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安?”叶久歪过头, 正对着她的眼。
祁韶安皱了皱眉,不想理她,把头别了过去。
“再加!”司仪又高声唱到。
叶久没再说什么, 乖乖坐好了。
谁心里都有一块碰之即碎的柔软之地。
祁韶安不想说, 她也不强求。
堂内的薛绾宁已经被换下了发笄, 改为发簪,依旧是由县令夫人完成。
又经过和刚才差不多的流程,薛绾宁着曲裾深衣重新出现在堂上。
“二拜长者恩!”
薛绾宁朝向县令夫人俯身跪拜。
叶久咂咂舌,这一通下来,跪了得有快十次了吧, 她都觉得自己膝盖跟着隐隐作痛。
关键还没完。
“三加!”
宾客席上渐渐活跃起来, 叶久意识到, 可能重头戏来了。
“以岁之正, 以月之令, 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 受天之庆。”
县令夫人说完,便拔下薛绾宁头上的发簪, 再拿起一只钗冠,为她绾好。
之后,薛绾宁又一次消失了。
叶久锤了锤发酸的后腰,偏头问了句:“是不是快结束了?”
祁韶安眼眸微垂,“嗯”了一声:“三加之后, 绾宁就算是成人了。”
此时,薛绾宁踏着缓慢的步子出现在人们视野中。
一身粉白相间的华贵礼衣, 宽大的袖子垂在腰前, 二加的深衣露出一个领口, 面上,重又覆上了面纱。
礼服加身,典雅秀丽。一步一顿,端庄大方。
可…这丫头走得也太慢了吧。
叶久看着从廊里挪出的薛绾宁,微微挑了挑眉。
其实这也不能怪薛绾宁,这身衣服太长了点,她小心翼翼的走稳每一步,即使这样,还有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最后一拜,谢宾朋。
醮子,取字,聆训。
“礼成!”司仪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随着这话音落下,从此以后,薛绾宁从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真正要蜕变为一个谨言慎行的女人。
叶久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才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而她却要学什么女德,规矩,甚至是,谈婚论嫁。
那……祁韶安……会不会……也是如此……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祁韶安依旧端坐在蒲团上,眼中恢复正常,此时波澜不惊。
叶久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发愣,眼里已经不是现在淡黄衣裙的她,而是华服披肩,绾发配簪,也如现在这般,眉眼青涩,含羞带怯,受众人恭贺,得父母温语训戒。
那该是何等的耀眼,夺目。
又该是怎样束缚自己。
在她的印象中,祁韶安从未有过什么失礼的举动,以这个时代而言的“失礼”。
她永远平平淡淡,喜怒不常言于色,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却又在默默照拂着所有人。
“韶安……”
她闻言回头。
“辛苦了。”
祁韶安微微一怔,看着叶久的眼睛充满不解。
叶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自觉间说了个锤子……
难不成跟她说,这些年您被迫做乖乖女辛苦了?
她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蛇精病。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正巧,此时礼成散场,叶久连忙爬起来,顺便把祁韶安也拉起来:
“我先去准备晚宴的甜点了,你去找薛家姐姐吧。”
说完就溜没影了。
祁韶安怔愣的看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堂里忙活的人们,挑了挑眉。
……辛苦了?
她挺了挺腰身。
确实,坐得有些腰酸呢。
……
晚宴设于后园长亭,边欣赏美景,边把酒言欢。
想的真美。
叶久隔着裤子使劲挠挠腿上的包,气得要摔碗。
这晚宴再不结束的话,她就要让蚊子抬走了!
她左右瞧瞧,祁韶安她们女宾在隔壁桌子,自己这一桌只有一群饱读诗书的大佬。
自己呆着实在没劲。
她看了看桌上的战况,不像开始那样拘谨,此时有人已经离座扎堆去了。
她心底一松,矮了矮身子,从一旁溜了。
也不知道去哪,叶久在薛府的花园里闲逛了两圈,索性扭头躲进了厨房。
“东家?可是出什么事了?”
吴大娘看叶久巴巴的跑回来,吓了一跳,以为前面有什么状况。
叶久忙摆了摆手:“不是,那边蚊子太狠了,我过来躲躲。”
吴大娘愣了两秒,随即呵呵一笑,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久哥哥!”
叶久探出头去。
只见一个漆黑的人影似是拎着厚重的裙摆,颤颤巍巍的跨过门槛,往厨房跑来。
“绾宁?”
临近门口,接着厨房的烛火,叶久才看清来人。
薛绾宁额上渗着细汗,仰着一脸纯真的笑容。
“久哥哥,你跑的太快了吧……”
害得自己差点在自家园子里走迷了路……
叶久有点回不过神来,这今天的正主怎么跑这儿来了??
