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不是谈事的地方,程行止不知道路惠和自己说的事是什么,便出声问:“需要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不需要。”路惠摇头,“我要说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不用刻意避开人。”
程行止颔首,“好,你说。”
路惠说:“学长应该喜欢顾盼吧?”
她改变了称呼,这表明了她要说的事是私事,提到了顾盼,那这件私事就肯定与顾盼有关系。
程行止敛容,神情比方才更专注认真,用行动回答了路惠的问题。
路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从程行止这里确定他真喜欢顾盼后,还是忍不住失落,喃喃自语一句:“果然男人都喜欢顾盼这样的。”
就连男神也不例外。
失态了片刻,路惠收拾好心情,步入正题:“整个公司里,我和顾盼关系最好,所以我也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为人。”
“别人说她勾三搭四,这是污蔑,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和人暧昧不清,这事儿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以往顾盼每拿下一个项目,都会和项目的甲方负责人有诸多超出工作范围外的联系,吃饭看电影约会,但通常还没来得及有结果,就会随着项目结束而结束,或者有新项目,和她吃饭看电影约会的人就会变成新项目的负责人。”
直白的说,就是流水的甲方负责人,铁打的顾盼。
听起来,她还挺渣的。
程行止忍不住拧眉思考,如果把员工公寓楼的项目给顾盼,那和她吃饭看电影的人是不是就能变成自己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直到半年前,梁总把当时还不是公司股东的江裴带到公司。认识江裴后,顾盼便几乎没有再跟别人出去吃饭了,工作或者是项目有什么不顺利的,江裴都会帮她摆平。”
路惠边说边仔细观察程行止的反应,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咬咬牙,吐出了她心里藏着的最后的秘密:“现在顾盼住在公司附近的小区里,那套房子,就是江裴给她的。”
程行止听到这儿,总算有点反应了,问了句:“你确定是江裴给她的房子?”
“确定。”路惠语气十分肯定,“江裴那儿还有顾盼房子的钥匙,有一回顾盼出门上班忘记带钥匙,我亲耳听见她打电话给江裴,让江裴给她送钥匙。她住在江裴那儿,这件事,整个公司只有我知道。”
既然是江裴的房子,那就没有什么好纠结了。
并且可以由此推测,顾盼屋里放在玄关处鞋柜上的那双男士皮鞋,应该也是江裴的。
程行止眉头舒展,说:“我知道了。”
路惠此时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程行止的心情似乎突然好起来了。
可正常男人听到顾盼这些事,不是应该愤怒或者震惊,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高兴吧?
程行止的反应,让路惠产生了一丝怀疑,男神学长其实是不喜欢顾盼的吧?
但下一秒,程行止开口打消了她的怀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觉得这其中应该会有什么误会。你和她关系这么好,现在却背着她说她的坏话,我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当。”
他一个晚上下来对人都是冷冷淡淡的,现在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却是为了顾盼。
这样怎么可能会是不喜欢,明明是太喜欢,卑微到像网上说的那种舔狗。
路惠神色黯然,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又无从解释。
程行止说得对,她这样的行为确实令人作呕。哪怕,她是为了他好。
“你说你和她关系最好,她如果真的是那种为了钱或者利益出卖自己的人,早几年前就应该会这么做,而不是等到半年前。”程行止说,“半年前她为什么会搬到江裴的房子里,这背后的原因你真的知道吗?”
路惠心想除了被包养还能是什么原因?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好的房子,换成是她,也都会心动。
“我不认为顾盼是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程行止看穿路惠的心思,没有耐性说下去,多说无益。
人总是习惯以己度人,自己缺的东西以为别人也会想要。
他语气冷淡的问:“还有事吗?”
路惠有些难堪,觉得脸上股火在烧着。她本意是想提醒程行止,却暴露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
“没……没有了。”路惠低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路惠一走,在拐角贴墙站的顾盼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扬起乖巧可爱的笑容,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程少!”
程行止不知道她就在拐角那头站着,冷不防被她这一喊吓了一跳。
他看着顾盼笑容满面,不像听到了刚才他和路惠对话的样子,刚松口气,就听到顾盼说:“谢谢程少替我说话。”
程行止定了定神,“你都听到了?”
“本来想要回包间,刚走到这儿就听到路惠说有事和你说。”顾盼指了指自己所站的位置,“我不好走出去打扰你们,但心里又实在好奇她会和你说什么,就贴墙站了会。”
意思是她从头到尾都听完了。
程行止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失落或者难过的情绪,却发现
她此时笑眼弯弯的,写在脸上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一点勉强。
被好朋友背后捅刀子,不是应该难过吗?
