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一愣, 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盛栎看着他的表情, 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顿了顿, 还是继续说道:“总之,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出门了, 如果有人来请,就说……就说你身体不适,一定记住了。”
她说完这句话, 见到白亦陵神色疑惑,心里又有点后悔,匆匆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白亦陵在盛栎的胳膊上碰了一下, 快步走过去,挡在她面前低声道:“二姐,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盛栎皱眉, 不耐烦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要管我的事, 总之别问了, 也别告诉其他人。听我的就行。我就是觉得你不会乱说才告诉你的,你别让我失望。”
白亦陵看出她这种故作烦躁之下隐藏着的不安情绪,快速地说:“等等,还有件事,我也从来没有跟别人提——盛凯和贾向冰的事, 是不是你告诉刘勃的?”
盛栎身体一震, 抬眼深深看着他, 嘴唇微动,白亦陵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片刻之后,盛栎却一把甩开他,转身匆匆离开。
白亦陵进屋之后就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了,陆屿站在桌上摆着的铜镜面前,一边转着圈照自己,检查最近是否还蓬松,有没有脱毛,一边道:“你打算怎么办?”
白亦陵道:“我在想,她说让我不见你,可能是你今天八字跟我犯克,但是我已经见了,没准会倒霉。所以,是不是现在杀了你才能躲过一劫啊?”
陆屿:“……”
他沉吟道:“为你死,没问题。但是可不可以……‘牡丹花下死’?”
白亦陵微怔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一热,抬手就将狐狸掀了个跟头。
陆屿躺在桌上笑起来,浑身的毛直抖。白亦陵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道:“别闹了。我觉得她虽然肯定瞒下了什么事,但应该不会害我。如果这提醒是好意,那么反着推这件事,很有可能……”
他沉吟道:“很有可能是有人想假借你的名义约我,给我下套。”
明明是他先闹的,结果一被撩拨,反倒先不行了,陆屿心里面暗笑,却不敢再招惹白亦陵,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盛栎既然不肯说,现在要跟她耗时间盘问可也来不及了。这个约你的人是谁,又想干什么,我很感兴趣。”
白亦陵道:“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关键问题在于二姐怎么会得知这件事。给我下套的人,最有可能的是临漳王、再者还有桑弘府、盛昊……都很有嫌疑。我怀疑盛昊多一些。”
他着实敏锐,这样判断是因为这些人选当中,唯一能跟盛栎产生联系的也就是盛昊。而且看盛栎的反应,白亦陵猜得没错,将盛凯和贾向冰的事告诉刘勃的可能真是她,那么可能性就又多了一层。
只是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恩怨,盛栎跟盛昊府上又是什么联系,就实在是不好猜了。
陆屿道:“人选不多,别排除了,我先派人分别打听一下这三方都在做什么,估计真相也就差不多了。”
白亦陵笑道:“也好。不过他们要下套,我也得假装上个勾,咱们待在盛家的话,盯着的人太多,不如去外面找一家包厢,偷偷看场好戏吧!”
陆屿情真意切地说:“太好了,又可以当人了。”
白亦陵一笑,拎起他翻窗跳墙,偷偷跑出了镇国公府。
在他离开镇国公府之前,桑弘蕊也收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
“这真的是盛栎扔掉的?不会是她看见你之后故意的吧?”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上拿着一张纸条并一个沾了些土的荷包,反复冲丫鬟确认。
“小姐,奴婢绝对是从店铺里面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她的,除非盛小姐能掐会算,否则不可能知道奴婢见着了她扔东西。”
站在她面前的丫鬟冲着桑弘蕊肯定地说:“方才奴婢帮您买完了胭脂,正要回府,结果看的真真切切,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匆匆出门,好像有什么急事,这荷包就从她的袖子里面落出来,掉到了污车上。奴婢等她走了,见没人注意才过去看,结果发现是淮王写给白指挥使的信!”
污车就是专门收集垃圾去焚烧的车辆,一看盛栎就是故意的,否则谁无意中掉东西就能掉的那样准确?
桑弘蕊冷笑一声:“还以为他们盛家一个个的多光明磊落呢,看来也是心不齐啊。这盛栎是看见淮王约她弟弟见面,都不瞧自己一眼,嫉妒了吧?”
