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镜底花
蓝海星背着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条雪白的狐狸犬在门口兜来转去。
“雪儿!”蓝海星还没开口,楼道口就有位大婶急匆匆地喊了句,是隔壁的邻居王姨,她看见蓝海星便略有些尴尬地笑道:“雪儿最近还有些闹肚子,等她好了,我就给你送回去。”
“说过不用,捡着了就是你的。”
王姨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这可是条纯种狗,贵着呢。”
蓝海星笑了笑打开门:“我真的没空管它。”
雪儿此时仿佛才想起这位就是前主人,朝着蓝海星扑去,却只扑到了门上,王姨抱起它对着大门喊道:“那我就先替你带着啦!”
蓝海星进了门,给自己拿了几件厚衣服,又拉开抽屉取了几张卡,转眼看见放在旁边的案件资料,不由得想起了白弈的话,她抬手将那些零碎的有关杀人案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塞进一个袋子。
包里的手机响了,蓝海星打开手机一看,四娘的头像闪烁着,她伸手接通道:“是案子就别开口,我最近没心情,也很忙。”
“海星,是你要查的资料查到了。”
蓝海星立刻打起了精神问:“怎样?”
“沈碧瑶的死因是心因性心脏休克,死亡的医院是在一家镇医院。”
蓝海星道:“清水镇。”
楚乔四的声音顿时拔高了:“海星你怎么会知道是清水镇?”
蓝海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道:“沈碧瑶画了很多清水镇的油画,她一定需要在那里长住,白弈说在清水镇住过两年,这两年很有可能就是沈碧瑶在清水镇写生又最后死亡的时间。白弈住在那里肯定需要上学,帮我查一下他在清水镇哪所学校读书,另外再查一下当时替沈碧瑶做最后诊治的医生是谁,还有他们当时的住址。”
说完她也不等楚乔四开口,直接把电话挂了,拿起收拾好的行李朝外走去。
坐进车子,她在手机gps上查看了一下去清水镇的地图,看上去大概也只需两个小时的路程,她看着规划好的路线轻念道:“清水镇……”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好像又要变色的天空叹了口气。
又有电话进来了,蓝海星切换回去见是容梦霜的号码,电话一通里面就传来容梦霜咬牙切齿的声音:“蓝海星,我房子借你住一个月,你凭什么把我家的密码都换了。”
蓝海星一边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发动着车子笑道:“就算你是房东,也不能随便进房客的门吧,房客也是有隐私的!”
“你那么怕别人知道你的隐私,你干脆去死好了!”容梦霜气得语无伦次地道。
蓝海星打着方向盘,笑眯眯地道:“我死了你多寂寞啊,我就算为了你,再艰难也会努力活下去的。天气这么冷,有收到我给你寄的衣服吗,别太骚包,多穿一点吧。”
手机里只剩下容梦霜的抽气声,隔了半晌她才道:“蓝海星,傅识跟顾柔要办订婚宴了,请柬上写就在这个月,你知道吗?”
蓝海星觉得自己早有准备,但在乍然听见的瞬间还是大脑空白了一下。
“怎么,他们没给你送请柬啊?”容梦霜拔高了声音嘲笑道。
“别人的未婚夫,我那么关注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蓝海星回嘴道。
“蓝海星!”容梦霜吼道,“两个礼拜之后,你要不从我家里滚出去……”
“你就报警。”蓝海星说完就将手机掐掉。
她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被积雪披挂的城市白茫茫的,好似丘壑,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四年中,她曾经以为只要每天都朝着傅识前行,总有一天他们之间的距离会等于零,然而她在某一天忽然就恍悟了——这一天其实永远也不会来。
蓝海星突然有种想喝点酒的冲动,昨晚虽然下了整夜的雪,但城市中的马路都已畅通无疑,等她下了车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blue的门口。
她不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酒吧街上能安静喝酒的地方真不多。
酒保看见她便抬头问:“喝什么?”
“随便吧。”
酒保手脚利索地弄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蓝海星拿过酒杯找了个位置坐下,喝了口杯中的酒才发现是果酒,不由叹了口气:“这人干脆改行去卖奶茶好了!”
