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迎春亲笔字迹传出来了,可是没有亲眼所见,贾母已然夜不安枕,宝玉走后不久,贾母因为忧心过度卧病不起。
消息传进宫中,迎春速速派遣锦鲤潜行出宫探查,却是贾母因为日夜忧心以致夜不成寐,半月之后,逐渐不思饮食,每日头晕脑胀,动辄汗出如浆,心慌晕眩,呼吸急促,出气不赢。
迎春顿时有些慌神,忙着派遣太医院院使胡益民进府诊断,所幸并无大毛病,不过是年老体衰睡眠不足所致。
胡益民开了几济安神汤,浑不济事。
不得已,迎春只得报备太后娘娘,将一支五百年的人参谎称百年人参赏赐贾母。却因此惊动了皇上太后,随后,皇上太后齐各自赏赐了贵重药材,元春也赏赐了贾母一支真正的百年山参。
荣府接到宫中四分赏赐,贾母顿时相信了两位孙女在宫中安然无恙,当晚喝了凤姐奉上迎春赠送的特殊水分的参汤,竟然一夜好睡,这一睡直睡到次日日上中天,贾母方才醒转,醒来之后,之前所有病症竟然无药而愈了。
阖家欢喜不迭。
凤姐大呼奇怪:“哎哟,妹妹这剂汤药真正灵验,之前吃了多少汤药呢,咱们也不是吝啬的,人参燕窝都是上上等的,竟然不敌妹妹这一味汤!”
贾琏却若有所悟:“想来并非妹妹的人参特别,却是皇上太后娘娘的赏赐成了宽心的良药了!”
凤姐恍然大悟:“莫不是老祖宗乃是担心而为姑奶奶安危?这话怎么说的呢,二妹妹不是写了字儿吗,老祖宗这心思也是太深沉了,把咱们都瞒住了!我还以为老祖宗这回只怕是大限到了,心里担心的了不得,背后跟林妹妹三妹妹几个不知道落了多少泪呢。”
贾琏伸手捏捏凤姐依旧粉嫩腮颊,笑道:“为夫知道二奶奶孝顺,赶明儿好好疼你!”
凤姐打掉贾琏的禄山之爪,嗔道:“去,我跟老祖宗的情分,跟你什么相干来,要你来出头!”
说着话凤姐一叹:“前儿大老爷有看上小丫头桐花儿了,派了人来跟我说,要迎娶人家做太太,吩咐我给他弄个洞房,还写了一把的请柬让我请客摆酒,你说这事儿闹得。”
贾琏一嗤,睨着凤姐勾唇笑:“这有什么作难,给他布置呗,顶了天三五千银子的事情,你若舍不得,从我私库里支取,为夫存在你手里银子没有百万也有七八十万了吧,你就哄你公公玩一会又怎的?”
凤姐一啐:“我是舍不得银子么?你不想想眼下什么时辰?八十岁的老汉得一娃,咱们老爷不到六十岁呢,这是国孝,有了孩子如何得了?宁府珍大哥咋么死得呢?听说容儿倒是赎回去了,人瘦的皮包骨头了,只怕是男的生育了,听说尤大嫂子正在跟族里相看,想要抱个孙子给蓉哥儿续后!唉,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支有没有在出头的日子呢!”
贾琏闻言一叹,宁府的银钱一直都是荣府供给,家里也有千亩良田了,只是这个爵位想回来只怕难了。
贾珍竟然帮着忠顺王,这个刺儿扎在乾元帝心里,宁府想要复爵位无异登天!
好在乾元帝并非冷血君王,手下留情,贾蓉虽然吃些苦,还是良籍,子孙还可以读书举士,并非没有翻身之日。遂道:“既然大嫂子跟你好,来信问你的意见,你就直言相告于她,让在族里挑选聪慧灵敏,父母老成的本家子嗣,不要妇人之见,一味拿捏,要好好栽培读书成才,将来人家自然承他的情,他若敢反水忤逆,也有咱们看着。若是银钱不凑手,直管开口!”
