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锦抱着牛柏, 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才停了下来, 她呆呆的抱着牛柏, 许久都没有动。
大家谁也没有开口打扰他, 一直默默的等待她从痛苦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在黄昏渐落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动,动作轻柔的将牛柏放在了地上, 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擦牛柏脸上的血迹,轻轻在牛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声音温柔的说:“等我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贺怀翎的面前跪下,朗声道:“春锦愿意任凭太子吩咐, 只求能够还小柏一个清白。”
贺怀翎沉眸看着她,问:“你准备好了?”
“奴婢准备好了。”春锦抬头,目光坚定。
贺怀翎轻轻颔首, 转头看向陆成风, “开始行动。”
“是!”陆成风抱拳。
当天夜里, 春锦在陆成风的指示下,暗中约见秦氏, 说有急事需要禀报, 秦氏可能察觉出事情有变, 她没有亲自前去, 但是派了她身边的亲信前去, 正好被人赃并获。
同一时刻, 九府的大门突然被踹开, 官兵们拿着火把直接冲进九府,火光明明,亮彻夜空,九府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乱做了一团。
官兵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去抓捕秦氏,一队人手举火把,手拿刀枪,护卫在路旁两侧,九莺莺推着贺怀翎从他们中间走了进去。
九家的下人们看到九莺莺愣了愣,没有刚才那么慌乱,规矩的跪在地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都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和压抑之处。
夜幕四合,秦氏很快被官兵们押送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但是面色很冷静,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会落网一样,她没有挣扎,只有浓浓的不甘心。
九明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吵醒之后,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骂骂咧咧的一路跟了过来,不断询问着官兵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忍不住心惊胆战,惊疑不定,不断的回忆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事。
九红豆知道消息之后,慌张的冲了出来,她看到被抓住的秦氏,脚步猛地顿住,目光中隐隐透着害怕和惊恐,寒风吹起她的衣摆,她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竟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秦氏被捆着手臂带至近前,她抬起头,模样狼狈的看向九莺莺和贺怀翎,深陷的眼睛看起来干瘪无光,周围的火光照的她的脸上,让她的容貌显得有些狰狞。
九明行惶恐不安的上前,对九莺莺笑了笑说:“莺莺,怎么这么大阵仗?这深更半夜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婆娘惹你生气了?你跟大伯说,大伯帮你收拾她!她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尽管把她带走随便处置,千万别牵连到九府其他人就行,我们可都是无辜的!”
“呸!”秦氏歪过头唾了一口,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扬声骂道:“九明行,你就不是一个男人!你给我滚远点,我看见你都嫌恶心!”
下人们使劲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去看九明行的表情。
九莺莺冷眼旁观,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很想给秦氏鼓个掌,九明行的确不是一个男人,他就是一个人渣。
从同为女人的角度来讲,九莺莺是同情秦氏的,秦氏遇到这样一个夫君,是她人生中最无可奈何的事,但是秦氏心肠歹毒,屡次害人,她现在要付出代价,亦是活该。
九莺莺虽然同情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人逼她,九明行也不是她害人的原因,归根结底,她之所以总是处心积虑的害人,不过是因为贪心不足,嗔念太多,咎由自取罢了。
九明行听到秦氏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他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秦氏这些年在府里作威作福,他也跟着受了不少气,一直不敢在下人面前振夫刚,如今他看到秦氏落难,第一个想跟秦氏撇清关系,更想趁着这个机会一雪前耻。
他抬手一巴掌打在秦氏的脸上,指着秦氏,弄不可遏的道:“你这个臭娘们,给我们九府惹了祸,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秦氏冷笑一声,张嘴一口咬住九明行伸过来的手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将他的手指咬断。
“啊啊啊啊啊啊!!!”九明行惨叫出声,疼的脸颊涨红,叫得像杀猪一样。
他努力的想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可是秦氏一直咬着不放,他只能抓住秦氏的头发,用力将她往后拽。
两个人形象全无,纠缠在一起,打作了一团,众人直接看呆了。
九莺莺拧眉,让人家他们两个分开,命官兵将九明行直接拉到一旁,别在这里添乱。
九明行捂着手指,疼得冷汗都流了下来,他被官兵架到旁边,还是忍不住嘴里骂声连连。
他神色嚣张,朝着九莺莺大喊:“莺莺,杀了她!这样的毒妇,就应该立即杀了她,绝对不能轻饶!”
