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
月雪峰的清晨安静中充满生机。
墨书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绕着月雪峰跑上一小圈。
厚厚的白雪覆盖万物,鸟儿已经南飞,蛇熊尽数冬眠,偶有机灵的小白狐从雪地里冒出,或奔跑,或跳跃,猛地一下出现,又一滋溜地消失在雪中,和白茫茫的雪混作一团。
熟悉后,小白狐也不怕人了,远远瞧见晨跑的墨书霖,反而抬头探脑地打量墨书霖,像在瞧邻居在做什么一般。
跑回茅草屋前,墨书霖会在附近的空地上舞剑打拳。
那些都是可攻可守的好招式,哪怕他修为难以进境,墨书霖也不会放弃这点防身术。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山,总有跑腿的时候。
出了一身汗,墨书霖冲一个澡,出来便开始干活。
先把走廊的雪打扫一遍,再把厅的桌椅擦一擦,他的日常打扫任务就算完成了。白玉茗不走出房,他也不爱在厅里待,这屋子想脏都难。半个月再大扫除一次,以免打扫次数过多反而把这破房子给扫塌了。
那倒塌的院门已经完全埋没在雪里。院子里的雪没有铲,白玉茗说一片白色更好看,雪融时还能滋养泥土,院子才好长草。
茅草屋加高了一节,墨书霖确保雪不高过室外走廊的地板即可。
厨房暂时先不用,墨书霖有辟谷丹能撑上好一段时间。这雪天柴火也不好找。等来年开春再收拾。
倒是屋顶的雪越积越厚,今天得将房顶的积雪刮一下,以免积雪过多把茅草屋压塌了。
墨书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长长的竹竿就开始扒房顶的雪。刮雪的那头被斜斜砍了一道,能像个小铲子般铲雪,也能斜着竹片刮雪,将屋顶的雪一点点刮下来。
用竹子效率是慢,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子,以前是少爷,兜里也没什么钱。适当藏拙是必要的。
虽然他藏拙给一只不出门的“瞎”兔子看。
他伤了灵根,修炼不出什么,时间那么多也是闲。现在这样倒能说是锻炼身体,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虎头帽戴在脑袋上,穿着上官竹青给他的新衣服新鞋子,墨书霖干起活来也不冷了,当真舒坦。
反正他就戴一会儿,等他把屋顶的雪拨弄下来,他就脱掉这丑巴巴的帽子。
忽然间,墨书霖感觉到人的气息。
等他转头,发现那御剑飞行的叶清凌距离他也就十来丈的距离。修为跌落,连防人的本事都没了。
墨书霖瞧见如此接近的叶清凌,心头一紧,可还是放下竹竿,上前两步后,躬身迎接。
叶清凌看茫茫白雪上根本没有院门的身影,只好直接停在墨书霖身前。
未受邀请就直接进别人院子,这确实有些无礼。可院子里没有院门,他总不能为了避嫌停在曾经的院门外。那处距离墨书霖怎么也有十步之遥,反倒有给下马威的嫌疑。
“见过师兄。”墨书霖气闷白玉茗这山连个结界都没有,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乱进。
此时的墨书霖已经忘了,正因为白玉茗不设结界,当初的他才能踏入月雪峰,站在院门外蹲人。
“免礼免礼。我姓叶,叫我叶师兄便可。”叶清凌知道十岁的孩子是白玉茗的关门弟子,也是白玉茗如今唯一在意的人,态度自然不一般。
“叶师兄。”墨书霖恭敬道。
叶清凌是上官竹青收的第三个徒弟,也是亲传弟子之一,在门派里小有地位,修为也不俗。
上一世里,叶清凌似乎修炼出了茬子,进境时没能挺过去。有传言说叶清凌被小人暗算,导致叶清凌受心魔所困,无法过自己的良心关。更有人说叶清凌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才会作茧自缚。
不管如何,叶清凌这人没有污点,性格正派,值得结交。
“此番前来,乃奉家师之命,特意为白长老送一些吃食。”就算院门都倒了,但叶清凌仍旧没有直接绕过墨书霖,反而请墨书霖亲自通传。
墨书霖便只好走他人生中最短的通传距离,五步,然后敲响白玉茗的房门,礼貌而小声地问:“师尊,叶师兄奉上官峰主……”
话还没说完,白玉茗就在房里急匆匆回答,“我这就出去,给我十秒钟,不,一炷香,一盏茶,哎呀,我不知道一会儿是多久,反正我这就出去。”