程行止有一瞬的不解。
顾盼像是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说:“刚才是有一点难过,但路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住的房子也确实是江裴的。”
自己做出来的事,自己心里有数。路惠说得很客观,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如果是公司其他人来说,她应该会被形容成人尽可夫的站街女。
再说,路惠对她好,也不是假的。
人有好有坏,她不能只记着这一刻路惠的坏,而忘了路惠的好。
所以,想通后,顾盼也就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反而是程行止的反应让她觉得意外且惊喜。
她没想过程行止会这么相信她,还替她说话。
顾盼心里高兴,她心情一好就忍不住多说话,歪着身靠在墙上,问程行止:“程少,你这么相信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住江裴的房子?我和江裴是什么关系?”
说不好奇是假的。程行止定睛看着顾盼,“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顾盼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神色狡黠:“如果程少想知道的话,我愿意说的。”
程行止有些失笑,在某些时候,顾盼聪明可爱到犯规。他索性坦然承认:“是,我想知道。”
顾盼作出一个请的姿势,“这边说。”
她转身先走,和程行止一前一后地走到观景台。
观景台上人不少,都是吃了饭过来看夜景的。鹭江穿城而过,将绿城一分为二,位于鹭江饭店这一段江流,是整条鹭江夜景里最美的。
江边霓虹闪烁,光影落在江面上随波逐流,偶尔连成一条条流光,偶尔碎成点点星芒,站在观景台上俯瞰远望,鹭江就像是一条悬挂夜空的璀璨星河,美得让人忘记俗世烦恼。
顾盼找了个没人角落的位置,倚在观景台的栏杆上,胳膊枕着下巴,直接开门见山:“江裴是我表哥。”
程行止有些意外。他看得出来江裴和顾盼关系匪浅,但两人之间没有太多暧昧,因而他只当江裴追求顾盼中,从未往血缘关系上想。
助理曾在他决定搬到顾盼对门住的时候,就提议过要不要查一查江裴和顾盼之间的关系,被他否决了。
查探人隐私这种事,一是不道德,稍一不注意分寸,便是越了线,属违法行为。二是对于被查的人来说,实在很不尊重。
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隐私被人调查。
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打着追求的名义,去调查追求对象的隐私,那是变态行为。
程行止想起自己这阵子因为江裴,暗地里吃了不少干醋,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裴是顾盼表哥这事,他早该想到的。
顾盼母亲的事,他前几天从堂兄程文峰口中听说了,但当时他只顾着心疼顾盼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没去细想顾盼母亲和江裴都同出江家,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
“因为我妈的关系,我和江家基本上没有联系。”顾盼说,“直到半年前,我在一个应酬饭局上,被人灌多了几杯酒,意识不清时被人带去酒店,在酒店前台碰到江裴。”
她转过头,眼里有一抹庆幸:“带我去的那人被搅了好事,心有不甘,第二天干脆去我住的地方蹲点。那次差点被他得逞了,幸好江裴和他妈一起过来看我。”
说起这事,顾盼仍然心有余悸。她那时候住的地方,是个城中村,那一片租房的人龙蛇混杂,她被人往屋里带,喊破喉咙都没人过来看一眼。如果不是江裴他妈执意要过来看她,江裴带着他妈挤进那一段狭小的巷子,听到她的喊声,只怕她凶多吉少。
程行止听着,神色微沉,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就连顾盼都觉得身上有股莫名寒意飘上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搓了搓手,站直身,接着说:“江裴他妈本来想接我到江家住,我拒绝了,后来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住到江裴那套闲置的房子里,安全和隐蔽性高,离公司也近。只是我和江裴的关系不方便外传,所以就瞒着没让人知道。”
“那个人呢?”程行止问。
顾盼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人?”
程行止说:“去你住的地方蹲点的那个人。”
“他啊,是个小富二代,仗着家里有点钱,做过不少恶,有不少前科。”顾盼目光落在江面上,江面上的光影投射她眼里,像是星芒一样闪烁着。
她说:“我去找到了那些受害女生,十二个女生联合起来,把他告了。三个月前结的案,判了十年。”
程行止“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盼也沉默下来。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晚风徐徐,撩动的不知是谁的心。
直到季秋阳久不见程行止,找了过来,站在走廊远远看见他和顾盼的身影,带着股醉意开腔:“老程,你在这儿干嘛?顾盼你又想打老程主意,有我在你就别想了……”
季秋阳跌跌撞撞朝他们走过来。
程行止抬眼看着季秋阳渐近,声音压低到只有顾盼听得到:“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把公寓楼的项目给你,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看电影约会了。”
风在这时戛然而止。
顾盼却分明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心在怦然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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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房子,这几天忙得顾不上写文,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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