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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皇兄……”
  李画盈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胸口生闷,脸色有些发白。她想抽回手,可不知为何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他知道了!
  知道霍丛是皇子身份的人并不多, 除了东晋瑞王、王贵妃母子、方道凡等人之外, 就只有萧丞淮了。
  李画盈感到脊背发冷,遍体生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明贤:“你竟然和萧丞淮联手了?为什么?”
  她一说完, 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如果她的皇兄真的和萧丞淮联手,萧丞淮在北寒朝廷中的势力何至于被打压?
  果然,李明贤闻言后也一愣, 随后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当初你在和亲路上被萧丞淮下毒, 皇兄怎么可能和他联手?按这么说, 你是不是还要怀疑, 当初被下毒是跟皇兄有关系?”
  李画盈咬了咬唇,道:“我没这么说。”
  “罢了。”李明贤收回手,从榻边站了起来,“北寒西漠很快就会起兵,霍丛的副将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若是赶起路来,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皇兄此次出行准备齐全, 你跟皇兄回大覃吧, 刚好母后也挂念你。”
  什么?李画盈一愣,马上又道:“那怎么行?我当然是回东晋啊。”
  李明贤皱了皱眉:“头三个月是最容易出事的, 你怎可如此冒险?况且, 一旦开战, 霍丛顾不上你, 你自然是在大覃更加安全。”
  李画盈觉得皇兄这提议简直莫名其妙:“开战也不会打到凌州城……至于林绍飞,即使他要赶回去,也会把带出来的霍家军留下,墨一领队也是一样的,而且这样也无需急急忙忙赶路,就好很多。”
  李明贤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由不得你选。”
  李画盈猛地睁大双眼,瞳仁剧烈收缩,当即就明白了。
  皇兄不想让她回东晋。
  她突然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特意让刘御医过来给她诊脉,当时刘御医说她毒素已清的时候,皇兄高兴得几乎有些不正常了。
  皇兄知道阿鲤的太子身份,那么就意味着一旦阿鲤将来登基了,他的皇后便是她。如今她已有身孕,如果诞下的是男孩,以阿鲤对她一心一意的情形来看,这位有一半大覃血脉的皇子,便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如果她回了大覃,便意味着东晋的太子要在大覃出生了。皇兄既然为了此事提前这么久布局,又岂会轻易将小太子放回东晋去!
  李画盈没想到自己皇兄这么狠,一下子急火攻心,正要说话,喉咙一阵发痒,捂着胸口,抓着丝被趴在榻边干呕起来。
  李明贤皱了皱眉,忍不住便露出担心的神色,上前扶住李画盈。李画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李明贤挥开,一脸嫌恶,像一只浑身刺的幼兽。
  李明贤也不坚持,就候在她身边。
  这皇妹自出生起,他便看着她长大。他既要承担皇储的责任,又要做一个好兄长。父皇母后将她纵得无法无天,却要他教她功课教她道理。
  在这十几年里,他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
  他看着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榻,连鞋子都不穿,光着脚踩在地上,踉踉跄跄地走向门边。他沉默地跟在身后,以防她脚步不稳摔着了。
  李画盈现在只想找到霍行远,或者林绍飞也行,甚至是随便一个东晋人都行。这让她感到讽刺又苦涩,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就在身边,可他竟然让她感到危险。
  触到房门的时候,她猛地将它拉开。
  房外的高墙竖起,没有院子,也没有精致的花草,更没有随时等待召唤的侍女,跟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李画盈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回头往房间里看——房间内的摆设,与她之前的房间是一模一样的。
  她慢慢地转回身,看到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墨三,一整支墨影卫都到齐了。穿着黑衣劲装的影卫们一字排开,横在房门外。
  李画盈呆呆地扶着门口,片刻后慢慢走到墨一身前。
  “墨一,”她抬起头看着年轻的影卫队长,轻声开口,“本宫还是墨影卫的主人吗?”