“绾宁你来做什么?”
薛绾宁一听不满的撅了撅嘴,道了声:“久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久脑子当机,下意识摇摇头。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见薛璟宁那货磁性的声音:
“绾儿?是你吗?”
俩人齐齐回头,只见远处又来了三个漆黑的人影。
“绾儿,你果然在这儿!韶安真是料事如神啊!”薛纡宁打趣的声音传来。
来人正是薛璟宁,薛纡宁,还有祁韶安。
“不是各位……你们怎么全来了?”
叶久心态有点崩,这些人能不能有点身为东道主的自觉?
薛璟宁摇摇扇子走了过来,无奈道:“小妹久出不归,母亲让我们来寻寻。多亏了祁姑娘,要不我们可要在园里一通好找。”
薛绾宁一听顿时一个激灵,自己好像确实出来很久了。
“话说回来,你俩在这儿干嘛呢?”薛璟宁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叶久耸了耸肩,示意他问薛绾宁。
“久哥哥,还记得这张卡吗?”薛绾宁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在叶久眼前晃了晃。
叶久一看,嘿呦,溪水唐的vip卡。
呃……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薛绾宁见叶久不说话,以为他忘记了这事,小脸瞬间挂上了满满的失落。
“你等一下。”叶久见状转身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木盒。
薛绾宁小孩子心性,顿时又喜上眉梢:“久哥哥!就知道你没忘!”
叶久宠溺一笑,把木盒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
薛绾宁开心的接过,拨开了木盒。
里面躺着几只铜管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
薛绾宁茫然的眨眨眼,看向叶久的目光充满疑惑。
“叶子……这是何物?”
薛璟宁挤过来探着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叶久伸手把盒子里的物件拎起来,顿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飘荡在小院中。
“这是风铃。”
“风铃?”
“对,你可以挂在窗边,每当有风吹过,风铃都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薛绾宁眨着星星眼,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叶老板费心了,寻这么一件稀奇的物什,费了不少力气吧。”薛纡宁柔柔一笑。
叶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费劲,因为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
薛璟宁睁大了双眼,没想到叶久这厮不止会围着他家表妹转,竟还有这等手艺!
“我们那里小时候常玩的,算不得稀奇。”
一旁沉默的祁韶安不禁抬头多看了两眼。
竟是……自己做的吗……
薛璟宁闻言无奈一笑:“小妹这是及笄,人家都送些笔啊,书啊,你可好,送玩具。”
叶久闻言却笑了,看着面前薛绾宁的眼睛,缓缓说道:“没错,我希望绾宁永远像孩子一样纯真,一样快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大家的小妹妹,你不必担起那么多不该有责任、压力,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做你自己,就好了。”
叶久话落,整个小院都安静了。
许久,就在叶久觉得大家是不是都魔怔时,薛璟宁突然揽住了她的肩,她吓了一跳。
“叶子,你这个兄弟,我没白认!”
叶久朝他眨眨眼,你什么时候认我当兄弟了?
“是啊,万事有哥哥姐姐担着,绾儿一定要活出精彩来。”薛纡宁擦了擦眼角,伸手环住了薛绾宁。
薛绾宁环看了一圈,然后伸出双手,把风铃小心的捧了过来。
睫毛翕动,有泪自眼角掉落,她抬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久哥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叶久闻言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催促着他们快点回晚宴上去。
几人这才意识到已经耽搁了很久了。
薛家三姐弟连忙收拾一下情绪,便快步离开了。
“兄长真是用心啊。”
祁韶安从一侧走来,看了眼杵在门口的叶久,语气淡淡的。
叶久笑着摇摇头,做个风铃也叫用心了?其实超级简单的好吧。
“绾宁开心就好。”
祁韶安闻言没再答话,叶久抬眼看看天色,北极星正明亮的挂在天边。
估摸着晚宴该结束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
祁韶安点点头,叶久转身去招呼厨娘们收拾家伙。
和管家知会过后,她们便从后门溜了。
薛府位处西边,这边皆是一些豪门大院,不像她那边晚上开夜市,此时街上很是安静。
两人走在前面,寂静的没人先开口。
走了大概二十米,叶久实在忍不住了。
“韶安……”
祁韶安闻言抬头望她。
“你要撞柱子了……”
祁韶安脚下猛地一顿,回过头就发现鼻尖一寸处一根壮实的木桩。
她顿时后退几步,眉眼间难得的有些慌张。
叶久没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祁韶安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理会那么多,只是跟着叶久的步子。
谁成想这人竟然这么坏!
祁韶安冷了眸子,瞪了叶久一眼,绕过木桩,快步走了。
没过三步,就听见身后急急一句:“你等一下!”
她理都没理,反而加快了脚步。
“我有东西给你。”
一脚急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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