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皓祯越来越激动, 嘶吼的变了声还在继续, 当机立断说道:“来人, 把他的嘴给本宫堵上。”我这儿还没用刑呢, 就先叫的生离死别的,不过见他这副沉不住气七情上面的表现, 我心底更是觉得懊恼, 兰馨怎么就配给他了呢?
也怪道兰馨在他硕亲王府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斯憔悴, 假如整天对着皓祯这种咆哮的姿态, 是人也受不了。
侍卫们听令上前, 急急忙忙将皓祯贝勒给按住,找了块布,用力塞到他的嘴里,一边上硕亲王惊慌无措,上前求我,然而雪如却只站在一边,呆呆怔怔,仍旧盯着白吟霜猛瞧。
皓祯给塞住了嘴,才不能发声, 我又讨厌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于是命人将他的双手双脚绑起来,捆到一边去, 皓祯给绑的像个粽子一样, 这才老实了。
宗人府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缓缓舒了口气, 有人便上前说道:“娘娘, 如此审下去,似无结果,这皓祯贝勒如此激动,假如再问他什么,也是问不出的。”
“嗯,本宫正有此意,”我点点头,说道,“雪如福晋,白吟霜被扯破了衣裳,又受了惊吓,你陪她去整理一会儿,回来之后本宫继续再问。”
雪如竟没听到似的,呆若木鸡,硕亲王见状急忙说道:“福晋,皇后娘娘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了?”
雪如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跪地说道:“奴才……奴才领旨。”
声音颤抖不休,好似是冷得很了受不了,站起身来,眼中的泪刷地落下,被旁边的嬷嬷搀扶了,走到白吟霜跟前,蹲了下去,说道;“孩……孩子,你跟我来。”边说边伸出手去,想要拉白吟霜起来,却又急忙缩了回去,跟怕了什么似的,旁边的嬷嬷见状,代替她将白吟霜拉了起来。
雪如跟白吟霜下去之后,堂上便清净了下来。我手上一勾,小禄子急忙上前,问道:“娘娘?”
我微微在他耳畔轻声叮嘱了两句,小禄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这边上我同众官员喝了几口茶,才看向地上的皓祯,旁边的硕亲王站在儿子旁边,看的可怜,我缓缓说道:“硕亲王,你教导的好儿子,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咆哮?他素日也是这样对兰馨公主的?”
硕亲王惶恐说道:“请娘娘恕罪,皓祯只是一时激动,他是绝对不敢对兰公主如此的。”
“本宫看他不是一时激动,他实在是太过激动。”我冷冷一哼,说道,“先前十板子不过是小惩而已,你问问他,可愿意老实了?”
硕亲王说道“遵命”,便转头去跟皓祯说:“皓祯,娘娘问你,你是否愿意安静下来,听娘娘问话?”
皓祯用力的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硕亲王急忙说道:“稍安勿躁,你如此急躁,反而会坏事,快些听了娘娘的话吧。”
皓祯这才无声,点了点头。硕亲王神色一松,起身对我说道:“回娘娘话,皓祯答应了。”
我这才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既然答应了,就暂时松开,但倘若再像是刚才那样无状,本宫就处他个犯上之罪,打上五十棍以儆效尤,看他是否还有命同本宫咆哮。”
硕亲王身子一抖,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来,我想他应该是后悔方才让皓祯答应了吧,养着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儿子,还真不如老老实实捆着安分。
皓祯被放开,不知是看在那五十棍份上还是怎样,倒也规矩,站在硕亲王的旁边,一声不吭的等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禄子先从外面回来了,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我点了点头,小禄子在旁边垂手站定了,过一会,雪如跟白吟霜也出现在厅门口。
一干人等重新站定了,我问道:“关于白吟霜方才所说的,愿意自行离开王府,你们可同意么?”
皓祯身子抖了抖,却说道:“娘娘,奴才不同意。”
白吟霜低声说道:“皓祯!求你答应了吧。”
看皓祯那样子,又像是个再度爆发的,硕亲王急忙一把将他拉住,喝道;“皓祯你疯了,再敢高声乱语,五十棍打下来,半条命就没有了。”
雪如也吓得乱抖,捏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皓祯到底也知道点好歹,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终于没有爆发,只说到:“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你离开的,就算是天大的惩罚,我们一起担着就是了。”
他安分下来的这份模样,倒还是可以看得,望着白吟霜深情款款的,跟先前那个咆哮嘶吼的简直判若两人,我深为纳闷,一时却想:恐怕兰馨喜欢的,就是这个面目的皓祯吧。只不过他这性格非一日养成,如今我以性命威胁,才收敛了些,先前还是对着白吟霜……都差点把她掐死的样子,若是日后跟兰馨相处,兰馨是个不讨他喜欢的,若是他再受什么刺激,动起手来,兰馨还有活路吗?
