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此时正和程行止参加一个绿城商会举报的书法品鉴会。
她对书法完全一窍不通不懂,之所以会参加这个品鉴会,是陪程行止来的。
在程行止要来参加这个品鉴会前,她压根不知道程行止竟然在书法这一领域里造诣颇深,和书法圈里各位大佬探讨丝技法而毫不露怯。
顾盼在旁作陪,她听不懂这些,便一直挂着微笑,充当一个花瓶女伴。
直到银海的那位高总携着他新得的书法大作,志得意满地踏进来,顾盼脸上笑容的弧度悄悄地扩大了一些。
高总是绿城商会的副会长,他一来,众人就都围了上去,或是殷勤或是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程行止落后几步,顾盼倚在他身边,言笑晏晏地扬声喊:“高总好。”
高总越过人群,满脸笑容地朝程行止说:“小程啊,难得你今天过来,咱们商会蓬荜生辉啊。”
随即他侧过头,和顾盼说话,语气明显随意许多:“看来今日托了小程的福,才能见到你一面。”
这位高总,是顾盼以前在某次应酬饭局上认识的。披着块温文儒雅的皮,实际上是个老色批,以前没少打着工作的名义,约顾盼出门吃饭。
都被顾盼婉拒了。
这次过来前,是她主动给这位高总打了电话。
顾盼是程行止女朋友的事,在绿城商界名流圈里已经不是秘密。高总也知道,因而收了对顾盼那点旖旎的心思。但不代表他心里对顾盼以往屡次拒绝他的事释然。
这不,才见上面,说的第一句话就带了刺。
顾盼抿唇一笑,只当没懂高总在挤兑她架子端得大,落落大方地搭话:“听说高总得了幅名家墨宝,我自然要过来开开眼的。”
旁人都聚集过来,皆闻声附和着:“对,高总让我们开开眼。”
提到新得墨宝,高总也顾不上内涵顾盼了,走到厅里的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字幅徐徐展开。
待整幅作品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厅里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叹声。
有人甚至倒吸了口气,惊羡地脱口而出:“这是山居先生的墨宝?!”
山居先生是国内当代书法大家,是书法界公认的当代王羲之。可惜老人家年岁已高,现在避世而居,颐养天年,不再出席任何活动了。
他过往的书法作品,自然也成了重金难求的珍品。据说在某次拍卖会上,山居先生的一幅诗作,最终的拍卖价高达八位数。
高总心下好不得意,正要一番这几日的研究心得,却忽听顾盼“咦”了一声,语气疑惑地说:“这幅字,我昨天好像在你家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顾盼这话是对程行止说的,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悄悄戳了戳程行止的腰。
程行止侧头看了顾盼一眼,明知道她在说谎,也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因为他知道高总手里这幅字确实是假的。
真的那幅在江裴家里。
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
同样的作品,不可能有两幅。必然是有一幅真,一幅假。
程行止家里的那幅,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为是真的。
那么高总手里的这幅……
众人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而高总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一直到回家,他脸上都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高太太候在家里,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挂着一脸笑意就迎出来了:“老高你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高总已经将手里的那幅字砸了过来,然后不发一语地走进了书房。
高太太被砸懵了几秒,随后弯下身将字幅捡起来,抱着走到书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周五我签的那两张付款单先别付款,对,是叫建安。周一我安排验收合格以后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高总从书房走出来,瞥了一眼高太太怀里的字幅,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送回去吧,没那个鉴别真假的本事,以后就别收这种东西,省得丢人。”
与此同时,顾盼和程行止也已经回到家里。一进屋,她就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高总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今天他的脸可算丢光了。”
程行止在她身旁坐下,顺势把她捞进怀里,有些无奈地说了句:“打人不打脸,其实不该当众让高总下不来台的,容易得罪人。”
顾盼止住笑,咕哝了一句:“谁让他以前老骚扰我。”
程行止立即改口:“今天这个程度太轻了,以后有机会,让他更难堪。”
顾盼眯起眼:“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程行止搂紧她,“唔”了一声:“社交礼仪要遵守,但你的感受更重要。以后你还想找谁出气,提前告诉我,保证让你更解气。”
顾盼瞬间又笑开脸,伸手环住程行止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喉结。
程行止神色倏地一顿,垂眼看着顾盼那张明晃晃写着“勾引”两个大字的笑脸,半晌,他低下头,附在顾盼耳边,却是慢条斯理地说:“白日不宜宣淫。”
顾盼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眼里闪过震惊和不敢置信。
夜里恨不能化身为狼把她拆骨吞腹的程行止,竟然会拒绝她的主动求欢。
程行止摆着一副清心寡欲的谪仙神态,抓住顾盼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绕了绕,语气平静:“你既然今天有空,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把婚期定了。”
在顾盼见了他父母后,结婚的事情就没有下文了。
顾盼这阵子为给梁安使绊子,早出晚归的忙,程行止几次想要和她商量婚期的事,都被她推托过去了。
他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但顾盼却全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依旧一心一意地沉迷在给梁安使坏里,并且还不要他插手。
程行止心里很郁闷,女朋友不着急婚事,他也不能强硬地把人绑到民政局里,只好把这种情绪一并攒到夜里发泄,弄得她颤声求饶,心里才舒坦些。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程行止当然不会为了短暂欢愉,将终身大事往后拖。
顾盼知道程行止想结婚,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急。她“咦”了一声,调侃了一句:“你干什么这么急结婚,怕我跑了?”
