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寺先生吗?”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后,原本闭目养神的藤川先生便睁开了眼睛。
一条寺修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藤川先生病床旁边的柜子前。
柜子上摆了一副画,正如他和太宰治所说,那是他刚搬来横滨的那天晚上画的。
那是一副星空下的摩天轮。
黛色的夜空上点缀着稀疏的几颗星星,星空下则是半个摩天轮的剪影。
画布上,星星又少又小却很亮。与之相反地,摩天轮虽然大,却朦胧得好像隔着一层纱。
藤川先生见他正出神地看着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cos.mo clock21大摩天轮吗?”
“在我心中不是。”不过他顿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藤川先生笑了一下,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条寺修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他们已经告诉你这幅画会给你带来不幸,你为什么不扔掉呢?”
“爱怎么会带来不幸呢?”藤川先生不赞同地说,“那些都是群不懂画的家伙,一条寺先生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
不,你错了。
他的爱只会带来不幸。
一条寺修沉默不言,垂着眼,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身上环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晦涩气息。
被那双冷淡的、浅金色的眸子盯着,藤川先生倏地心中一跳,莫名有种重物压在胸口上,沉甸甸的压迫感。
他心有忐忑地想:我刚才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好在一条寺修没多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他继续看着那副画,问藤川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藤川先生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以前一直缠着我的女儿。她小的时候,总是说让我带她去乘cos.mo clock21大摩天轮。”
「修,回去之后我们就去乘伦敦眼吧!」
他感慨着,怀念中带着些许酸楚,“可是当初我忙着工作,哪有时间陪她去玩,答应了一次又一次,却一次又一次地失约。她即使不高兴,可依旧是体谅我的。两年前她上了大学,也找到了有时间陪他乘摩天轮的男孩子,还带回来给我见过,说‘他才和爸爸不一样呢’。虽然心里有些酸酸的,但我还是替她感到高兴。”
藤川先生说着说着,眼眶忽地红了,“去年……去年她和朋友们去滑雪的时候遇到了雪崩,就……再也没回来了……”
回到伦敦的第二天,那个人就死掉了。原因是车祸,就在他们去伦敦眼的路上。
藤川先生吸了吸鼻子,有些勉强地勾起嘴角,说:“上个月我在画廊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说来也挺奇怪的,竟然有一瞬间看到了我带着女儿去乘摩天轮的场景。”
“明明这个时间根本不是摩天轮营业的时候,明明我从来没带她去过,明明……明明她已经离开我了……”
说着说着,他呜咽了起来。
一条寺修瞥了一眼发出警报的心率监测仪器,没有管,隔空点了点放在柜子上的那副画。
“嗖”地一下,画消失在了病房中。只不过这会儿藤川先生正哭得伤心,根本顾不上注意旁的,于是一条寺修就这样顺利将画转移到了自己家中。
他将藤川先生买画的钱退给他,顺带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给稍微修改了下。
做完这一切,病房的房门突然打开,护士们鱼贯而入,开始给情绪激动起来的藤川先生疏导情绪和检查状况。
被忽视的一条寺修默默地退开,转身朝门外走。
他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的太宰治。
“谈完了?”
一条寺修点点头。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在太宰治开口后,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一条寺修。
与谢野晶子对刚才那场幻觉心有余悸,如今看着一条寺修的眼神多少有些警惕。
要不是太宰治坚持说一条寺修没有坏心,让她再稍微等一等,估计她早就扛着大砍刀冲进病房里去了。
国木田独步看着一条寺修,眉头微蹙,托着下巴回忆着:“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一条寺修:“没有,你认错人了。”
太宰治:“上次公交自燃事件见过。”
双方互盯——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国木田独步一时没听清他们分别在说些什么。
“所以到底是……”
一条寺修:“路人。”
太宰治:“没见过。”
两人再次互盯——
呸。
怎么这么没默契。
两人不约而同的别过了脸。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藤川先生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众人松了口气,一条寺修也准备回去了。
“等等,你的画……”国木田独步叫住他,可一看病房,却发现原本应该放在柜子上的画不见了!
他猛地回头又看了一眼一条寺修以及他背着的那个挎包。
……那么大一幅画,应该装不进去吧?
所以……画呢?
一条寺修解答:“我送回家了。”
国木田独步下意识地追问:“异能力?”
一条寺修点点头。
国木田独步还有些地方没想通,但一条寺修很显然不打算再在这儿耽搁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该走了。”
“等……!”