可是喝了不多一会儿,她就觉得微有醉意,也许人要醉,其实跟杯中是否是烈酒没有必然的联系。
烛火跳动着,蓝海星突然有些喜欢这微弱的光线,尽管它有些恍惚,有些暧昧不明,可是只有这样才可以悄然释放所有不愿意让人窥见的狼狈,那些无声的落寞,无声的孤独以及无声的眼泪。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空荡荡的联络薄,在寥寥几个人的名单上徘徊了一下,最后停留在容梦霜的号码上。
“出来喝酒吗?”电话通了蓝海星问道。
容梦霜冷笑:“我跟你喝酒?我吃多了撑的吗?”
蓝海星撑着头叹气道:“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心情超不好,想找人喝两杯,你真不来吗?”
容梦霜的声音立即愉快了起来:“你在哪?”
蓝海星刚要开口,眼前的光线微微晃了晃,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只听那人道:“又见面了,蓝……医师。”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略微喑哑,让人似心中生痒,配上他的容貌,这是个十足性感的男人,蓝海星猛地抬头看着桌边长身而立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中长风衣,围着墨绿色的围巾,白弈总是笑不及眼底,但他却笑得很深,嘴角边浮着两道小月牙,随性得让人觉得邪性。
“是你……”
你是白弈还是……白决,蓝海星微醺的酒意好像瞬然就清醒过来。
“喂,蓝海星,你到底在哪?”蓝海星不管电话里容梦霜的喊声,伸手挂断了电话。
“蓝医师心情不好?”白弈将自己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很自然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点琐碎的事情,上次你怎么突然走了?”蓝海星试探地问道。
“上一次?啊……是跟蓝医师看烟花的那次。”他微笑了起来,然后侧过头道,“我接了一个电话,有要紧事所以先走了,蓝医师当时正在认真地看烟火,烟花很美,但又短暂,所以我就没打搅蓝医师。”
他真的是白决,蓝海星坐直了身体,笑道:“当时都快九点,这么晚也有要紧事……你这么忙啊?”
“还可以,蓝医师还没说为什么不开心?”
蓝海星想了一下道:“那可是一桩秘密。”
白决弯唇微笑,“秘密当然以秘密来交换,长夜漫漫,不如我们以各自的秘密来交换吧。”
蓝海星抬起眼眸,与白决对视,也微笑道:“一言为定。”
白决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蓝海星放在桌面的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借着烛火将它点燃,然后抬头道:“这样生硬了一点,还是增加一点乐趣,蓝医师一定会喜欢推理题吧,不如我们各自给对方出题,若是出题方对答案无异议,就需要回答对方任意一个问题然后喝口酒。”
“怎么你喜欢……推理题吗?”
“啊,我叫chess嘛,下棋的人哪里有不喜欢推理的。”
“我没意见。”蓝海星道。
“女士优先。”白决很绅士地微笑道。
蓝海星朝着吧台掠了一眼问:“酒保有一桩心事,你知道是什么?”
白弈侧过头去看着酒保,道:“作为一名酒保,他应该熟知每瓶酒的度数,可是倒酒的时候,他总是要再看一遍酒标的左侧,说明他对酒精心存焦虑。除此之外,他也很在意酒量,总是在关注时间,他有一位亲密的人正在戒酒。”
他看了一眼蓝海星面前的果酒然后补充了一句:“而且应该是一名女性。”
蓝海星看了白决一眼,喝了口酒:“提问吧。”
“我已经问过了。”白决微笑道。
蓝海星垂下眼帘道:“我的前男友要结婚了。”
“啊……原来是被人抛弃了。”白决慢条斯理地道,“你很喜欢他吗,我是说那个跟别的女人结婚的男人?”
蓝海星抿了下唇:“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到你了。”
白决侧过头看着酒保道:“酒保有一桩喜事,你知道是什么?”
