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个别人执迷不悟,嗨,从古至今由内到外,所有民族、国家、团体里都会有这样的人。不能说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整个团体就全是坏的,还得看大多数管理者的立场以及有没有改变的动力和条件。
东亚联盟发展了十多年,总体上讲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规则建设上还是坚持了正确方向,很大一部分管理者也愿意在这条路上坚持向前继续探索,这就具备了不错的基础,功是功过试过,得分开看,不能一棍子打死。
“民政部……你要借此进入政府?”刘全有恍然大悟,原来绕了半天,关键目标在这儿呢。
和随便给安排个职务相比,这个新增的部门必须更具有独立性,且背后站着十几万流民,别看不算实权部门,但极具影响力,有能力和任何一派掰手腕。
如果洪涛拿到了这个职务,别的不说,最少也能从保皇派和中立派里吸收到不少成员,增加一大堆盟友,最次也能和改革派在政府里展开全面对抗,保不齐就是碾压的局面。
别看在理事会里改革派一家独大,可一旦政府这边被全面压制,再加上军方态度的转变,立马就得束手束脚。假如在下一任理事长选举里不能连任,基本就等于树倒猢狲散,这些年全白折腾了。
不得不说这盘棋下得很精妙,每一步都不是杀招,却一点点的收紧了绳套,当杀招显露时,再想进行防御为时已晚。
但也只有洪涛这样把联盟规则烂熟于胸的人才能下的出来,换成别人,要不成了内务部的阶下囚、要不就是被流民势力弄死,根本等不到布局完成阶段就人间消失了。
“我不去,你最好也别去,既然到了理事会,就别再轻易出来了,以你的资历和声望,争取个常务理事或者各种委员会主席不是太难,将来竞选个理事长啥的,监督政府的一举一动不是也挺好的嘛。
老刘啊,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呢。在这套体系里,权力只是个工具,谁拿着它谁就得干活,拿的越多干的越多错也就越多。
再过几年,等体系逐渐完善起来,秘书长和各位部长们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了,有理想的人可以上来试着实现,但用不了几年就得带着满身的疲惫自己退下去,除了变态,没人再会眷恋那些位置了。
道理很简单,拿到手的权力除了付出之外,带来不了太多的收益,还有身败名裂的风险。相比起来,当个商人、工程师、医生什么的都比从政要安逸实惠。
只有非常想实现自己理念,且具备一定能力的理想主义者和职业政客才会选择这个行业,前者是为了自我实现,后者除了干这个也不会别的。
走吧,陪我一起下去权当送行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就多受点累,安全区和自管区两头多跑跑。眼看天气就要缓和了,很多工作都要展开,一年之计在于春,不把开头抓好,到了秋天肯定后悔。”
可惜刘全有猜错了,洪涛压根也没打算凭借自管区钻进政府,他已经厌倦整天殚精竭虑为别人筹划未来的生活了,站在后台指手画脚那叫爱好,跑到前台忧国忧民那叫工作,完全两码事。
下楼的过程堪称漫长,从三楼走到一楼全是反抗军移民,他们用载歌载舞的方式向洪涛表达着感激,到了街边,又加上了救赎者和本地流民,敲锣打鼓更加热闹。
当联防队从地下室里抬上来几个铁笼子时,人群顿时就喧嚣了起来,这回不是欢呼了,而是咒骂,各种口音各种方言,还有扔杂物的。
“洪队长,一定要保重啊!”江洋和张伟平指挥着联防队努力把人群分开,他们并不赞同洪涛亲自去内务部接受调查。
想问什么就在管委会办公室里问,没必要非去冒险。按道理说在这种局面下没人再会起歪心眼,但谁又敢打包票呢,凡事都有个万一。
可是洪涛说了,自管区想要继续发展下去,流民们想拿到应有的权利,唯一的办法就是遵守规则、维护规则、完善规则。
内务部是规则中唯一有资格审理案件的部门,如果自己带头不遵守规则,何谈让别人去遵守。现在自己不管是去配合调查,还是在给所有人做出表率,表演一下什么叫遵守规则,什么叫在规则之内争取利益。
“别像送我上刑场似的,方向有了,办法也有了,大环境现在也有了,只要你们能守住规则的底线,日子就会越过越好,我在不在没什么差别。
但有句话还得提醒下,将来可能会有人想尽办法挑拨离间,反抗军和救赎者千万不能再因为屁大点的事情发生矛盾了,只要你们自己不内乱,谁也影响不了自管区的发展。”