如此一来,听了皓祯这些话,虽然是忤逆了我的意思,不过却正中我内心下怀。
硕亲王跟雪如听皓祯这么说,顿时都紧张起来。白吟霜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说:“我求你不要这样,我们分开的话,对你我都好,也不会连累别人,你就听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不,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皓祯坚贞不屈,表示不同意。
我轻轻一笑,毫不气恼,说道:“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硕亲王,雪如福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雪如跟硕亲王面面相觑,雪如跪地说道:“皓祯情急犯上,的确是他的不对,娘娘尽管责罚于他,至于白吟霜,她在王府的时候,规规矩矩的,一点错也没有出过,尽管公主偶有责罚,她也是心甘情愿受着,从无怨言,请娘娘看在她如此贤淑善良的份儿上,饶了她……有什么罪责,就让奴才承担好了。”
我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很有趣:并不护着皓祯,却转成护着白吟霜,为了一个来历不明、不上台面的小妾,堂堂的福晋,居然想要以身代罚。
硕亲王瞪着眼,闻言急忙说道:“请娘娘也责罚我吧,我也有错……”
我看着这心怀鬼胎的众人,想了会,开口说道:“都别急着,本宫看此事,全由白吟霜所起,若非是她勾引浩帧贝勒在先,他又怎么会跟兰馨反目,动手犯上,甚至在本宫面前咆哮,造成现在这种情形,归根结底都是因白吟霜而起,而皓祯好歹是兰馨的额驸,本宫来之前,兰馨再三请求本宫,对皓祯从轻发落,本宫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怎么难为皓祯……至于白吟霜,却是留不得的!”
我说完这句,除了硕亲王外,其他三个人都慌了,白吟霜是有些怕,皓祯是大急,而雪如是担心震惊不忍,种种种种。
我若无其事,问道:“白吟霜,让你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本宫自然会将皓祯以及硕亲王府的所有人都轻轻赦免,如此判断,你服吗?”
白吟霜含着泪,终于低头下去,抽泣说道:“奴才服,只要娘娘保住皓祯,不处罚王府里的其他人,再怎么判奴才,奴才也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雪如跟皓祯一起喊道:“不!”
我不理,那边硕亲王虽然有些不忍,却仍旧拉住了雪如的手臂,低声劝解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又算得了什么?皓祯犯下的种种错误,也的确是由她而起,如今娘娘圣明,一切从她结束,何乐而不为?你干嘛跟着皓祯一起犯糊涂?”
雪如哭的泪人一般,说道:“我犯糊涂?我犯糊涂?你不知道,我……我这心里……”她捂着胸口,欲言又止,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白吟霜,忽然跪倒下去,抱着白吟霜哭道,“苦命的孩子。”
我见她哭的如此惨烈,却并不再说其他,心想还差点火候,今日之事,也该收场了,这一把火烧着,迟早让她受不住。便淡淡说道:“既然白吟霜认了所有,那就好了,欺君之罪外加引诱贝勒爷失德败行,罪责当诛,三日后处斩。”
我说完之后,雪如惊呼一声,昏厥了过去,皓祯暴跳起来,重新高吼,我早就料到会如此,当下命人将他擒拿起来,摔出宗人府,眼不见为净,剩下的硕亲王将雪如福晋搀扶起来,我又抚慰了他几句,他谢恩之后,也自出府去了。
刚回到了坤宁宫,兰馨就来见我,我见她双眉紧皱,似乎担着无限心事,心头想到皓祯咆哮嘶吼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
“皇额娘……皇额娘劳累了,”兰馨行了礼,小心说道,“不知今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兰馨,这皓祯贝勒,有个冲动受不得刺激的毛病,你可知道?”
兰馨呆了呆,说道:“皇额娘……他……他也不是总这样儿的,只不过是偶尔如此。”
我望着她,说道:“他今日在宗人府将白吟霜掐住的样子,着实可怕,那白吟霜全无反抗之力,若非知道他两人有意,还以为这皓祯要杀了白吟霜呢,本宫实在想象不到他也如此对你的情形。”
兰馨低下头,说道:“皇额娘,兰馨知道您疼惜我……”
“那你也该疼惜你自己!”我很是不高兴,望着兰馨,说道,“你是皇家的公主没错,皇上对你爱惜有加没错,本宫自然也是当你是亲出的来爱护着,所以你出了这种事,本宫才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可是兰馨,人一定要自己争气!倘若你自己先看轻了自己,非要往那些地狱火海里钻,那么就算是皇上,就算是本宫,也是救不得你的!”
