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心里一轻。
龙血树没能挣脱这件用来捕捉它的法宝。此时它正团团蜷缩在里面,树干上裂开两道眼睛一样的细缝,怨毒的目光望着她,挣扎不休。
虽然看上去丑了点,而且态度不甚友善,但想想它的功用,夏夕月顿时对这家伙越看越顺眼。
她原本想把龙血树就地递给南弦。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一截木头,本体又不在这里,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变故忽然拆散,散了也没法形成秘境等凌尘来取……思来想去,还是在她这里更为稳妥。
这么想着,夏夕月背对着南弦,把龙血树小心移到培植盒中封好,放下了凌尘提前刻好的层层封印,然后将玉盒装进了自己的本命空间当中。
南弦想起夏夕月那种喜欢珍奇灵植的性子,并未阻拦。
他耐下心等了等,打算等夏夕月装好她喜欢的东西,就带她去拿清心果,拿到以后当场给她用上,这样火毒的事就不用再多顾虑。之后他就能放心加快炼化三伏火的速度,让那个把人当狗养的人渣,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前方,夏夕月隐约感觉背上窜起一阵寒意。
她回过头,小心看了一眼,却见南弦对上她的视线温和,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夏夕月总觉得南弦今天有点奇怪。不过现在龙血树已经到手,解决完最挂念的事,可以撤了。
她站起身,正要跟南弦商量接下来的去向。这时,南弦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倏地抬手,手中气流翻涌,将她远远推向另外一边,他自己也借着反推的力道飞身而起。
几乎同时,两人之间土地翻涌。一截尖锐的藤蔓擦着夏夕月肩头划过,撞掉了刚才落在肩侧的纱帽。
夏夕月伸手想抓,途中却目光一动,忽的收回了手。她身形飘忽,不断飞掠向后。下一瞬,一张血盆大口自层叠的藤蔓间探出,重重咬在了她的残影上,那顶斗笠也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
夏夕月心中微惊,转头望去,就见这里不知何时又来了一条蛇——它的花纹和先前那条袭击两人的蛇一样,身躯却粗壮了十倍不止。土蛇眸色深黯,骇人的毒牙如同两柄弯刀,口中的呛人腥气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更令人不适的是,这蛇竟然有两个头——多出来的头并非自然长成,反倒更像是刚才那一条被她砍断的蛇,硬生生将断头嫁接了上去。蛇的双头一粗一细,一条生机勃勃,一条僵硬死板,诡异的反差,看得人浑身不适。
这条古怪的新蛇,体型也比刚才膨胀了许多,盘踞时如同一座布满鳞片的山,夏夕月躲闪的空隙中一剑刺去,剑尖居然只在鳞片上划出一道薄痕,完全无法砍断。
她和南弦分别闪向两侧。所幸两个蛇脑袋似乎刚刚才组队,配合不太默契。它们弹射追杀的速度极快,但受彼此掣肘,反而在即将咬到夏夕月时,堪堪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夏夕月眨了眨眼,和满脸不甘的蛇对视片刻,忽然抬手,用尽一剑敲向它的脑袋。
梆一声重响,剑刃都碰撞出了火星,却根本砍不进去。
但这一剑,倒也并非全无伤害——蛇鳞没破,但蛇头却仿佛慢慢鼓起一个大包。
土蛇呆滞片刻后,轰然狂怒,它猛地往前一蹿,竟拉扯着另一只头,猝然拉近了和夏夕月之间的距离,张口狠咬下去。
夏夕月本能地抬剑横在身前,被蛇一口咬住了剑。
好在她的灵根,本就不怎么依仗剑术。她抬手捻诀,蛇中间的一线土地浪潮般翻滚起来。轰隆声中,土壤翻卷,居然从中立起一柄巨大的铡刀,土刃被压缩到极致,甚至泛起了金属般的锐利锋芒。
铡刀成型只在瞬间,等愤怒的蛇察觉到不对,它已然对准双头蛇中间,重重剁下。
轰然重响,巨蛇发出痛苦的嘶声。
夏夕月正打算撤远一些,防止它吃痛反扑。但这时,她目光无意间掠过那条蛇巨大的黝黑眼珠,忽然怔住。
——模糊的反射中,她看到自己身后,竟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鬼魅的人影。
下一瞬,她的后颈忽然被什么刺中。
微麻的刺痛中,冰凉毒素迅速沁入体内。
夏夕月:“……”等等,这背刺的手法,好像有点熟?