蓝海星道:“他的指甲修得很短,手上有戒痕,却没戒指,证明他是新近摘掉了饰品,他的手机上有个附带小相框的手机链,反面是婴儿品牌的logo,应该是个赠品,那个女人怀孕了,而且他非常期待那个宝宝的到来。”
“为什么是期待,听上去像是个新爸爸而不是准爸爸。”
“因为那个相片架里是空的。”
白决喝了口酒微笑着做了个请问的手势,蓝海星一时间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脑子反而想不出来该问什么,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那天晚上的要紧事是什么?”
“哦,我约了个导演看剧本。”白决微笑道。
“怎么原来白决是个剧作家吗?”
“只是兴趣。”
“那一定是个很精彩的剧本。”
“何以见得?”
蓝海星笑道:“不是说兴趣是最好的动力吗?不介意的话,能看看吗?”
“当然不介意,不过……那也是另外一个问题了。”白决微微笑道。
蓝海星吸了口气道:“好吧。酒保面临一件无奈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
白决抽了两口烟道:“刚才酒吧的经理约他下了班后夜宵,说明那个戒酒中的孕期女子并不是与他同住,否则即使她睡了,他也会急着要赶回家中。这是这个女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应该不是不愿跟她一起住,而是不能。”
蓝海星喝了口酒,白决撑着头悠悠地问:“你跟你那个前男友,有多亲密?亲吻……还是上床?”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吧!”蓝海星脸皮有些发烧地想,亲吻跟上床对你来说还算是亲密的事吗?
白决面带无辜:“不是说任意一个问题吗?既然是秘密,那当然会跟隐私相关了。”
蓝海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什么也没干过,你满意了。”
“什么也没干过,你还说他是你的前男友……不会是你一厢情愿的吧?!”
蓝海星觉得脑门都在突突,没好气地道:“轮到你了。”
白决笑了笑掉过头去看着吧台方向:“那请蓝医师猜一猜,他是未婚还是已婚?”
“未婚。”
“理由呢?”
“难道你觉得他像已婚?”
白决微笑道:“据说精神科医师跟心理医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精神病理医师关注病人得了什么病,心理医师关心他为什么而得病。蓝医师既然介绍自己是心理医师,那么你一定很看重‘为什么',对吗?”
蓝海星看着酒保开口道:“他有些担心却不是焦躁难安,还能出去跟人吃夜宵,可见那个女人是有人看护的。一个女人既然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并且戒酒,那肯定不是她自己不愿意与他住在一起,所以阻力应当是来自这个看护,这个看护就是拥有决定权的父母。父母能阻止怀孕的女儿跟她的男人同住,说明他们未婚。”
她眨了一下眼:“好了,把你的剧本拿来参观一下吧。”
“可这是很多个问题。剧本的题目是什么,人物是什么,故事内容是什么?蓝医师一个剧本看完,会知道我太多的秘密。”白决凑近了蓝海星,微笑道,“蓝医师要多说一点才公平。”
蓝海星抿了下唇:“那你希望我多说点什么?”
白决露出浅浅的齿廓微笑道:“比如说说为什么会喜欢那个要娶别的女人的男人?”
“你好像还欠着我一个问题。”蓝海星扬了下眉。
“那你问”,白决做了个大方的手势。
蓝海星心里轻哼一声,沉吟了一下才问:“假如能回到过去,你最想回到哪里?”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你就没有特别想弥补的错误或者遗憾?”
“正因为犯过那样的错误,留下那样的遗憾,你才成为了现在的你,才与别人不同。你的与众不同不在于你有多完美,而是你犯过那样的错误,留下了那样的遗憾。”
“缺陷是我们在这世上真实活过的痕迹”,蓝海星听白弈课上说过,此情此景让人有种怦然心动之感。
烟雾里白决的笑容看起来懒洋洋的,透着迷离,可是蓝海星发现自己脑海里对这张脸留最清晰的印象却是他那张高中学生照,乌发黑瞳,眉清目正。
为什么你会分裂,是什么让你痛苦到即使分裂成两个人也要把它遗忘掉?
这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她愣怔中就听白决又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喜欢一个会娶别的女人的男人?”
蓝海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今晚还真是跟这个问题杠上了。
“因为他稳重,有修养,学识渊博,工作认真。”蓝海星眼也不眨地说了一串。
白决道:“听上去像是你的老师。”
蓝海星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确可以算是我的老师。”
“为了什么而分开呢?”