国木田独步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细节,一条寺修“唰”地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与谢野晶子眨了眨眼睛,伸手掐了太宰治的脸颊肉一把,疼得后者嗷嗷乱叫。
接触过人间失格后,她确认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她疑惑地看向太宰治,“所以他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
太宰治捂着脸躲在了国木田独步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我差不多猜到了,不过……”
与谢野晶子追问:“不过什么?”
国木田独步也看向他,等着他的解答。
太宰治却没作答,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神秘兮兮地卖起了关子。
“现在还缺少一个最关键的条件……”
当日晚,凌晨三点,横滨港未来区。
霓虹灯将黑夜点缀得比白日还要绚丽多彩,路上除了偶尔飞驰过的几辆汽车或者摩托外,偶尔还能在街边瞧见几个勾肩搭背的醉汉,脚步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能倒地。
晚上风大气温低,一条寺修便穿了一件稍厚的卫衣,戴着大大的兜帽,双手揣在口袋里,仰头看了一眼坐落在此处的cos.mo clock21大摩天轮。
他伸出手,“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霓虹灯尽数暗了下去,摩天轮却无声地在黑暗中运转起来。
他就近打开观光舱的门,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
“你怎么在这里?”
一条寺修看着正在打哈欠的太宰治,满头雾水。
太宰治冲他招招手,“赶紧进来关上门,冷死了。”
“……”
一条寺修扭头就走,太宰治早有预料,伸手一抓,将人拉住了。
人间失格生效,几乎就在同时,摩天轮跟按了一键暂停般停了下来,周围的霓虹灯也跟着亮了。
一条寺修:“……”就知道遇到这家伙没什么好事。
太宰治趁着这个时机将人拉进来,把门关上,然后兴冲冲地说:“我还没在凌晨坐过摩天轮呢。”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宰治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枚窃听器,“我一不小心听到你和藤川先生在说摩天轮的事情,想着修君搬来横滨没多久,或许还没来过这儿,说不定今晚就会来试试呢?”
一条寺修:“……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避重就轻。”
太宰治无奈一笑,说:“因为突然想坐摩天轮了,只不过营业时间排队的人太多,所以只好这个时间过来了。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一条寺修:“……”信你个鬼。
霓虹灯又暗了下去,摩天轮接着运转起来。
观光舱里一片漆黑,太宰治坐在窗边,远眺着河对岸昏黄的路灯,一盏盏犹如小小的烛火,散发着绒绒的、蓬松的,像是蒲公英一样的朦胧光晕。
他们随着观光舱一点一点地升高,那一团团光晕也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像排了整整齐齐的队,在草梗上驻足停留的萤火虫。
从摩天轮上跳下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
整个上升过程中,观光舱里的都没有说话。
越过最高点后,太宰治忽然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修君考虑得怎么样?关于我今天上午的提议……唔,等等,凌晨应该算第二天了,那就是昨天?”
“?什么?”
太宰治:“就是我说,我们这里有一份更有趣的工作……”
还不等他说完,一条寺修果断拒绝:“不要。”
太宰治眨眨眼,“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一条寺修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呼出的热气让冰冷的玻璃覆上一层白雾,下一秒又随他的心意消失了。
太宰治“唔”了一声,“你是担心你的异能力伤害到周围的人吗?”
“嗤。”一条寺修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的异能力似的。”
太宰治说:“到达医院之前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我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哦,在听过你和藤川先生的谈话后。”
“……”一条寺修沉默了会儿,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们是专门接别人委托的侦探社吧?”
“是这样没错。”
“那你还敢邀请我加入?”
太宰治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中的嘲讽似的,语气如常地说:“如果修君担心自己的善意会给他人带来麻烦的话,那就换个方式吧。”
“?”
一条寺修不解地看着他——尽管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异能力了,所以……”
“修君来帮助我好了。”
“而我会将你的善意带给你想要帮助的人。”
太宰治说完这些话后,观光舱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不说些什么的话,我很尴尬的。”
他又用那种好像撒娇一样的语气说话。
“……”
一条寺修总算对此做出反应了。
他拉开舱门,一脚将太宰治踹了下去。
太宰治:“???”
好在此时离地不过几十公分,太宰治虽然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但并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捂着下巴刚刚爬起身,就见一条寺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诶诶诶,修君等等我,我没有开车来啊。”
“我也没有开车,你知道的,我可以‘嗖’地一下回到卧室的床上。”
“……”
“……你干什么,放开我!”
“凌晨散步看夜景很难得啊,修君怎么能偷跑呢!”
“混蛋你想死是吧?!”
“哦哦哦!请千万一击必杀,让我痛快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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