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若鱼去后,吕姣练了会儿舞,便径自坐在院中出了会儿神,更深露重,那名叫怜儿的打从她身边走过,见她如此便说了些要她爱惜身子的话。
吕姣淡淡颔首,算是领她的情。
她一入这歌舞伎队伍便已明说了,并不会长久的呆下去,故此这队伍里的美人们对她都无敌意,反有那消息灵通的,得知她的目的是要去服侍国君,便都有意来与她交好,一路上,有对她嘘寒问暖的,有送她手帕耳饰的,还有借着教她舞蹈套近乎的,又有兰台若鱼对她照顾有加,以姐妹想称,故此隐隐的她在这歌舞伎队伍里竟颇受了些尊重。又加之她有意同这些人交好,一时间她竟是成了这里最游刃有余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没人乱嚼舌根。
抬头望月,见月上中天,兰台若鱼走了已有些时候了,知她今夜不会回来了,唇角便是微微一翘。
却说兰台若鱼被士妫迎入府内,旧情人相见,对坐望着对方的容颜,往日那些浓情蜜意的日子一时就都想起来了,在兰台若鱼看来,士妫更添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在士妫看来,兰台若鱼的风情风韵更胜从前。
干柴往烈火上那么一坐,就那么“轰”的一下子燃烧起来,他两个相互搂抱着就那么滚做了一堆,他压着她,望着她红艳艳的唇吞噎口水,她微张红唇,粉嫩舌尖一吐,他便再也受不得这份诱惑,衔住那口小嘴就咂|吮亲香起来。
一时,烈火燎原,士妫抱起怀里美人就往床榻上去,伺候的女奴连忙放下帐幔,低首退去。
屋里灯火通明,薄透的纱帐内,两团肉翻滚来去,吟叫声不绝于耳。
春宵苦短,不觉半个时辰已过,士妫要了一碗茶来喂兰台若鱼,兰台若鱼饮了一口,衔着渡与士妫,士妫乐颠颠受了,嘴对嘴亲咂半响儿,二人方分开,兰台若鱼趴在士妫怀里就把吕姣教她说的话都说了,另外又道:“这女子并非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知她的底细,是半路上她投奔了我来,我见她可怜就收留了,经过一路我旁敲侧击的询问,觉得她就是个想要攀附权贵的女子,她有这心思也不瞒我,明晃晃都告诉了我,我就觉得这女子心虽野,却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你是没见她的身段模样,若是见了,一定也会赞同我的选择,她被贵人青眼只是迟早的事,白白送我一场人情,我为何不要。话我是替她带到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怎么样,不必看我面上如何。我先说好,我和那女子并无多少情分。”
士妫笑道:“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先把自己摘了出来,他日那女子若真成了君上新宠,你又白白得了这份人情,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没有亏本的时候。”
“列国行走,我什么没见过,为保命计,我自是要小心谨慎的。”兰台若鱼慵懒的睨他一眼。
士妫抚弄着兰台若鱼的肩头,考量半响道:“明日你带她来,我先看过再说。不瞒你说,这女子来的正是时候,二五与骊姬勾结,令献公只信他们,手已伸到我这里来,我这个大司空也就要保不住了。”
兰台若鱼大喜,撒娇道:“那你还得谢我呢。”
“可不是要谢你。”说罢,又将怀里美人压下,又行那事去了。
一整夜的扭缠翻滚,闹到四更才罢休,使得士妫的夫人姬妾们喝了一夜的醋,兰台若鱼知道这些贵妇们的厉害,不敢与她们相见,鸡鸣三声,连忙爬起来就走。
士妫最喜兰台若鱼这等的识趣,也不阻拦,自己又略睡了个囫囵觉,待天蒙蒙亮便起身准备上朝。
平素都是他的宠姬伺候他穿戴,此番这宠姬来的比往日更早了,就是准备揪住那妖妇的发髻闹她一个没脸,没想到那妖妇竟跑了。但她身份低微也不敢给士妫脸色看,还要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来讨好。
