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所有徐党都被北静郡王与英亲王联手拍翻,右都御使跳将出来,参奏徐国公纠结两江巡抚,扬州知府,胁迫江南巡盐御史,党同伐异,凡是不愿意同流合污,便阴谋杀害。
因此扯出了前任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一家子惨案,却原来,林如海受命暗下江南提朝廷追查江南盐税亏空一案,徐国公遂命两江巡抚拉拢林如海。
结果,遇到林如海滑不溜秋,阴奉阳违,明面上跟中人周旋,实则为了寻找证据,不愿意跟徐国公一党沆瀣一气。
徐国公发现林如海身在曹营心在汉之后,不动声色,暗中却指令属下毒杀林如海,阴差阳错之下,林如海侥幸逃脱,林家幼子误中副车,身中剧毒。
事后,林如海曾向太上皇求救,结果太上皇秘密派出太医也没能救回林家唯一儿子的性命,随后,林妻贾敏也因为思念幼子,两年之后抑郁丧命。
林如海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遂把女儿托付给荣府,自己全身心随后致力追查江南官员偷税漏税证据,最终,功败垂成,被徐党毒杀。
此案一出,无异晴空霹雳,炸响在金銮殿。
百官愕然。
随后,百官异口同声讨伐恶贼,跪地恳求皇上,将迫害忠良的徐国公一党奸贼逮捕归案,血债血偿,还给所有巡盐御史一个公道。
却不怪百官惊心,林如海之前,江南任上接连暴亡三位巡盐御史啊!
如今看来,必定是被奸党谋害!
不说这些死难官员亲朋好友,要替亲人伸冤报仇,直说百官们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此时此刻,也不能坐视不管。
故而,百官异口同声,同仇敌忾,一直要求严惩恶贼,还天地间一股正气!
乾元帝没想到右都御使会忽然揭开林如海被害一案真相,震惊之余,暗自疑惑,右都御使从何而知这桩隐秘的公案。
乾元帝不由瞟了眼御前侍卫统领冯紫英。
冯紫英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就在乾元帝这一愣神之间,得知真相的文武百官,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被愤怒充斥了胸膛,乾清宫中,群臣激愤,一个个跪地磕头,捶地呼号:“林如海公忠体国,一行追缴盐税,不想落得个家破人亡,害人之人却高官厚禄,儿孙满堂,天道不公啊,皇上!”
“林如海冤枉啊,皇上!”
“皇上,您要替冤魂伸冤啊!”
“四任御史,个个丧命,真乃丧心病狂啊!”
“四对父母,含辛茹苦,养育儿郎,十年寒窗,一朝中举,不曾报答生养之恩,却累得高堂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四个家庭因此毁灭啊,皇上啊!”
“于心何忍啊,皇上啊!”
“好人丧命,恶人逍遥,天道不公啊!”
“皇上啊.......”
一人哭喊,百人应和。可谓声势浩荡,气势如虹,差点要掀翻乾清宫的屋顶!
乾元帝头都大了!
此时此刻,乾元帝想要捂住林如海一案的真相,已经不能够了。
回头却说迎春,这边群臣愤慨之时,锦鲤正把乾清宫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向迎春转述。
乾清宫火热激愤场景,让锦鲤深感担忧,蹙眉言道:“主人啊,咱们这个时候把林姑老爷被谋害的证据交出去,倒是对不对啊?'
若论罪过,甄家得到报应理所当然。
可是,江南盐税亏空一案,虽说是徐家主事,坐镇江南的主事却是甄家,徐家落网,必定要供出甄家。
皇帝若不惩罚甄家,群臣不会答应,若是严惩甄家,太后娘娘颜面何存?
虽然迎春本意是为了林家姑父一家报仇,让徐家得到报应。
于公于私,迎春做法都没有错处。
可是,若让太后娘娘知道有关证据乃是迎春设法获取,迎春处境堪忧,太后娘娘必定从此记恨迎春,疏离迎春。
锦鲤以为不值得!
锦鲤对于太后娘娘的善意深有感触:“属下觉得太后娘娘比荣府老太太更为慈爱!”
对太后娘娘,迎春自然感恩戴德。
可是,这事儿利弊,迎春也是再三思忖过了。
迎春叹气,说出心里考量:“前几日徐家如何对待我与贤贵妃,你也瞧见了。如今这般地步,我们与徐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咱们不拿出谋害林姑父的证据,徐国公为了自保,必定也要咬出甄家来,那时候,皇帝或许会为了太后娘娘,暂时保留徐家,徐家不倒,他们便会寻找机会下手谋害咱们,替皇后翻案。所以,与其等待徐家缓过气来,回头咬死咱们,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拍死他们。一来,咱们替林姑父出口气,二来,我也仔细思念过了,趁着太后娘娘在世,将甄家的脓包揭破,对甄家未必不是好事。”
锦鲤愕然:“这话属下不懂!”
“你是仙子,自然不懂。”
迎春微笑:“正所谓人在人情在,眼下太后娘娘在世,乾元帝处理甄家的时候,就不得不考量太后娘娘感情,如此,才会情留一线,甄家也才会有翻身机会。”
“再有,我之前让你徒儿所办事情,如今就有效果了。且安心好了,甄家与太后娘娘,只有感谢咱们,且不会跟咱们为敌!”