小丫鬟听的有些糊涂,但没有说什么。
其实信纸上没写什么别的,只简单地说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不知道的人就算是看了,也只会想到淮王可能是找白指挥使有事情商量,却不会觉得有什么暧昧。倒是桑弘蕊经过陆启的透露,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这才一下子就想歪了。
夜深人静,孤男寡男,相约私会,哼,能干什么好事?盛栎大概是故意想把这次见面搅了,所以截留了陆屿给白亦陵的这封信扔掉,却没想到被她捡了。
桑弘蕊脸上笑着,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他白亦陵凭什么?一个男人,既不娇柔婉约,又不能传宗接代,偏生陆启也喜欢他,陆屿也喜欢他,他配吗!
想到自己那么想要得到陆启的心,却被白亦陵不费吹灰之力分了一大半去,桑弘蕊就恨的牙痒痒,简直想让他也同样尝尝这种滋味。
她看着手里的纸条,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桑弘蕊将信纸仔仔细细地叠好,尽量把自己捏皱的地方抻平,重新放在了荷包里,叫来一个暗卫吩咐道:“你把这个送到镇国公府四公子的卧房里面去,找个他能看见的地方放好,别让其他人察觉了……等上半个时辰再去吧。”
这样白亦陵看见纸条的时间就完了,他赶着赴约,匆忙之间也不会想太多。
暗卫出自幽州王麾下的军队,训练有素,一声不吭地接过荷包,行礼离开。
小丫鬟看的有点懵,她知道小姐讨厌盛家的人,才特意将这信捡过来献宝,但是现在桑弘蕊居然要把盛栎偷偷扔掉的信重新还给白亦陵?
这是在做好事吗?小姐疯了吗?
桑弘蕊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笑盈盈地说:“我最喜欢成人之美。他们要见面,自然得让他们见着。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一个男人会怎样的婉转承欢,我还真没见识过。”
她要起身梳妆,转念一想,又道:“去,给我找件男人穿的衣服,要素一点的,青色或者白色都成。”
此时本就已经到了夏末十分,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带来几分秋寒。桑弘蕊下了马车之后,接过下人撑起来的伞,正好挡住了她半边脸,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清瘦男子。
她一时没有进去,打量着面前这个位置隐蔽的别院。雨丝和云层后隐约透出的月光在半空中织出闪亮的痕迹,门扉半掩,里面黑沉沉的。
桑弘蕊犹豫了一下,干脆推门进去,结果这雨天里,门内竟然还有一名小厮一直守着,见状立刻迎了上来。只见昏黑的光线下,面前的男子肤色如玉,衣着简素却质地精良,那样貌美的要命,简直像个女人似的,眉宇间却有股戾气。
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却装作以前早就见过对方似的,低声道:“白指挥使,您来了。”
桑弘蕊听了这声称呼,立刻冲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将小厮灭口的行为。
她来之前还没有完全想好自己要干什么。像陆启说的那样,将陆屿和白亦陵的事揭发出去似乎确实没什么好处,但是如果能看个热闹,趁机在旁边燃烧点什么催/情香助助兴,让白亦陵被折腾的惨一点,她却是十分乐意见到。
两人的关系见不得人,别院里面不会有太多下人,就算一个两个的发现了她,杀了便是。
桑弘蕊身边带的是她手下最得力的一名暗卫,刚刚要不是她及时阻止,这个迎出来的小厮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她有了新的主意——她想要的男人喜欢白亦陵,白亦陵却跟了陆屿,那么如果让白亦陵看见陆屿跟自己亲热,对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桑弘蕊自然不会让淮王真的占自己什么便宜,算时间白亦陵也快来了,只要让他看见自己和陆屿共处一室就行。桑弘蕊想到这里,简直要笑出声来,绷着脸冲迎出来小厮点点头,同时伸手快速地在自己护卫后背上写了几个字。
护卫道:“我家公子已经到了,淮王殿下呢?”