“夫主,起身吧。”宠姬捧着朝服送到床前来。
士妫懒懒嗯了一声,只觉身上犯懒,自忖是昨夜闹的太过的缘故,略歇了歇这才坐起来,方要站起身,忽觉眼前一黑,猛的又坐了回去,把那宠姬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搀扶,忍不住叽咕道:“您不是年轻人了,也该爱惜些自己的身子。那、那女子又不是呆一天两天,您若喜欢就多留她几天玩玩也好啊,何必弄的这样。”
士妫老脸微红,恼羞将宠姬呵斥下去,唤来女奴伺候着穿戴完毕,草草用了些肉汤便去上朝了,整整一日都觉懒怠无力,他也觉出味儿来,拖了两日才又召兰台若鱼前来服侍。
却说吕姣,心里记挂着巫咸嘱托她的事情,天黑蒙蒙时便出府去,谨慎起见,她也没坐车,自己徒步去寻找,好在东郭离着她们现在所下榻的客馆并不十分远,巫咸给的地址又清晰明了,走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果见一座院子,左邻右舍,一家卖肉一家卖陶,此时清晨,卖肉的那家正是人多,吕姣将纱帽上的纱放下来,径自走过去,掏出钥匙来试着开门。
随着“啪”的一声响,吕姣放下心来,果是这家无疑了,进去一看,这家里却是空荡荡的,她又去把堂屋门打开,里面却别有洞天,一应陈设摆器都像是士大夫家,只是久无人居住,桌椅板凳上都积了一层灰了,屋檐下还挂着白丝蛛网。
吕姣想了想,还要在此等人呢,还不知要等几天就撸起袖子来收拾。
这屋子里别的都整齐,只需要擦擦灰尘便可,故半个时辰后,这屋里就亮堂了,她又略坐了坐,见天色大亮,心里还记挂着兰台若鱼,就将门锁了出来,径自回来客馆。
此时兰台若鱼已回来,觉得身上疲乏的厉害正躺在榻上歇息,见吕姣来瞧她,她脸就先红了,让着吕姣坐在身边,羞愧道:“到底我的身子是不行了,让妹妹见笑。”
吕姣心里明镜似的,知她为何疲乏至此,便道:“姐姐先睡着,我去为姐姐煮肉羹来。”
“怎敢劳烦你,我让旁人去就罢了。”兰台若鱼忙要起身阻拦。
吕姣将兰台若鱼按下,真诚道:“我吃姐姐的用姐姐的,为姐姐煮上一碗肉羹还不行了吗,姐姐快别羞我了。”
兰台若鱼只能作罢。
片刻,吕姣端着肉羹过来,兰台若鱼闻到香气就来了精神,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等手艺呢,快让我尝尝,我真饿了。”
吕姣淡笑不语,亲自来喂她吃。心里道了声歉。
谁能知道,她想报仇老天爷便送来了兰台若鱼呢,送她来也罢,谁让她又是士妫的旧情人呢。
利用了她,心里虽愧,但她却不后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本就是自私的人。
若有朝一日天也看不过去了,自然有人来收了她。将来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该的。
她顾不了后世,只能尽力让今生无悔无愧。
吃了一肚子的热食,兰台如鱼觉得精神好了些,便感激的道:“谢谢妹妹。”
吕姣摇头,放下碗道:“姐姐先歇着,妹妹去练舞了。十六日不就是骊姬的芳辰了吗,想来,不是明日便是后日就该宣咱们进宫去准备了。”
“正是,可不能耽误了妹妹的大事。你快去,对了,士妫大人说要见见你,妹妹要见吗?”
“我是求人的,怎能不见。姐姐看着安排吧。”
“善。”
一早无话,到了晚上,士妫果然安排人来接,吕姣对镜整理好妆容,暗暗想好说词,便随着兰台若鱼来到士妫的府上。
此事不容旁人知道,士妫早已做好安排,她们到的厅堂里就只他坐在那里,一见她们来,士妫忙来迎兰台若鱼,吕姣便站在下处慢慢掀开纱帘来,那士妫一见,大惊,指着道:“是你!”
兰台若鱼惊诧,“你们竟相识?”
吕姣却故作迷惑,行了一礼后道:“妹妹是第一次见这位大人,何来相识之说?大人,您在哪儿见过我吗?”
士妫忙上前来细细打量,暗自心惊,道:“你真不是她?”
“大人说的是谁?”吕姣皱眉,清傲道:“难道谁还与我相似不成?我这般的模样,竟还有第二个?是谁,找出来,我先得弄花她的脸!”