绝大多数常见的毒素,都对她不起作用,可这种毒却不知从何而来。她脑中只来得及删过一道念头,就迅速失去了意识。
夏夕月手脚发软,阖眸从半空坠下。刚落了半米,身后那人微一俯身,顺手抱起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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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抢了个人质
双头蛇被巨大的土铡刀斩断,四周烟尘和血液纷飞。而在巨蛇的断裂处,一条一尺长短的小蛇鬼祟探出。
它抛弃丧失了行动能力的巨大蛇身,打算一头钻入火荆丛,召出先前蜕掉的蛇皮,卷土重来。但在这之前,一根楔子从天而降,将它牢牢钉在了地上。
蛇发出愤怒的嘶声,猛地扭头要咬,对方却已经收回了手。
南弦掐断后患,正准备去找夏夕月,但刚一转头,却忽然看到夏夕月身后多了一道人影。
……原之卿?!
……
半空中。
原之卿抱着刚刚捡到的夏夕月,飘身退开,闪过了一道自下方而来的袭击。
“真是没有想到,我遍寻不到的三伏火,竟然在你这里。”他从夏夕月身上移开视线,看着对面的南弦,细细打量着,“只可惜从气息来看,你现在似乎只是一具傀儡,本源火并不在这。”
南弦抬眸看着他,面色平淡,袖下的手指却无声攥紧。
平时他还能借这具精挑细选的灵植躯壳,抵消已被炼化的那一部分三伏火的气息。但刚才动起手来,烙在神识中的那一部分火息,再难遮掩。
南弦:“……”没想到今天,他不仅落在了离清心果最远的地方,还立刻引来了麻烦的龙血树。打完龙血树,后面又埋伏着原之卿……出山前真该掐算一二。只可惜这趟行程是隐仙宗定下的,夏夕月要走,他没法不跟来。
南弦无声闭了闭眼,驱散着跑偏的念头,尽力找寻破局之法。
对面,原之卿话音落在空中,没被搭理,倒也不嫌尴尬。
他像抛玩具似的,随意掂了掂怀里神志昏沉的少女。然后在南弦微变的目光中,自顾自地继续道:“来魔宗找我吧,带着地心火当见面礼——那本就是我魔宗的东西。看你的气息,应该也是魔修,你也本该是我们这边的人。如果有你辛苦找火,我就不用费劲了。”
南弦原本还以为他要抓夏夕月去当人质,用来交换三伏火,心里想了些周旋的方法。
却没想到原之卿抛下刚才那句话之后,竟然就这么抱着人,理所当然地转身走了,好像已经说完了全部的事。
南弦终于没法继续等下去,他身形微闪,无声隐没在地面的烟尘中。半秒后,一道人影像是截断了空间,瞬息间出现在原之卿身后,手中寒光猛地挥刺下去。
铮——
法器相抵,波纹般的轰鸣徐徐扩散。
原之卿回过身,瞥了一眼南弦手中的利器,眸底划过一丝不屑:“你本体若在,或可一试。但区区一具傀儡,可还不是我的对手。”
他指尖在剑鞘上笃的一敲,沾着火光的磅礴灵气轰然膨胀,把逼近的人重新击退。
南弦翻身落在几米开外,袖下手指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甚至仿佛有些焦糊味。
他松了松握着法器的手,语气平静,像是在理智地剖析利弊:“地心火可以给你,我本就不是正道之人,日后也迟早会归于魔宗。所以你没必要把她带走。
“实不相瞒,剩下的那些三伏火,如今仍在隐仙宗地底。药峰平白失踪了一个峰主,宗门防范势必更严——隐仙宗山门大阵的威力,你们魔宗的典籍上,不会没有记载。”
原之卿却没被唬住,他笑了一声:“药峰峰主是在外面丢的,关山门大阵什么事?何况那个阵法想要启用,付出的代价可绝不小,危机之际用来迎敌尚可,只是用做防范……呵,除非那个老不死已经疯了。”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南弦身上:“至于地心火和你的去向。空口无凭说自己将来会归于魔宗,我凭什么信?魔修最没信誉,我怎会不知。”
“……”
说话间,他在南弦眼角微跳的注视下,揉面团似的戳了戳夏夕月的脸:“如今人和龙血树都在我手上,你最好快些弄到三伏火、尽快来赎。若是拖得太久……”