墨书霖尴尬看了一眼叶清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身为徒弟,总不能说见笑了。
叶清凌却没有半点尴尬,很自然接受了这样的白玉茗。那平静的神态倒让墨书霖觉得自己这当徒弟的不应该。
白玉茗当真没用多久的时间,匆忙穿上衣服之后就推开门出来。
墨发如瀑披散在红袍上,骨节分明的脚踝裸露在外。因为着急,精致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可口。眼里晶亮,宛如把银河藏进眼里,叫人移不开目光。
这模样,不说叶清凌,就连从没有过心动的墨书霖都失了神。
视线落在那脚踝时,墨书霖有一瞬间想在白玉茗的脚踝上套上红绳,用锁魂铃把灵魂和身体都锁起来,不让这样的美色离开自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美超过一定程度,便会引起贪婪。
偏偏当事人没有任何感觉,兴匆匆地问叶清凌,“这回上官长老给我带了什么吃的?”
叶清凌回神后迅速行了一礼,“弟子叶清凌见过白长老。回禀白长老,和上回一样,不过这回多了灵芝麻脆饼,灵麦酥条,黑豆灵浆等十数种食物。”
墨书霖听得满头问号。
这些不都是美发的食品吗?联想昨天那团丑巴巴的毛,墨书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再看白玉茗时,眼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堂堂两极门长老居然被别人投喂美毛,看来上官竹青也觉得那毛品质差了些。
然而白玉茗根本没发现上官竹青的居心不.良,反而开心地把叶清凌迎进客厅,“啊。好东西啊。我这两天刚好想喝冰冰爽爽的豆浆,上官长老居然这么有心,真是太赞了。”
墨书霖跟在最末,心想这世界上真的有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人,不,兔精。
也不是第一次拿别人的食物了,白玉茗很快就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笑容无比灿烂。
叶清凌失神片刻后重整情绪,躬身告辞。
墨书霖作为月雪峰上唯一的弟子,自然又得把人送出门,哪怕根本没有几步路。
临离开时,叶清凌看到空落落的院子,便停下脚步,带着些明知故问,道:“墨师弟,请问这院门?”
“压垮了。”墨书霖如实回答。
叶清凌并不出奇,他顺着话题问:“是否要修缮一下?未来少说还有两三场大雪,这房子只怕坚持不住。”
月雪峰山高冬长,距离融雪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看师尊意思。”墨书霖也做不了主。
其实他瞧白玉茗那穷酸样也拿不出钱修缮屋子。只是他身为徒弟,总不能扔出储物袋说,我有钱,我来修。墨书霖还要存灵石,可害怕白玉茗将他扫地出门了。
“唉。”叶清凌听见此话,就知道这屋子暂时修不了了,可又不得不感慨,“白长老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清新脱俗之人了。”
墨书霖听着总觉得这话不对味,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把这感觉归咎为,叶清凌竟然把白玉茗称作人。
毕竟墨书霖也承认,白玉茗确确实实是他见过的最清新脱俗的兔子精。
没有之一。
“若白长老有事,便到常务峰的任务堂处寻我,我定当竭尽所能。”叶清凌将一块木牌交给墨书霖。
“感谢叶师兄。”墨书霖双手接过木牌,倒没有太过惊讶。
上官竹青都那么尊重白玉茗,叶清凌这身为徒弟的更得表达自己对白玉茗的重视。
不过这感觉还是怪怪的。
墨书霖总觉得上官竹青的眼里是对珍宝的渴望,而叶清凌的态度相对平淡一些,又似乎更郑重一些。
“对了。”临走时,叶清凌笑着夸了一句,“墨师弟的帽子真可爱。”
墨书霖:“……”
叶清凌来得突然,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忍住,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