凤姐笑着应了:“这何消你说,我自省得!”
夫妻们自有一番官司,不说也罢。
回头且说贾母无药而愈,消息由锦鲤传回宫中,迎春大大感动一把。
无论何故,贾母对于自己姐妹的关怀不是作伪,这便足够了。
贾母培养孙女儿,虽然希望孙女儿得意之后照顾娘家,也是人之常情,世情如此,非人力能够抗争,贾母这种温情利用比之那些杀鸡取卵者,总算强上许多了。
正如徐家为了废后拼力一击虽然不可取,对于废后的关爱却让人感动。
总算是虎毒不食子!
八月十二,宝玉已经在金陵进了考场了,迎春这里才准了贾母的会亲折子。贾母进得宫来,已然先到延禧宫,见了迎春一把拉住,只是颤栗,好半天才喊出迎春名字:“二丫头啊,好,好,好!”
迎春生怕贾母一个激动又出事,事先准备了灵泉蜜茶,这会子忙着亲手斟上,贾母喝了半盏,总算稳定了情绪。
迎春虽然知道贾母的情况,却是当着众人,还是紧张询问道:“老祖宗病都好了么,可把孙女吓坏了!”
贾母笑微微频频额首,眼圈儿也红了:“好,好,好,都好了!”
所幸凤姐嘴巧,劝住了。
娘儿们厮见已毕,就坐闲谈,迎春这才吩咐将雍亲王跟宁平公主出来会亲。
一时,奶娘抱了龙凤胎前来,一双小家伙粉嫩水灵,眼睛梭子似的黑瞳瞳,小嘴儿花蕊蕊的,瞧见迎春就激动地直蹦蹦,小手招招的跟迎春招呼,嘴里发出“姆姆”“咪咪”这般简单词汇。
兄妹们一个赛事一个声音嘀铃铃的清脆又洪亮。
尤其是福姐儿,那声音尾音叫得一个软糯亲昵,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甜津津的让人心里瞬间化成一滩水了。
贾母见之,爱得不行,抱着佑哥儿眼泪婆娑。
这是贾母第一次抱佑哥儿,前几次进宫都因为朱嬷嬷顾虑孩子太小怕宫外之人带了病菌,故而只是远远瞧一眼,并未让贾母等近身。
就是这一次,佑哥儿即将周岁了,锦鲤还是不放心,甚至比朱嬷嬷更加的紧张,贾母已经十分小心了,忍住心动并未捏掐佑哥儿脸蛋,只不过摸了摸佑哥儿的小手。锦鲤慌忙拿灵泉给擦拭三遍,对着迎春蹙眉,锦鲤辩白道:“佑哥儿爱吃大拇指呢,病从口入,不得不防!”
锦鲤在意佑哥儿,似乎比迎春这个母亲还要紧张,平日里太后娘娘来过了,锦鲤也是这般紧张,不过不敢当着太后娘娘之面罢了。
迎春也不好责备,只道:“下次记得背过人前,孩子也不是纸糊的,买你的让老人伤心。”
锦鲤辩白道:“孩子三岁之前最是危险,虽然咱们有良药,倒地亏了底子!”
迎春再不能说什么,只道:“只道你是好意,好歹避着点人!”