锦鲤一切以迎春安危为重,迎春以为无妨,锦鲤也不啰嗦絮叨了。扑通一声游曳而去,潜心修炼去了。
迎春这里心底另有隐忧,并未尽言。
迎春如今通过种种切切,已经基本窥探出红楼世界基本走向。
上一世,元春必定死在皇后手里,徐家却因此荣华延绵。
如今,虽然皇后犯下不可弥补错误,但是,徐家一日不倒,皇后就有机会东山再起。或者,徐家制造机会,拨乱反正,再次立于不败之地。
再者,迎春十分担忧六月的海疆战败。
那时候,倘若徐家再立新功,乾元帝必定还会继续容忍徐家与皇后。
乾元帝跟太后娘娘必定安然无恙,他们跟徐家争斗不过再吃几年罢了。
可是,荣府跟自己却等不得了。
所以,迎春必须抓住眼下机会,一击而中,将徐家排入尘埃。
那么,如何才能够一击而中,逼迫皇帝马上跟徐家决裂呢?
荣府没有这个能力!
文武百官却有这个能力!
迎春只要设法引爆这股强力即可!
而林姑父被害一案的事实真相,就是点燃这股爆发力的火种!
至于太后娘娘恩德,迎春自有考量。
明年就是个太平春。
按照惯例,国有祥瑞,必定就会大赦天下。
而迎春已经知道自己身怀龙凤胎,到时候,只要迎春替甄家上本求情,甄家必定能够脱罪。
迎春之所以让锦鲤偷窥冯紫英隐藏有关江南卷宗,的确是想看一看姑母贾敏之死跟甄家有无关系,甚至想知道这事儿跟贾府有无牵连。
所幸这事儿虽跟甄家有关联,却跟荣府两位老爷无关,迎春总算放下心来。
倘若查出来是骨肉相残,迎春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却没想到,如今歪打正着,救了荣府跟自己。
徐家却要为自己跋扈残暴付出代价,仅此一役,徐家三代之内,莫想再有子孙立足朝堂。
回头却说乾清宫内。
徐国公被拘押上殿,乾元帝当殿审讯。
前有皇后罪己诏,后有右都御使手里铁证,徐国公当初写给江南官员的迷扎,再有之徐家贪墨证据,徐国公已经辩无所辩。
他原本希望保住女儿,继而保住徐家梦想破灭了,回头便起了个鱼死网破之心。
徐国公拿出一份甄应嘉给他的私信回函,以及甄应嘉收受银钱的签字凭条。
徐国公摆明要拉甄家垫背。
乾元帝不得不命人将自己舅舅甄应嘉传召上殿。
甄应嘉一早上表乞骸骨圣上不允之后,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此刻上殿,一见阵仗便知,自己这会套无所逃。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徐家可谓天下第一毛贼,这一咬更是狠毒三分。
甄应嘉遂不分辨,磕头认罪:“微臣辜负圣恩,辜负太后娘娘教诲与希望,微臣愿意将宫赎罪,捐赠所有资产充实军饷。”
徐国公冷笑:“资产?甄家的资产从何而来,你敢对天下表么?”
没想到甄应嘉当真怀揣了资产账簿,却见账簿记载,甄家自去年开始,已经先后捐赠资产八十余万,这数目恰好跟徐国公记载甄家受贿数目相当。
亦即,甄家已经变相将贪墨所得返回给了朝廷,如今捐赠之物,乃是甄家祖上十倾土地,再有当日太后母凭子贵,荣登太后位之后赏赐太甄家二十倾土地,再有这些年派生出来二十倾土地,三下总计约莫五万雪花银。
甄应嘉这笔账目算下来,满殿文武顿时哑口无言。所谓赃款,甄家并未享用,且已经事先退赔了,如今愿意破家赎罪,本朝有赎罪惯例,甄家又是后族,大臣们实在不知该要痛打落水狗还是就此放过。
乾元帝在上不得不佩服自己舅舅脑子灵活。遂故意言道:“甄应嘉虽然退赔所得赃款,也愿意破家赎罪,起做法虽有可取之处,但是,身为皇亲贵戚,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仅只独善其身远远不够。身为朝廷大员,利用匡扶正义,铲除罪孽,甄应嘉却坐看罪恶发生,事先不阻拦,事后不禀奏,朕说你尸位素餐,并不冤枉吧?”
甄应嘉马上伏地磕头:“微臣领罪!”
乾元帝干净利索判决:“认罪就好,那么,你就放下账册凭据,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去吧。”
乾元帝哼一声:“甄家事情,朕如此处理,众卿可有异议?”
百官无不拥戴:“皇上圣明,臣等信服!”
甄应嘉诺诺而退。
乾元帝又道:“朕要你带领甄家上下即刻返乡,不许去辞太后,你服也不服?”
甄应嘉即刻屁股朝天,伏地叩首:“罪臣谨遵圣命!”
然后,甄应嘉再次三叩首,声声哀泣:“罪臣辜负圣恩,却蒙皇上眷顾,保全阖家老小性命,不至骨肉离散。罪臣感佩涕零,无以为报,只有从此之后日日祈祷,祝愿吾皇身心康泰,国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