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量虽总叫她不要闯祸,但其实心里十分清楚,柳娡是个谨慎且有分寸的人,倒不怕她真在皇宫里出个什么岔子。
“皇宫也没你想的那般好,本王在里面住了十几年,好像连呼吸都让人觉得沉重。”
众多皇子中,说起来,谢无量是最不像皇子的一个。
他自小喜武,又经常跟着程征去教场练兵,常常借着出宫的空闲时间,骑射奔走,跑得最远的时候,错过了借宿,也能在山林里与那些个兄弟们凑和一晚,睡得挺香。
皇宫是一座围城,用高高的白墙红瓦圈着,里面的人想出去,外边的人想进来。
虞贵妃设的是晚宴,所以王府的女眷有足够的时间梳妆准备。
柳娡那日早早起来,给毕夫人脸上又敷了一层药膏,依着六姨娘记录的配方调制,对于皮肤的创面愈合有奇效。
又做了好些补救,已是下午。
洗净了脸,柳娡端祥着毕夫人脸上依旧泛红的伤,暗自抽了口气,拿了一盒蜜粉与膏脂,说道:“夫人,奴婢给您上好妆,这膏脂厚重,可能涂抹在脸上不是很舒服,但能完好的遮掉您脸上未愈的伤。”
毕夫人担忧不己:“我脸上这伤,会不会一直不好了?”
柳娡细致的将膏脂涂抹在毕夫人脸上,说道:“不会的,这三日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待新皮肤长出来,消了红,便会如初一般看不出来的。”
听到柳娡再三保证,毕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有一直追着柳娡问了。
这上妆是个细致活儿,毕夫人的肤色很白皙,与膏脂的颜色整好融成一体,如果不是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再擦上桃红色的密粉,整个人更显妩媚动人。
毕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勾起了嘴角,这柳娡果真是个宝贝,只要有她这双巧手,别说脸上这些伤疤,估计再丑的人,都能让她妆扮出几分靓丽。
怪不得她如此讨那齐妈妈欢心,这样的一个妙人,又有谁会不喜欢,不想留在身边用着?
只是……
“这膏脂能将我脸上这些伤疤遮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必能将你脸上那斑块遮掉,你此次跟我进宫去,需得体面些才好。”毕夫人如是说道。
“是,奴婢先给夫人妆扮好了,再把自个儿弄得体面些,定不叫夫人您丢脸。”
毕夫人掩嘴一笑:“其实你五官精致,若是没这斑块,再打扮打扮,必然也不差的。”
柳娡脸上端着笑容,默声给毕夫人灵巧的绾着头发,梳妆台上好几盒名贵漂亮的发饰珠钗、簪花,看得人眼花撩乱,又有些羡慕。
待给毕夫人梳妆完后,毕夫人吩咐了声:“我没用的手饰珠钗,你尽管挑上两三件儿,挑上的都送你了。”
说罢,走到偏房去挑新衣裳了。
柳娡福了福身,“多谢夫人赏赐。”
此时内室只剩下柳娡一人,毕夫人这是十分看重并信任她啊,竟留她一个人在屋内,梳妆台上这些名贵物件,还能任她挑上俩三。
虽说不是很喜欢毕夫人性子,但是柳娡绝不是个薄义之人。毕夫人既然待她好,那她也必也倾馕相助。
柳娡捡了捡梳妆台上的饰品,又往镜子里照了照自个儿的脸,她有多久没有细致看自己的面容了呢?
她拿过膏脂,揩了一小点往脸上擦了擦,随后眼尾吊着一丝傲漫又丢在了梳妆台上。
用帕子沾了水后,她将脸上的大块青黛擦了个干净,一张完美无暇的脸,照映在镜中,眉眼自染风流,微翘的唇角似笑非笑,天生一股子妩媚不经意的似在勾人。
若是再好好妆扮,也不知该是怎样的妖媚众生。
柳娡只是沾了点胭脂,抹在了红唇上,竟是太过艳丽,怕抢了主子娘娘的风头,赶紧拿手背擦了唇上的胭脂,尽是挑了几样儿十分素净的饰品。
说是要妆扮,其实跟没妆扮一样,只是擦掉了脸上的青黛,稍稍收拾一下衣着和头发。
柳娡从屋内出来时,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还有点不敢认,平日里脸上有着青斑的丑丫头,摇身一变,就成了清丽佳人。
毕夫人十分满意,柳娡这样妆扮,即体面,又没有一丝一毫抢人风头之意。
此时李嬷嬷正从院里赶了过来,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过来催他们快些,尽量不要让王爷等候。
李嬷嬷还有些担心他们家主子娘娘脸上的伤,这会儿一看惊喜不己,扶过毕夫人的手,压低着嗓音高兴道:“柳娡那丫头,还真有法子!”
“可不是吗?”毕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毕夫人身边只带着柳娡与李嬷嬷,走前,那一堆堆女使们拉着柳娡,兴奋道:“娡儿,你晚上可早点回屋,我要向你讨那神奇的膏脂!”
“我也要我也要!”
“娡儿还有哪些好东西,可别藏私呀!”
……
柳娡临前冲她们笑得特别热情:“各位姐姐且放我过去,好东西自然不会藏私,只是价格要贵些呢。”
“没关系,贵些我们也愿意要的!”
柳娡笑意更深:“莫急,姐姐们想要,都有份儿。”
毕夫人一行人脚步匆忙了些,却不巧在走廊看到了华轻霜与苏姣姣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一派和气姐妹情深。
毕夫人惊得身子颤了下,没再往前,柳娡叫住了李嬷嬷,“让那俩位主子娘娘先行,我们跟在后边吧。”
一共准备了三辆豪华的马车,还有几辆跟在后边是下人们坐的。
就等了这么点儿功夫,也是幸运,竟与谢无量同行了。
中间的马车已经坐了两位主子娘娘,谢无量亲眼看着柳娡背着身扶着毕夫人上了第三辆马车。
他瞧了瞧第一辆马车,又瞧了瞧第三辆马车,鬼使神差的朝第三辆马车走去,撩起帘子大方往里头一坐,沉声道:“出发!”
毕夫人瞪着眼,紧张得手心直冒虚汗,没想到这种天大的好事能降临到自个儿头上来。
她性子内向,谢无量素来神情严肃少有笑容,更使她紧张害怕的紧揪着手里的丝绢,差点拧成了一股麻花。
柳娡低垂着脸,本想着能避开主子爷就尽量避开的,平日里他瞧惯了自个儿脸上那块斑,突然一下子没了,是不是会不习惯?
谢无量瞧她换了新衣裳,又绾了个简约好看的发髻,有些好奇。
他靠着软坐,拿过一碟杏仁,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都低着头做甚?本王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吓得你们不敢多看一眼还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