐的殊荣,还是当着百官的面儿,你让我们以什么理由拒绝?若直说了,那岂不是在打新帝的脸?”
恬期无措了起来,他去看晏相:“父亲有没有没私底下去找陛下说明情况?”
“去了。”晏相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几道:“我还未开口,陛下就劝我以大局为重,他说只有你能治新帝的疯病……我这一听他疯病根本没好,哪还敢提这事儿。”
恬期犹豫了一下,膝行到了舅舅身边,抬手摇他,扁嘴道:“舅舅,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问我。”恬昭没好气:“你招惹他干什么?你还答应只要他登基就给他当皇后?新帝如此偏执,他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的,如今他咬死了这一句,你问你父亲,他一旦露出不愿的神色,新帝表情就变了,活像要吃人。”
“那……”恬期又要哭,他噙着泪又去摇晏相:“爹爹,你告老还乡,咱们走吧,行不行?”
晏相看了一眼恬昭,后者摇头道:“他执念如此,你当真以为你跑得掉么?你啊……”
晏相把恬期拉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也舍不得动怒,讲道理道:“如今我们两家的命都在他手里,天下都是他的,你能跑哪儿去?”
恬期这回是真情实感的鼻头酸了,他真委屈的时候跟装委屈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声音都变得糯糯的,哑哑的,眼泪也从啪嗒啪嗒变成默默无声,鼻头通红一片:“可,可真不是我先招惹他的,我一开始不知道……因为他一直缠着我问,一直问,我才说,只要他能登基,能获得百官认可……我真不知道陛下还活着。”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恬昭思忖道:“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看,既然你能治他的病,他在你面前应该就是安全的,我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要不……先这么办吧,总归你的事情也就几个近亲知道,他双腿有疾,又不能行房,不如等他厌倦了,再想逃脱之法。”
“何况。”恬昭分析都是为了恬期,但晏相却完全不同:“新帝刚定,朝局不稳,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好刺激他,他权利过大,万一发起疯来……只怕息烨当年屠城之事会再现。”
“他这么危险,为什么陛下不立息融?至于息旸,只要斩草除……”
“闭嘴!”晏相听他说的荒唐,道:“陛下说了,只要你在,就能稳住他,他有大才,若不发疯,定是明君。”
恬昭也道:“我会继续寻找根治他的方法,等他病愈,再告诉他你的秘密,他定能理解,放你离开。”
“如果他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屋内无人再说话。
“我知道了。”恬期突然心灰意冷,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道:“陛下偏袒息旸,而你们,都是愚忠之人,你们忠君,但不管君到底是谁。”
“你这孩子……”
恬期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心里憋屈的很。
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息旸,甚至有点怕他,他根本无法想象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说什么等他厌倦了,凭什么他喜欢自己就得给,他厌倦了自己才能撤?就算自己真的是女子,就活该要做一个男人的附庸品了吗?
他愤怒的抓起池边的鱼食,抓了一大把朝水里撒,“撑死你们!”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恬期手指一抽,蓦然扭脸看过去,目光微微一凝:“你怎么在我家?”
“我来看看你。”息旸抬手示意文琳琅离开,自己驱动轮椅朝他靠近,道:“三日后大婚,不知我的新娘可否绣了嫁衣。”
恬期脸一白:“三日后?!”
息旸奇怪的歪头:“老师还未告诉你?”
“……怎,怎么这么快?”恬期上前两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你不是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排在成亲后面?你还得做龙袍,还得……”
“我太想娶你回家了。”
“可,可三天……”恬期想起什么,急道:“我嫁衣还未备好。”
“别担心。”息旸放轻声音:“我会为我的姑娘准备最美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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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期:生无可恋·jpg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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