到底该不该去内务部,洪涛百分百认为应该,除了配合调查之外,还要把以前的案子也做个了断,自己到底是不是杀人犯,说好的公审什么时候开始,都得当面问问蓝迪,别再拖了,干脆来个双喜临门,和高天一一伙人凑一起开庭得了。
但此去有没有危险,洪涛还真不敢断言。人这个玩意是最善变也最没有信用的,往往因为一件小事就会改变大局面。自己只能从理论上尽可能做到最佳,无法保证结果完全符合设计初衷,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1126章 人心叵测
“丫头,你干妈呢?”道别了送行的人群,洪涛跟在几个铁笼子后面走向了内务部的坦克,见到脸比制服还严肃的蓝玉儿,很随意的打着招呼。
“林部长昨日忙了大半天,又开了一夜的会,身体不太舒服,由我负责押解行动,您不会认为我没有资格吧!”蓝玉儿挥了挥手,示意宪警们把铁笼打开,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说话都有点横着出来。
就算是凶手,也不该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这也太侮辱人格了。另外这几个人明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拷打,几乎个个带伤。
口口声声说不扣押嫌疑人,说遵守联盟法律,愿意由内务部按照规定审理案情,可却已经动了私刑,然后再假惺惺的出来接受调查,这也太虚伪了吧!
“……那你干爹呢?”洪涛倒不是很在意蓝玉儿的态度,这个丫头去津门港接自己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隔阂,更谈不上亲近,不喜欢自己当然允许。
“焦部长同样开了一夜的会,有点着凉,空勤团由裴团长负责!”蓝玉儿见到那双细长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心里不由得突突直跳。
她不止一次听干妈说起过,每当这位的眼睛眯缝起来时,就是在琢磨坏主意,如果嘴角还有笑容,坏主意多半就想好了,此时必须万分小心。
“好家伙,开会研究该不该来自管区一趟就累倒了两位部长,罪过啊罪过……该不是心怀鬼胎吓的吧!”果然,洪涛嘴角露出了笑容。
“……心怀鬼胎的人肯定有,但不是林部长和焦部长!”见到近在咫尺,既丑陋又邪恶的脸,蓝玉儿突然觉得勇气正在不知不觉的消退,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很难说……高天一的刺杀行动做得那么隐秘,连内务部都没觉察,最终还不是败得一塌糊涂。但看了看后面的坦克和空勤团士兵,心里又多少有了点底气,把胸脯一挺,拼了!
“呦呦呦,还急眼了,天不识逗,这一点你还要多学学,距离你干妈差远了。走吧,我坐那辆?”其实洪涛真没怀疑林娜和焦樵会一起对付自己,如果他们两口子有这份心思,用不着等到今天,随时都能把自己置于死地。
至于说高天一和初秋会不会采取非常手段逼迫林娜和焦樵不得不站队,他又不是神仙,会掐指神通。习惯理性思考的人向来是根据现有信息来分析判断事物的,对一切不确定性只能给出概率。
除非一点风险都不想冒,否则概率太小的情况只能选择忽视。就像做买卖一样,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百分百赚钱的生意,只要投入了必然有风险。总不能因为百分之零点一的风险存在,就一辈子啥买卖也不做。
刚刚那番做派只是想逗逗这个小丫头,看看她有多少成色。测试结果不太理想,张柯勉强算及格,这位干脆就不及格。真不知道林娜和焦樵这些年是咋言传身教的,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指挥车……”蓝玉儿稍微有点意外,她已经做好了把人强行带走,指挥坦克部队突出包围的最坏打算,结果小心脏白白狂跳了半天,一切又回归了正常。
“干脆我来开车吧,好多年没摸这些铁疙瘩了!”洪涛率先爬上了位于车队中部的指挥车,但没马上钻进顶盖,而是在驾驶员舱盖附近停住了,又提出一个比较反常的要求。
“等到了空勤团驻地,只要裴团长允许您可以随便开!”蓝玉儿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跟不上这位的节奏了,这该是一个老头在此种场面下提出来的要求吗?懂不懂点人事啊,你咋不说试试坦克炮呢!
“你不光脾气臭,心眼还小。我要是真想开坦克,也犯不着来求你,别说个破坦克,飞机军舰,我想开哪个就能开哪个。丫头,你今天是不是来大姨妈了,情绪很不对嘛!”