  墨一眼中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殿下,墨影卫的执掌令牌,一直都在太子殿下手里。”
  秋风起,带着些许凉意。
  “原来是这样。”李画盈慢慢平静下来,朝墨一点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当初她出嫁前,李明贤确实是说拨一支影卫保护她,供她差遣,但是没有给任何信物给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调动影卫是需要令牌的,直到今天墨一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当初在将军府的书房里,她还见过霍丛的虎符。
  这么看来,兵权确实该有一个信物的。墨影卫是皇室的精兵,可她却觉得反正墨影卫都认识她,只需直接传令即可,她实在是太无知了。她转过身,对李明贤说:“皇兄,这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好手段。”
  李明贤知道此时接话,只会激怒李画盈。他跟着走了出来,低声道:“娇娇,你即便再生皇兄的气,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子和腹中孩儿。”
  李画盈冷冷道:“皇兄,你着实有些心急,万一是个女孩,你做的这些事,可就白费心思了。”
  李明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有些天真。他低声笑道:“那你最好求天保佑是个小皇子,否则……皇兄不介意再认一个外甥。”
  李画盈一愣,然后脸色马上就黑了。
  李明贤的意思很明显了。不管李画盈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最后都会公布她生的是男孩,这样才好继承东晋的皇位。一旦生了女孩,也会用其他男婴来顶替。
  李画盈冷着脸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将其他人隔在门外。
  李明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头朝墨一道:“看好她。”
  墨一恭敬回道:“是,殿下。”
  李明贤想了一下,又道:“那房间要派两个人到门外看着,平时的巡逻照常,免得东晋的认起疑。”
  墨一回道:“属下明白。”
  “小兰,”李明贤转过脸,对那蒙面女子道,“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麦芷兰上前一步,福了福身,眼里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殿下放心,小兰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李明贤点点头,随后先行离开。
  除了墨一外,其他墨影卫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方才虽然面上不显波澜,但看着太子和公主之间的对峙,心里都是惊涛骇浪。
  墨一清了清嗓子,朝众人介绍麦芷兰:“这位是麦成修的妹妹,麦芷兰姑娘。”
  麦芷兰摘下面纱,朝众人行礼:“芷兰见过各位大人。”
  麦芷兰生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纯真又无辜,跟李画盈竟还真有几分相似。众人脸色各异,结合方才太子的话,就连墨九都猜到这是要准备做什么了。
  “墨影卫直属太子殿下,”墨一缓缓地扫过众人,声音缓慢但有力,“如今永宁殿下有孕,东晋不安全,太子殿下欲将永宁殿下接回大覃。永宁殿下年幼,不懂太子殿下苦心,我等理应为殿下分忧。故芷兰姑娘会替永宁殿下,告诉东晋人她将回大覃待产。各位按我的安排行事即可。”
  墨影卫纷纷应下,虽然墨一安排两人守在这边,两人守在原来的房间,其余人与霍家军一道巡逻。
  墨九抬头看了看房间,有点愣神。墨七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道:“走吧,别看了。你可别忘了,刚才墨一也说了,我们是太子的人,你千万别犯傻。”
  两人被安排去巡逻,墨七强行将墨九拖走,一路上还叮嘱墨九待会儿别在东晋人面前露馅。墨九觉得李画盈有些可怜,一想到了李画盈,顿时又觉得霍丛更可怜:“小七,你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是一直都很疼永宁殿下么?你看永宁殿下刚才,好可怜啊。”
  你管这么多你怎么不去做个江湖游侠,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墨七腹诽道。然而墨九听不到墨七的心里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驸马一心准备打仗,回头发现殿下被带走了……想想就很惨啊。”
  “你傻啊,”墨七哼了一声,纠正道,“麦芷兰会假装成公主,告诉东晋人自己要回大覃的,那东晋人回去也是转告驸马,公主是自己要回大覃的啊。”
  那不是更惨了吗?墨九又叹了一声。
  太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将这客栈进行改造了一番。看着专门给永宁公主准备了一个独院,看着只有一个房间,实际上房间后面,还有另一个房间,两个房间只一墙之隔,是为阴阳两面。两面的房间布置是一模一样的,发动机关后,便将一边的房间转到另一边。
  麦芷兰虽然只有几分像,但只要称病卧床,加上妆术,霍行远也不可能凑近去看,要以假乱真还真不难。
  两人正聊着,已经绕回了院子前面,该分开巡逻了。墨七又叮嘱了墨九一番,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你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墨一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墨九没好气地挥挥手,沿着院子外墙,进入了客栈中庭花园。回廊七转八绕,墨九正要拐弯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墨九大人。”
  墨九一看,原来是那商贾少爷郭弘正。只见对方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急急忙忙走过来,仓促行礼后,紧张地说:“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墨九心中还在天人交战,正烦着呢,不太想搭理此人,但是对方是将军府的客人,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墨九连看都没看他。萧丞淮顶着一张假皮囊,微微眯了眯眼,特地服药拔高的声线里是伪装的惶恐:“此次郭某能提前回覃,多得公主殿下照拂。听闻公主有喜了,本来想亲自向公主道喜,顺便感谢公主的照拂之恩。但听闻公主生病不见外人,而且在下也要赶着回郭家了,只好劳烦墨九大人转达郭某的谢意。”
  说着,双手奉上一封信。
  墨九看了一眼,一脸烦躁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行。”
  萧丞淮连声感谢,又道:“听闻霍将军新军训练有成,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墨九心道,双喜个鬼,这驸马爷其实挺倒霉的。
  他本来心中就天人交战,一听郭正弘这么说,心里的负罪感更重了。
  萧丞淮观察着墨九的脸色,又随便说了几句后,便借口赶路,先行告辞了。墨九把信塞入怀中,心事重重地巡逻去了。
  东晋一行人上午才见完李画盈,亲眼看着李画盈出去的,随后中午便传来身体不适的消息,东晋这边顿时就紧张起来了——霍丛和霍家军、黑甲军是东晋主要战力,他的夫人这时候有孕是喜事,可要是出什么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至于霍行远就更着急了——那可是他的皇侄子呀!还是东晋未来的小太子!
  霍行远心急火燎地赶去弟妹的院子里,隔着帘子看了她一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问道:“那个……弦月姑娘呢?”
  侍女怯生生道:“殿下上午开始发热,而弦月姑姑又染了风寒,弦月姑姑在别的房间躺着呢。”
  霍行远感到头都大了:“弟妹啊,你感觉怎么样?”
  这次出行本来就比较匆忙,因为女子骑不了马,如果马车太多又拖慢行程,所以霍行远没带几个侍女,都是些粗使的丫环。
  他几乎已经能预料到回去可能要挨阿丛一顿毒打了。
  只见他那原本水水嫩嫩的弟妹,此时烧得脸颊通红,可能转身许多次,头发都有些乱了,一直咳嗽不停。
  “咳咳……御医说……捂着发汗就好了……”
  躺在床上的人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声音沙哑,霍行远听着都心疼,连忙说:“你别说话了,嗓子都哑了,你好好休息,别怕,哥哥和你皇兄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