锦鲤勉强答应了。
迎春很奇怪锦鲤对于龙凤胎的偏爱与紧张,却不知道此乃锦鲤之心病,她所以如此紧张孩子,全因为当初她曾经身怀有孕,却被那个下作张天师强行作法逼出体外,五个月的胎儿已经能够看出阴阳了,是个男胎。除了那个被锦鲤吓死的男人之外,恐怕最让她难以忘怀的就是那个她曾经万分期待的孩子了。
一时,远处得了消息,亲自来迎贾母,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贾母跟元春手牵手进了元春的轿子,祖孙们似乎回到了从前。
贾母有意落下了凤姐,自从四月元春犯事儿开始,迎春避嫌,凤姐没有机会跟迎春结算账务。这一回,却是特特前来跟迎春对账来的。
邢夫人这次并未前来,贾母害怕她大嘴巴误事,因为贾赦在家里日日洞房呢。
凤姐此刻总算捞着了说话机会,把贾母的病情说了一遍,说道贾母无药而愈,凤姐压低声音:“皇贵妃与贵妃娘娘蓦然间驳回会亲折子,可把老祖宗吓坏了,老祖宗吃不下睡不宁,接到了圣上太后娘娘赏赐,这才安心了!”
迎春早就知道了,此刻再听凤姐说一遍,已然心中温暖:“都是我思虑不周,只为这一次江南大省的秋闱乃是圣上亲自出题,咱们家恰好宝玉兰儿入场,我这也是以防万一。”
凤姐嘘口气:“我说呢,无端端怎么忽然就退了会亲折子了,却是这般,还是皇贵妃虑的是,咱们眼下树大招风,不得不防!”
紧着凤姐报备了这一年收成,迎春照例让杜若这个铁算盘跟她结算,凤姐却是喜滋滋跟迎春表功:“姑奶奶名下光是良田已经三十万亩了,这一总收入就有,”说着伸出一个巴掌在迎春面前一晃悠:“再添上今年酒水药材分成也十万,再有姑奶奶您每月两只人参出宫来,按照二八分成,姑奶奶这里也是足足一百万了,你哥哥问,说还是继续买地呢,还是囤积银子?还是去江南买些茶山,盐场什么的。”
迎春皱眉:“不是说好了不沾染盐茶么,几百亩茶山小玩一下即可,给二哥哥说,盐井盐田一概莫沾,就是茶山,切勿超过五百亩,盐茶乃是国家税收大户,切莫贪恋!”
顿一顿又道:“我名下土地,每年可有照章纳税?”
凤姐忙忙点头:“这是自然,娘娘的土地都挂在族人身上,再有就是咱们府里除籍的家生子儿身上,这些人身无功名,都是照章纳税,娘娘只管放心。不然,三十万亩土地,春秋两季的租子,何止五十万呢!只不过那些人知道是咱们罩着的农户,不敢在他们头上强加赋税徭役罢了!”
迎春额首:“这就好,告诉二哥哥,纳税的收据视同金银,好生收紧,切莫让人钻了空子!”
多少人死在这上头了,不得不防!
大皇子三皇子之所被乾元帝厌恶,均为他们外家坏事,迎春不能让自己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事到如今,太后有意扶持,若说迎春还无异争锋,那边是傻子了。
且在这个后宫中,不能当家做主就只有等着做鱼肉,看一看忠顺王忠义郡王就知道了。忠顺王固然可恶,忠义郡王却是生生被逼反了,限制行动,不叫他生育后代,这样活着跟猪狗何异?
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奋力一搏了。
英亲王跟熙郡王过得不过,那也是跟乾元帝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佑哥儿原本就站在高处,他能依附谁去?所以,自己必须辅助他一路向前,强大到被人依附,这才是前途!