洪涛当然知道会被拒绝,即便林娜在场,也不会让自己去驾驶坦克指挥车满街横冲直撞,这不是面子够不够的问题。可是蓝玉儿的回答方式就太生硬了,如果自己和她不认识不熟,说不定就会被得罪。
想在政界里混日子,有很多规则需要遵守,比如说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尤其是摸不清深浅的人,哪怕稍微吃点小亏也得坦然笑对。
“老王八蛋!”蓝玉儿差点从坦克车上一头栽下去,这是个长辈该说的话吗?简直就是老流氓!但此时洪涛已经从顶盖里钻了下去,她只能冲着空气小声咒骂了。
内务部和空勤团的坦克并不是主战坦克,而是一种轻型坦克,名为15式。这倒不是没有主战坦克可以用,而是有意为之。
经过近十年的摸索,联盟陆军已经放弃了对主战坦克的需求,从几年开始重点发展轻型坦克和步战车做为主力装甲部队,只保留了部分主战坦克当做重点目标的防御武器使用。
原因很简单,主战坦克自身重量太大,动辄五六十吨,不光不能适应水网比较多的地区,也不适合在城市里作战,很多桥梁、道路都扛不住。
15式坦克作战自重只有30吨,推重比大、通过性好,装备的105毫米线膛炮威力足够应付攻坚战,也能给主战坦克造成足够的伤害,综合性能比较好。
但轻型坦克必然也有轻轻的弱点,比如说车内空间比较小,三名乘员里,驾驶员在车头位置,车长和炮手在炮塔下面一左一右,不光紧挨着,还有上下,炮手的位置比较低,车长的位置相对较高。
洪涛当不成驾驶员,又是第二个进入的,自然不好意思去和年轻姑娘抢最宽敞、位置最高的车长位置,只能去当炮手。
“洪爷爷,您能不能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一个问题?”随着发动机轰鸣,车身微震,蓝玉儿的问题也来了。
“问吧……如果你小时候也这么多问题,现在应该更聪明些。”坐在洪涛的位置上,想看到蓝玉儿的脸不光要抬头,还得向侧后转,这让他聊天的情绪有点低,光听声音不太容易掌握对方的状态,但挤兑人的能力一点没弱。
“假如您提供的线索可以当做证据,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所谓的幕后指使者?”
“按照联盟规定呗!”
“如果这个人和您很熟……有没有可能网开一面?”
“没有可能,但我会给他立块碑,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恩怨情仇全可以清零了。”
“你要是这个人和您特别特别熟呢?”
“……张凤武是我旧世界朋友的侄子,开枪的时候也没有半秒钟犹豫。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只能这么讲,如果她真的是幕后指使者,或者叫之一,我更原因当面开枪。与其让别人当野狗一般处决,不如死在我手里。
你可能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丫头,我想说的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高于任何情感。没有生命,就没有情感,假如有人为了钱财、地位、权力处心积虑的想害死我,那就等于先一步抛弃了之前的感情,我又何必假装痴情呢。”
从蓝玉儿一开口,洪涛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初秋!以高天一和初秋的关系,很可能知道刺杀自己的行动,甚至是参与者。
关于这个问题早就想清楚了,自己对她确实有愧疚,但恩情更多,假如她率先恩将仇报,自己也就没必要念什么旧情了,她可以是冻僵的蛇,自己绝不是农夫。
“……”话刚出口,洪涛就感觉如芒在背,好像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来不及多想,缩头、抬臂、收腿、下坐,一连串自我保护动作就使了出来。
可惜车厢里太过狭窄,危险又靠得那么近,随着后颈一阵剧痛,浑身肌肉突然快速抽动起来,世界瞬间变成了全黑色,连句口头语都没来得及喊。
第1127章 夹子上的老鼠
冷,脚趾头好像踩在冰块上,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向上传导,仿佛要把人冻僵。疼,后颈部一阵阵的刺痛,好像被烧伤过,还有火辣辣的肿胀感。渴,喉咙像是被烟燎过,每次咽吐沫都有撕裂感。
还有就是手脚都不能动弹,不是神经骨骼出了问题,而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绑住了,好像是坐着的,绑在了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涛终于有了意识,在睁开眼睛之前,照例先调动着身体的其它感官对所处环境做了个初步评估,情况不太乐观。
之前发生了什么,在意识刚刚复苏时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遭到了偷袭,准确的讲是被坐在自己侧上方的蓝玉儿用电击器之类的东西给电晕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只能睁开眼自己看。但刚睁开一只,洪涛就不想再睁另一只了。桌子后面有张男人的脸,认识,高天一!