原之卿想起上一次短暂抓到夏夕月时的景象,啧啧摇头:“正道有些人看上去软,捏上去也软,内里的骨头却硬得很。如果你的地心火迟迟不到,她又至死不肯交出龙血树,那你就等着她的空间变秘境吧——你的归属我不在乎,我只要三伏火。等火到了,不止她的人,被她收进本命空间的那棵树,我也同样奉还。”
原之卿对龙血树不感兴趣,毕竟幼时他的魔血就已经过洗练,早已够纯。
而且龙血树现在在夏夕月的本命空间当中。原之卿想起先前在隐仙宗里想逼她逃往地底,她却宁死也不肯暴露地底位置的样子,不禁对“从夏夕月手里抢东西”这件事有些头大,只好拿来当人质用。
他说完正事,悠然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神识忽的一阵猛烈绞痛,像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狠狠刺进脑中。
原之卿浑身一颤,恍惚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怀里忽然空了。
南弦抓过夏夕月,飞落向地面迷雾。几乎同时,周围所有能动的妖兽全都从荆棘丛中现身,潮水般聚拢,打算拦下紧随而来的追击。
前方不远处就是迷瘴深林,那当中暗藏阵法,一步踏错,差以百尺。算算原之卿神识被刺中的时间,要赶在他恢复前踏入深林,时间足够……
嗤啦——
南弦脚步一僵,错愕地低下头,就见自己的心口,竟突兀裂开一条缝隙。
并没有利刃落在他身上,撕裂感来自于内部——有一股力量在大幅影响这具木制的躯壳,它短暂竟然像是脱离了南弦的掌控。
几乎同时,脚下地面轰然开裂,各种各样的植物从中潮水般探出,或扭曲丑陋,或笔直如剑,眨眼间延长数百尺,从四面八方向南弦捅刺过来。
……原之卿恍神的时间,竟远比南弦预料得要短。
这个木火双灵根的魔修,在这片火荆地中如虎添翼。南弦站在他的对立面,只觉得周围每一缕空气都变成了敌人。
他忽然身形一晃,跪倒下来——低下头,就见从小腿往下,人形竟已维持不住,那半截腿赫然呈现出植物的木色,尖刺倒卷过来,深深扎入他体内,寸寸向上侵蚀。
几乎同时,斜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又有攻击袭来,对准却并不是他,而是摔落在了几米开外的夏夕月。
南弦艰难调动着剩余能动的部分,踉跄扑近,把人护在身下,那段从天而降的尖刺毫无停顿,嗤的穿透他满是裂隙的身体,从前胸穿出,疾风般刺向下方。
南弦用尽全力攥住刺尖,尖刺却瞬间撕裂了他的双手,狠狠刺向夏夕月心口。
……然后在扎出一点血迹时,突兀地停了下来,如同一切归于静止。
一片死寂。
尖刺示威般的停顿片刻,缓缓退回一寸。
血从伤口沁出,晕开在夏夕月的白衣上,慢慢扩大。
那抹鲜红倒映在南弦眼中,他的双眸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同样的颜色,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在那之前,他颈后忽的一重。
原之卿缓缓搭上来一只手。他的声音从身后极近处传来,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不愧是我选中的人质,竟能让一个来路古怪的魔修这么护着,她证明了她的价值。”
“刚才我说的话,你应该都记下了吧。”原之卿刚才神识被突兀刺中,至今脑中都在一阵阵嗡鸣。
他没了那种持续假笑的精力,语气比平时冰冷,话锋也变得锐利:“你一块木头,在我面前,实在班门弄斧——早点让你的本体带着三伏火来赎人,如果故意拖延,我就把她丢进混沌魔源。说到做到。”
话音落地,原之卿手中咔的一声轻响。他利落地拧下了傀儡的头。
南弦视野倒转,眼前瞬间模糊下去。躯干和头都化为枯木,神识无处依托,被强大的引力吸附,被迫归向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