算起来,程行止今年还不到二十九岁,还正年轻,顾盼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急着结婚。
“惦记你的人太多了。”程行止顺着她的话点头,“不早点结婚,夜长梦多,总怕你会跟别人走。”
顾盼听得有些想笑,“应该是我怕才对,你才是那个被人惦记的人。”且不说程行止本身长相的优势,光是他的家世背景,不止女人惦记,男人都想嫁。
“那我们早点结婚,你就不用怕了。”程行止依旧是顺着顾盼的话说,摆明了就是要早点结婚。
这人使起性子来,怎么还有点孩子气,固执得有点可爱。
顾盼叹了口气,知道这次是推脱不过去了,只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压力有些大,总觉得我应该变得更好更优秀一些,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当得别人叫我一声程太太。”
人和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在一起,总难免会产生一些自卑。顾盼也不能免俗,尤其是陪程行止出门交际时,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说她配不上程行止的话时,表面上云淡风轻装得毫不在乎,实际上还是受到了影响,会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配得上程行止吗?
也会担忧过了这一段热恋期后,程行止对她的热情淡去,而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会变得患得患失,矫揉造作,最终把人作走。
正是在这种心态下,顾盼变成了鸵鸟,完全不想提结婚的事。
但程行止打定主意今天要把婚期定下,就不会让顾盼往后缩。
他坐正身体,视线和顾盼平视,神色难得严肃说:“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外人的看法,那么我告诉你,除非我家里破产,你在外人眼里,永远都是高攀我。”
顾盼一怔。
程行止的话也没错,他的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在外人眼里,不管她再优秀,也还是会认为她攀附了程家。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和程行止在一起后,她的生活确实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直接跨越了阶层。名牌衣饰,豪车豪宅,单靠她自己努力,兴许穷一生也不会有。
顾盼沉默了。
她发觉自己似乎过于矫情了。
这婚结了,吃亏的人是程行止。毕竟按他的家世来说,他完全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程行止见顾盼垮着脸不吭声,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伤害到她了,顿时就端不住严肃的脸了,缓下语气,温声说:“但换个角度想,人人都想高攀我,但只有你成功了,并且你也会变成他们要高攀的对象,气死他们。”
这么一说,顾盼果然心动了。她眨了眨眼,但还是有些犹豫:“等我把手上的事先解决。”
她要解决的无非就是梁安罢了。
程行止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的说:“好,我帮你。”
到了周一这天,梁安一早就到公司,等着银海公司那边工程款进账。
但工程款没等到,先等来了劳动监察支队的电话。
习静没发工资,她听从顾盼的建议,收集好相关材料,一并提交给了建安公司所属辖区的劳动保障监察支队。
劳动保障监察支队投诉举报收到习静的投诉信,要求建安立即回函解释情况,并且在五个工作日内足额支付习静应得的薪资。
梁安态度积极,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后,却猛地一拍桌,骂了一声操。
这些天他四处奔波求人办事,脸色吃尽,却没有什么效果。而从来不管事的几个股东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这几天也一直紧紧盯着公司各项目的进展和资金情况。
而底下的项目经理和工地民工也一直都在追讨薪资,甚至有个项目的负责人带头闹到了业主单位,险些让项目被叫停。
各个供应商也同样天天在催货款,从早到晚,他的手机就没静下来过。
可以说这几天,梁安承受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每个人都跟催命鬼似,完全没有一点转圜余地。
开门做生意,都讲究以和为贵,就算是拖了一段时间,没按时付款,供应商和底下的民工们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地撕破脸。
梁安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给设局坑了。
但他还没理出来一个头绪,就被习静去劳动监察支队投诉这事搅和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货色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竟然想用劳动监察支队来威胁他。
梁安气得理智全失,反手拨通路惠的电话,让她去处理习静的事情:“你让她自己想清楚,如果她不撤回投诉,那么公司也将会追究她匆忙离职而造成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