她低头看着杯中已经见底的果酒道:“也许是我不够成熟,他包容得累了,也许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又或者他终于领悟我不是他的良配。”
“谈了那么久才领悟身边的女人不是良配,早干吗去了?”白决讥笑道,“他不是包容,他只不过是个犹犹豫豫,想吃不敢吃的男人。对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有眼无珠,叫人甩了也是活该!”
他整晚都未语先笑,突然这么尖刻,蓝海星有些措手不及,白决已经自顾自转了话题:“最后一个问题,蓝医师……你说酒保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蓝海星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酒保道:“吧台前有几个穿西服的男人,酒保的目光来回打量他们,他看的不是人,而是他们的职业,他有更换职业的打算。他在快当爸爸的时候动更换职业的念头,说明有这方面的压力,女方父母对他的不满应该就来自于他的职业,他们甚至很有可能把女儿酗酒的罪责也归结到他的职业上。结局应该是这个世上会少一个平庸的调酒师,多一个庸碌的职员,一个妻子的丈夫,一个宝宝的爸爸。”
白决略冷地道:“他在一个清静的酒吧里做调酒师,酒还调得这么烂,可见他不但能力平庸,也没什么上进心。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前程。一个保不住前程的男人,就不会保住他的婚姻,自然也保不住他的孩子,这才是结局。”
蓝海星看着低头看手机信息的酒保道:“可是他心里有爱,有家,这是个完整的信念,足够重塑一个人。”
“心里有爱,有家,这是个完整的信念,足够重塑一个人……蓝医师简直正得可以去当传教士了。”白决的语调仍有嘲讽之意,可是却又相当温和,细品之下甚至有些温柔的感觉。
蓝海星暗自咬了咬舌尖,这个男人的情绪千变万化,说他没精神病还真是让人不敢信。
“现在可以参观你的剧本了吗?”
白决摸出一支钢笔,在纸巾上写了一串数字:“在微盘里,这是密码,自己提取吧。”
蓝海星看了他一眼,转过纸巾,拿出手机登陆微盘,看到文件的题目,她轻念了一遍:“镜,底,花。”
“蓝医师可以猜猜写的是什么?”
蓝海星按了下载然后道:“既然是为了兴趣而写,那多半写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吧?”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我会感兴趣?”
“喜欢的,令你印象深刻的……”蓝海星看着手机,这里的信号实在不算好。
“你觉得什么我会喜欢?”
蓝海星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抬起眼帘道:“白决应该会喜欢自然一点的东西吧,比如蓝天,白云,油菜花田,河流,船,石板桥,小镇,水乡……”
“还有蓝医师。”
蓝海星不禁一愣,白决嘴角微弯地笑道:“蓝天,白云,油菜花田,河流,船,石板桥,小镇水乡,我一样也不喜欢,但是蓝医师把这副画面塞给了我,我总要放一样我自己喜欢的东西进去。”
“所以应该是蓝天,白云,油菜花田,河流,船,石板桥,小镇,水乡,还有蓝医师。”白决从头到尾重复念诵了一遍。
虽然明知道这个男人只是在跟人调情,但蓝海星感觉酒意好像一下子涌上了大脑,看着白决那双跳动着烛火的眼眸有种恍惚之感。
“叮”的一声,手机下载完毕的提示音将她惊醒,蓝海星心里暗骂了一声见鬼,低头看了一眼内容。
剧本果然是以水乡小镇为背景,人物却是一群不良少年。
蓝海星略有些意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白决,他微微一笑。
她又低下了头,接着往下看。
故事开头就像是一部最普通的青春片,神经质地爱了恨了,无病呻吟。
然而紧接着,在一次酒后他们当中有人失手打死了一个少女。
因为场面很混乱,到了最后好像人人手上都沾了鲜血,为了逃避罪责,他们将那个女孩子沉到了湖里,然后集体对外宣称那个女孩子自己搭上汽车跟人跑了。
蓝海星不禁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往下翻看。
十几年之后,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因为这件事的刺激成了浪子回头的典型,考入名牌大学,成为精英人士。
可是她一直都在,那份记忆一直不停地从时光里露出狰狞的一角。
到底是谁杀了她?