士妫一听,一颗心就落下去了,就他看来的吕姣,那绝对是个温顺娇柔的女子,虽有城墙上那一面的刚强,但那也是逼不得已之举,再说了,吕姣可不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傲慢狠毒,只是才知道有人和她长的相像,竟然就要弄花人家的脸,真是个,啧啧几声叹,士妫便收起了心思,待又细细打量一番,见眼前的女子长的比吕姣更为艳丽逼人,下巴处尖尖的,这才发现,猛的一看二人相似,细瞧时就能发现,这完全是两个人,因此又问道:“我听闻你也是齐国人?”
“出身哪家,可与吕氏有所牵扯?”
吕姣站在那里不言语,半响才道:“在我,我是极为看不起那些为妾的,若我家还在,我定然是要嫁人为妻的,但时事所迫,我不得不沦落至此,原本不愿意再提及家族,但大人既问了,我少不得就要说上一句,我家和吕氏原本是姻亲。”
“怪不得有几分相似。”但士妫还是不放心,暗自想道:若能派人去齐国查验一番此女的底细就好了。又想,时事逼人,破产的大小贵族不知凡几,此时男女老幼死的死、逃的逃、卖的卖都散到不知哪里去了,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就算逼迫她说出自己的家族来,她若有心欺骗,随意胡诌自己是哪家哪房里的哪一位娇娇,他也不知真假。
倒还不如放开手搏上一搏,如今君上年老昏聩,不知几时就薨逝了,到那时二五挟幼君把持朝政,他还能分摊到什么,还不如助这女子入宫,让她分骊姬的宠,这女子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说不定能在最后时刻帮他一把。就算不幸被骊姬斗败了,他也有说词把自己摘出来。
想到此处,士妫便笑道:“我不图娇娇什么,只盼娇娇到得君上身侧之时,好生服侍,这也是我们做臣子的忠心。”
吕姣假作大喜,慌忙行礼。
至此,事情说定,兰台若鱼就让吕姣自己回客馆,她则留下伺候士妫,但士妫却有心无力,和她说了几句话,也将她打发了回来,闹得兰台若鱼郁闷不已,又坐到铜镜前唉声叹气。
翌日,公子奚又将她们这整支队伍传召了去,毕竟是他要献给自己母亲的孝心,自然是要亲自看过一遍才好。
这公子虽年纪小,不知是谁教导出来的,做事一板一眼,说话老成持重,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只略见了一见就打发人送她们回来。又道让她们好生练舞,翌日就要送她们入宫去了。到底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这外面来的歌舞队是好是歹,骊姬也是要亲自看过的。
待入了宫,吕姣知道自己再想出来就不易了,遂这日下午就和兰台若鱼说自己有远亲在此,想要去看望一番,也为以后有个亲眷依靠,这是人之常情,兰台若鱼也不阻拦,还要派车给吕姣,吕姣婉拒了。
再次来到这小院,吕姣就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她在桌案上发现了一杯未喝完的茶,用手去碰,发现余温犹存,来者一定还没走远,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庭院中有响动,吕姣急忙奔出屋子,一瞧,就见一人翻墙而入,正堪堪落地。
“你是谁?竟贸然闯入我家,我要报官了。”吕姣板脸一喝。
来人是一个脸皮白净,眉眼极为妩媚的男子,他甫一瞧见吕姣就是一愣,连忙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握吕姣的胳膊,吕姣后退数步,怒道:“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行凶不成,就不怕我喊人吗?”
“你……”男子惊诧过后,敛容正装,拱手一礼道:“我在此等人,已等了许久,我是来取走锦囊的人。那锦囊是黑底金线的样式,上面绣着一柄出鞘的宝剑,宝剑旁边还有一个狻猊兽玺印,那兽是蹲踞的坐姿。”
吕姣将锦囊拿出,见上面的绣纹与这男子所描述的一丝不差,心里便放下了些许戒备,语气缓了下来,道:“我是受巫竹所托来送这锦囊的人。”
“这便对上了。”男子一笑,便仿佛令吕姣看见了桃花纷落时的冶艳之象。
桃花?也曾有一个男子像他这般,几乎与桃花化为一体。她一时想不起那男人是谁,便撂下暂且不想,将锦囊交给了这男子之后,吕姣也不多停留,道:“我还有要事要办,这便走了。”
“姑娘慢走。”男子拱手送客。
吕姣边走边随意问道:“这院子是你的?”
“是我的。”
“对了,那我就把钥匙也还给你吧。”说罢,就抬起了手。
男子也不虚让,好生收了。这便到了门口,吕姣径自离去,男子却站在门口瞧了许久,也不知他到底在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