小厮笑着说道:“请公子一直往里面去,殿下想单独和您说话。这事……”
他故作神秘:“还得隐蔽点。”
这个小厮自然不是真正淮王府上的下人,而是高归烈的手下。盛凯被北巡检司带走不久,盛昊就按照他对妻子所说的打算那样,联系了高归烈,并以白亦陵引起了他的兴趣。
高归烈固然对白亦陵的相貌着迷,但是对方的身份不一般,他纵使眼馋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用提以白亦陵的武力值,想要将他弄到手也是一件几乎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盛昊主动提出要帮助高归烈一尝美人滋味的时候,他简直差点笑出来,觉得跑来说这些无稽之谈,估计是疯的不轻,于是当时就要起身送客。
盛昊却不紧不慢,稳坐笑道:“大皇子是将来要一统整个草原的勇士,如果连个想要的人都不敢碰,那未免就缺了点魄力。正因为白亦陵的身份特殊,你抓住了他的短处,才更能趁机将他把握在手中不是吗?大皇子仔细想想,凭着你对他的了解,受到这样的羞辱之后,他是会回家告状,还是会宣扬的满世界都知?”
高归烈心中一动,笑了起来:“以我对白指挥使的了解,就算一时得手,他当场无力反抗,事后也多半会想方设法地杀了我。盛都督,你特意来跟我开玩笑的吗?”
不可否认的是,当他说到“无力反抗”四个字的时候,自己也不由得心动了。
盛昊悠然道:“你若是晋国人,以那种手段将人弄到手,一定活不到第二天。但你是赫赫的大皇子,涉及到两国邦交,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委屈引起两国战火。相反,说不定还能就此被大皇子征服,为你所用,到时候人权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盛昊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高归烈的神色,继续道:“更何况我自有法子让他主动去找你,得手之后你再说是认错了人,木已成舟,大家又都是男人,他还能哭着硬要你娶他不成?”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同时笑了起来。
高归烈道:“如果有那样的好事,我还真是求之不得了。只不过盛都督为了我这样费心安排,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既有美色/诱惑,又能抓住镇国公府的软肋,在这样的双重诱惑之下,高归烈终究是心动了。盛昊心中一喜:“我欲求得明主,但一直苦无门路,希望能够得到大皇子的指点。”
两人而后如何筹谋姑且按下不表,达成协议之后盛昊果然说到做到,冒充陆屿的名义,以他特有的方法给白亦陵送了消息。
只不过无论是盛昊还是高归烈,都以为白亦陵和陆屿只是一般好友而已,谁也没想到信竟然会阴差阳错到了桑弘蕊的手中,桑弘蕊又偏偏知道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所以见到院子里黑灯瞎火一副暗中幽会的布置,竟然连半点疑心都没起。
听到小厮这样说,桑弘蕊心中暗暗冷笑,心道这两个人可真是能装,都到这个份上来,还演的好像有什么正经事一样。要不是她早就洞悉了他们之间的奸/情,简直都要被蒙过去了。
她当下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高归烈的小厮知道主子要成就好事,早忙不迭地跑远了,桑弘蕊的护卫则在她的暗示下匆匆离开,去看白亦陵到了什么地方,以便及时给桑弘蕊暗示,让白亦陵亲眼看见她与陆屿仿佛亲近的样子。
高归烈在房中静静地等着白亦陵进来,想到那样一个性格刚直的美男子就要被自己肆意怜爱,心中一时得意,一时又有些忐忑,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知道陆屿今天一早进宫伴驾,也一直派人盯着,所有人说没见淮王殿下出宫,更不可能和白指挥使见面,所以倒不怕书信的事露馅。
只是高归烈知道白亦陵身手厉害,到底心里还是忌惮着,生怕他还没有吸入屋子里的迷香就看清自己的模样,没敢点灯,见到院子里有人独身而来,便敲了敲旁边的窗棂。
桑弘蕊听到声音,果然推开门就进去了,暗暗庆幸。
桑弘蕊心道:“幸亏他们想玩花样,否则进门之后立刻让陆屿认出来的人不是白亦陵,这戏就演不成了。不过我进门之后要是还不说话,是不是会显得太过古怪?”
高归烈心道:“幸亏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神秘,否则白亦陵进门一眼发现是我,还真未必能制住他。但是接下来该如何做,可就没法子再装下去了。”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一般心思,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贱人,跟自己想到一处,冒充别人的身份过来幽会,因此一时都没有出声,静待对方的反应,以便随机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