究竟谁该承受这份罪责?
这些疑问反复折磨着这些人。
蓝海星内心剧烈地翻腾着,她一直拉到最后,却发现……没有结局。
她猛地抬起头,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只留下一根烟浅浅地搁在烟灰缸上,半明半灭,在烛光下升腾起一缕烟雾。
蓝海星走出blue,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被迎面而来的寒风一吹大脑才好似有些清醒。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蓝海星心烦意乱地拢了拢头发,她突然顿住了手。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知道傅识认识她很多年?蓝海星猛然省悟,白决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谁,他不但知道她是谁,他还了解过她,就像她也了解过他。
分裂人格中常有一个是全知人格,白决就是全知人格吗?他知道白弈所有失去的记忆,《镜底花》就是白弈失去的记忆,是他的分裂源吗?
一瞬间蓝海星觉得脑海中翻过无数想法,她四处张望着,天空中的雪片纷纷坠下,在霓虹灯下散发着幽蓝的色泽。
雪片密集地落在发间,风吹起了蓝海星的围巾,路人行色匆匆,即使白决还在不远处,她也无从得知他的去向了。
蓝海星回到公寓,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廊灯。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跟打印机连接,把里面的《镜底花》打印了出来。
她坐到桌前,拧开台灯,抽出笔,将纸张一页页地翻过去,把重复最多的场景都圈了出来。
“河流,石板桥,樱花……桥头长着一株樱花的石板桥。”蓝海星把手机相册翻看了一遍,没有找到这样的油画,她想了想,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
她翻了很久也没发现清水镇有一座桥头长着樱花的石板桥。
蓝海星看着一张又一张清水镇的图片打着哈欠困惑地道:“这种景点游客多半会靠过去拍照的啊,怎么会一张照片也找不着,连一条信息也找不到。”
蓝海星又在搜索栏里打上“清水镇失踪少女”,想了想加上了1999年,结果她搜了大半夜的资料,什么也没找到。
实在困得不行,她只得爬上床去睡了,但是太过疲倦,晚上竟然做起了噩梦。
耳边都是潺潺的流水声,她寻着水声而去,却突然一脚踩空,掉进了湖里,水迅速淹没了她的头顶,水流如无数只手把她往下拖去。
在快窒息的瞬间,蓝海星终于睁开眼睛醒了,手机在枕旁响个不停,她关掉闹铃,拉过被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又被手机铃声惊醒,接通后是王小璐的声音:“蓝医师,主任让我问你……今天来不来上班?!”
蓝海星猛然想起今天该收假回医院了,王小璐小声道:“这两天天寒,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帮你跟主任再请两天假?”
“没有不舒服,我这就来。”蓝海星挂断通话,摸了下头痛欲裂的脑袋,强自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刷牙的时候楚乔四来电话了,蓝海星连忙接通问:“查到了吗?”
“海星,十几年前的信息不好找啊。”
蓝海星肝火旺盛地道:“杀人犯也不好找啊!”
楚乔四叹气:“清水镇算比较早的旅游小镇,红过一时,但现在的水乡小镇多了去了,再加上城市扩建,清水镇上的当地人十有八九都搬到市里扩建的工业园区去了。”
“那总还剩十之一二吧。”
楚乔四有气无力地道:“那我……再查查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吧。”
“你再帮我重点查两件事,第一件事,清水镇十几年前有一座桥头长着樱花的石板桥,帮我打听一下是哪座桥,最好能找到图片。第二件事,清水镇有一座湖,那里可能有一具……少女的尸体,或者十几年前是不是传言有一个不良少女搭车跟人走了,从此音信皆无的。”
蓝海星挂断了电话,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又转身看了一眼对面,才拿起包出门。
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雪,再加上天气骤寒,路面都被冻结了,的确不太好走,蓝海星回到院里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医院花园的小径上同样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院里正组织人在外面铲雪。
她下了车,走到楼前刚好看见顾柔和傅识迎面走来。
这样的天气还要来送午餐,真是风雨无阻啊,蓝海星心道,她败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