九莺莺一个冷眼看过去,恨不能将他的嘴堵上。
九明行对上她的目光,呼吸一窒,终于不敢乱喊乱叫,讷讷的闭了嘴,捧着手指,疼得连连吸气。
秦氏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抬头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半晌后,突然阴测测的笑了一下,有些讥讽的道:“你们真是命大,不但逃跑的速度快,就连抓人的速度也快。”
九莺莺冷下脸,看着她沉声问:“伯母,你这是承认刺杀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了?”
九明行听到她的话,面色大变,震惊无比的道:“刺杀?刺杀谁?谁刺杀!”
他偷鸡摸狗、奸淫掳掠的事儿没少干,但是‘刺杀’这样的大事,他可是碰都不敢碰,光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心惊肉跳,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他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秦氏看着九莺莺,笑得更加灿烂,声音阴冷的说:“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你们大不了就杀了我。”
九红豆面色大变,她连忙跪下,惊慌失措的磕头道:“太子殿下,我母亲受刺激过度,是在胡言乱语,你们不要听她胡说,我们不知道什么刺杀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恳请您好好调查,此事绝对跟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贺怀翎和九莺莺还未开口,秦氏就已经大喊一声:“红豆,你站起来,不必为娘求情!”
九莺莺微微拧眉,看着状若疯狂的秦氏,忍不住问:“你不后悔?”
秦氏仰天大笑两声,眼睛里射出浓烈的恨意,毫不犹豫的道:“我只后悔没能将你们两个千刀万剐!是你们毁了我秦家百年基业!是你们害死了我弟弟秦壮启!我要替我弟弟报仇!我要你们偿命!”
九红豆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坐在地上,她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换的余地,坐在地上看着秦氏流下两行清泪。
秦氏转头看向她道:“红豆,不许哭!你身上流着我秦的血,你绝对不能认输!你是娘全部的希望,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娘……”九红豆红着双眼,捂住了嘴唇。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明明是九莺莺被他们玩弄与鼓掌,怎么转瞬间,她的母亲就沦为了阶下囚。
秦氏声音嘶哑,带着绝境的恨意和期望,“红豆,别怕!你一字一句记住娘的话,你给我使劲往上爬,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必须爬到九莺莺的头顶上去!你要把她踩在脚下,你要将她千刀万剐!不然娘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你答应娘!”
九红豆耳朵轰鸣,愣愣的看着秦氏,秦氏的话,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直击她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贺怀翎眉头紧锁,越听脸色越沉,他抬了抬手,沉声吩咐道:“将她的嘴封上。”
官兵们得令,立刻上前堵住秦氏的嘴,秦氏不甘心的挣扎着,嘴里依旧谩骂声不断,各种恶毒的诅咒,一声一声的传进大家的耳朵里,直到她的嘴巴被严严实实的封上。
九红豆赤红的双眼,抬眸看向九莺莺,九莺莺穿着一身整洁的素衣,看起来清逸绝尘,与他们这些仿佛在泥浆里滚过的人不同。
她依旧高高在上,衣不染尘,她看着秦氏的目光里,没有恨,也没有气,仿佛她才是置身事外看戏的那个人,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种清淡的悲悯,像观音怜爱懵懂愚昧的凡人一样。
九红豆双手握紧,尖锐的指尖扎进肉里,她的心里生出浓浓的不甘,九莺莺凭什么身处高位?凭什么可以在这世道里独善其身?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如果不是九莺莺的存在,她早就可以嫁贺怀瑾,做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如果不是九莺莺,她的母亲也不会沦落如此下场!如果不是九莺莺,贺怀瑾也不会远去边关,贺怀瑾若现在在京城,至少可以想办法救救她们!她何至于孤立无援!
她的双眼越来越红,眸子里射出强烈的妒恨,她转头看向她的母亲,在她母亲灼热的视线里,轻轻点了点头。
秦氏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她轻轻的弯了弯唇。
九红豆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九红豆完美遗传了她的聪明,还尽得她的真传,她已经将自己所以有能交给九红豆的东西都交给了九红豆。
她相信,只要九红豆奋起反击,他们就还有胜利的可能!
九莺莺看着神色癫狂的秦氏,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秦氏至今还想着如何害人,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两辈子,她们的本性都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不过是结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