蓝玉儿居然是高天一的人,这让洪涛无法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看走眼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小被自己抚养,现在又是林娜和焦樵的干闺女,怎么可能被如此简单的制服,还被送到了死敌面前。
“醒啦?是不是不太敢相信?被瞎琢磨了,一切都是真的。你输了,胜利在望时功亏一篑,反差是有点大,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理解。”
高天一也发现了洪涛的小动作,笑嘻嘻的往椅背上一靠,用胜利者的姿态和语气,不急不缓故作轻松的讲述着目前的状况。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真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恭喜你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某幢建筑的地下室,但肯定不是临时占用,打扫的还算干净,有电灯、桌椅,从搁在自己和高天一之间的铁栅栏判断,应该是个审讯室,是不是属于内务部就不清楚了。
“嘿嘿嘿,你不打算求个饶或者讲讲条件吗?”见到洪涛这副心灰意懒的德性,高天一饶有兴趣的开始了挑衅。
“求饶肯定没啥用,到这个地步了,我就算弃暗投明,你也不敢信。讲条件嘛……我倒是想讲,可是还没想出来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更感兴趣。”
低头看看,洪涛终于知道为啥这么冷了,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脚腕被皮带绑在椅子腿上,有点紧,赶紧活动了活动脚趾头,让血液尽快流动起来。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想不想知道怎么输的?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相信林娜和焦樵会背叛?”这个回答让高天一不太满意,太平淡了,感觉不到报仇的快感。
“谈不上背叛,他们俩从来也不属于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追求更好的发展是人性。”
此时此刻洪涛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该怎么不引起高天一的兴趣,或者说让他感到厌烦,赶紧杀死自己。如果能不严刑拷打就更完美了。当然了,以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完全不挨打是不可能的,小心眼嘛,没辙。
“别怂啊……大名鼎鼎的洪队长、威震疆省的大侠佑罗,就这么怂了?”面对半死不活、毫无斗志的洪涛,高天一果然有点烦了,或者叫不过瘾。
他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把洪涛踩在脚下的场面,比如说继续呈口舌之利,接着讲什么全人类、规则之类的大道理,那就先赏几十个大嘴巴,用上等牛皮抡圆了抽,抽到跪地求饶为止。
可是这个家伙居然不嘴贱了,既不暴跳如雷也不痛心疾首,仿佛现在的局面早就在他预料之中,面对的有点太坦然,太不真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输了就是输了,怂不怂都是输了。高主席要是想聊天,能不能给根烟抽,最好再给身衣服。”
对于一心就死的人来讲,激将法同样没用。洪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无数次在睡不着觉的时候想过该如何应对,怎么说才能少挨点揍、少受点苦。最终的答案就是装怂,越折腾越容易引起对方的兴趣。
举个例子,野生鱼性子野力气大,拉着鱼线玩了命的窜逃,结果钓鱼人无比兴奋,举着杆子溜半个小时都不嫌累。养殖鱼就没啥力气,有的上钩之后都不带动的,直挺挺的被拉出水面。
前者不光把自己累吐了血,还要遭受鱼钩入肉不停摩擦的痛苦,除了极少数运气极好、意志力极强的能挣脱逃生,绝大部分还是被钓上岸的结局。
反之后者就舒服多了,顶多疼几秒钟,摘了钩往鱼护里一塞,赶上鱼护没绑紧或者被水下的杂物钩破,同样可以逃出生天,几率和拼命折腾吃尽苦头差不太多。
“来,抽吧……衣服就算了,鞭子一抽还得破,能省就省是吧?”对于第一个要求,高天一想也没想就满足了,亲自帮忙点上,可是第二个要求不光没满足,还出言恐吓。也不该叫恐吓,目前他是真做得到。
“嘶……呼……”洪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深深的吸了一口,再缓缓从鼻腔喷出。平日里好烟次烟包括树叶子都抽过,唯独这根的味道最醇厚!
看着专心致志品尝烟草的洪涛,高天一心口有点憋闷。拼死一搏,才换来胜利者的福利,可是快乐并不如预料中的那么多。反倒是由此引发的后果,让自己依旧轻松不起来。
林娜和焦樵两口子虽然答应辞职,但只要把孩子还给他们,态度立刻就得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即便手里没有了军权,人脉和影响力依旧,将来如何相处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自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