否则,他日被人入住朝廷,自己母子下场难以预期。
虽然太后娘娘有意,却也要自己立得住才是,否则,就算被立为太子,已然坐不住龙庭,正如废太子一般,落个子孙断绝的下场。
迎春现在只希望乾元帝能够活的长久一些,佑哥儿可以从容长大,跟着乾元帝学本事。
自己也可从容积攒财力物力,关键时刻,拼力一搏,帮助佑哥儿修成正果。
凤姐如今对迎春可谓言听计从,闻言忙着点头应了,又道:“再有我叔叔大约今年年底要回京述职,你二哥哥记着你说过的养珠的事情,我叔叔也应了,这一回就把秘方跟场子交给朝廷。就是海疆军中有人不乐意,说是在外征战清苦,好容易有个出钱的门子,正好补给军饷差额,士兵们每月一两月里,实在不够养家糊口,就是将军们也不过百十两俸禄,家眷们日子是咱难捱的很。”
迎春心里蓦地一动,王子腾可是死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是不是今年,迎春不知道,能够断定的是,王子腾是被随行人缘谋害而亡。
王子腾乃王家顶梁柱,也是四大家族中竟有军中元老,倘若王子腾一死,自己儿子将来在军中力量就只剩下贾琮贾环这些个虾兵蟹将,佑哥儿那些哥哥们一旦生事儿,军中无大将,纵然满朝文官拥戴也是难以支撑。
至关紧要的是,两位就番的皇子都有亲兵,倘若他们也学忠顺王私自养兵自重,将来登高一呼,刀兵相见,坐了朝廷的兄弟只怕也是坐不稳当。
王子腾乃军中老将,人在人情在,相对于其皇子,相信王子腾更加乐意辅助自己的儿子。
所以,必须保住王子腾这个常胜将军。
略微思忖,迎春言道:“若是战将们抵触,边让老将军只身退出也可,如今战事已毕,国库还算充盈,乘着圣上高兴,迅速抽身脱离海疆要紧,他日养珠的事情即便出来了,也连累不到老将军。”
凤姐一一应了。
蓦地想起王子腾似乎死在通州码头,迎春又道:“老将军乃进京述职,必定敢在年前进京,寒冬那月的,老将军虽是武将,必定上了春秋,让二哥哥最好能够去通州码头迎一迎,若是二哥哥比得空,便让环哥儿前去迎接,老将军欣赏环哥儿,环哥儿也很感激老将军提携,必定十分乐意前去,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安排太医一并前往。”
凤姐闻听迎春这般细致周到为叔叔着想,心中甚是感激,将身一肃:“多谢皇贵妃眷顾,我必定会将娘娘美意转告叔父!”
迎春摇头:“这倒不必,为主食老将军平安归来,史家叔父已经坏了事儿,王老将军千万要保重才是!”
凤姐心中一颤,想着迎春事事料理的妥帖周到,面上起了凝重之色:“娘娘安心,我这回去就跟父亲商议,立马派遣家将往北边迎接去。”
迎春额首:“这是最好!”
眯眯眼眸,迎春道:“今年盈利还是全部吃进土地吧,土地虽然入息慢,却是最为稳妥。”
凤姐挑挑眉,轻声道:“娘娘,你二哥哥今日特特让我告诉娘娘,说是如今还有一桩生意特别赚钱,听说高丽国很喜欢咱们的丝绸,丝绸在本国不在限制物品之列,你二哥哥想要联合可靠地生意伙伴,租赁大船去往高丽国贩卖丝绸,然后把所有本利都换成黄金,因为高丽国的黄金只是白银的五倍,咱们这里确实十倍差额,如此一来,咱们一分货就是十倍利钱了哟!再有他们那里人参也不错,据说价钱跟萝卜似的,咱们还可以那货物与她们交换人参,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呢。”
迎春蹙眉:“我朝更高丽国要通商贸了?”
凤姐额首:“如今和平了,周边岛国都要求互通有无,我叔叔猜测,只怕乾元帝这回必定要妥协答应了,否则,还将倭寇何时得了?”
黄金储备?
本朝一贯金子比银子金贵,这个法子倒是可行,遂点头:“这个法子可行,不过,让哥哥务必等到圣上明发谕旨再行其事,咱们现在不差银子,要稳得住,让二哥哥先行收揽丝绸布匹吧,茶叶这些也带些去,说不得有特别地收获!”
朝鲜人是吃茶的,茶叶应该也能换回金子来。
迎春美|美的笑了,慢慢来,孩子还小呢。
按照十八岁冠带成年算,圣上也才五十八,还年轻呢。
如今的自己更年轻,还有十八年时间替儿子慢慢筹谋!
想必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