兰馨一听我说这个,眼泪扑啦啦落下来,说道:“皇额娘……兰馨知道,可是,可是这门婚事是皇阿玛定下来的,如今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又能怎么样呢?也只有……”
“你是皇族的公主,难道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明知道他不是个好的,你却死抱着不放,这是什么道理?其实选择多了去了。”我看着兰馨,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是个沉稳大度的,合该有个疼惜你,眼里只有你的额驸,享尽荣华富贵,夫妻恩爱,但是你看现在——你觉得皓祯他还会回头来跟你琴瑟和鸣,恩爱一世吗?他那个性子,加上你是个宁折不弯的,简直是烈火遇到炮仗,靠的越近,只会伤损了自己,甚至两败俱伤。”
兰馨听得怔怔的,皱着眉望着我:“皇额娘,我……我既然嫁了,就要迁就他……”
我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是能迁就,就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白吟霜而闹得不可开交了,你可知道,你所谓的白狐,不过是白吟霜为了祭拜他的父亲所以才身着白衣夜行引起,你若是理智聪明,就该识破当中的谎言,而不是反被那些谣言迷惑,最终疑神疑鬼,你自己想想看,此番若是本宫不出手,你现在会是何种状况?你会迁就皓祯,笑话!只怕你会越伤了自己是真的。”
兰馨手帕子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够了,不要哭了!”我拍了拍桌子,兰馨吓得立刻收了声,我又说道,“你现在年轻,毫无见识,才会钻入牛角尖里,一头不回,本宫不是怪你,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其实只需要你退一步看看,就会知道你面前仍旧还有更多的选择,不是非一个漏洞百出的皓祯不可。”
兰馨眼睛微微湿润,看着我,过了会儿才问道:“皇额娘,我……我只怕我成为众人的笑柄……”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我冷冷一笑,说道,“人活一世,难道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只要你自己觉得安心快活,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兰馨一怔,旋即缓缓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我看她似有松动,立刻趁热打铁,说道:“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新月格格之事?”
兰馨点头,说道:“皇额娘提起这个做什么?”
我说道:“你看,那新月格格,起初一门心思的喜欢上努达海,又有哪个不笑话她的?堂堂一个格格,竟然喜欢上有妇之夫,可是后来呢?”
兰馨凝眸想了想,说道:“起初兰馨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诧异,有些瞧不起新月格格,以为她自贱了身份,然而后来……她想开脱了便入了佛门,潜心礼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反觉得她原来是个可敬的女子。”
我哈哈一笑:“这不就结了?你起先鄙薄于她,因为她自甘堕落,后来她翻然悔悟,选择了自己要走的一条路,你反而将那一腔对她的鄙薄轻视,换作了敬佩,——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如今被皓祯所迷,不顾自己的尊贵身份,作出那些稀奇古怪,荒唐荒谬的事情来,你当你挽回不了皓祯,世人也许会笑你,但是你若是有所选择,日后真正幸福快乐起来,有个疼你爱你的夫君,更加上比皓祯还一表人才,身份不凡,又有什么不足?正如新月格格回头是岸一样。”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兰馨望着我,喃喃地说。
我又说道:“何况,本宫先前说过,你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何必以世人的眼光为束缚?要知道,世人多数都是趋炎附势、喜新厌旧之辈,倘若你真的快刀斩乱麻,跟皓祯一刀两断,另觅坦途,到时候你看看还有谁会提起你当初跟皓祯之事,早就把皓祯抛到九霄云外去,只会羡慕你赞你有眼光有福气,你若是不信皇额娘说的话,就拭目以待。”
兰馨望着我,眼中的泪也再无痕迹,忍着悲伤说道:“兰馨怎么会不信?皇额娘是一片真心为我着想。……我寻常都只怨恨自己的命不好,阿玛额娘早亡,虽然皇阿玛疼爱,尊为公主,不过在这深宫之中,仍旧时常有孤苦无依的感觉,从没有人如皇额娘一般对我苦口婆心……”
我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如今你可不孤苦了,有本宫在,本宫会疼惜你爱护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兰馨感激看我,眼圈微红,叫道:“皇额娘,先前兰馨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皓祯是我的救命稻草……如今才知道谁是好人坏人,皓祯那么对我,摆明他的心中是没有我的,我又何必对他苦苦死缠?皇额娘说的对,我如今……也必须也要自己争气,才不辜负皇阿玛跟皇额娘对我的疼爱……”
“你懂得了如何选择是对的,本宫也就放心了,”我望着她的双眼,说道:“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人也是这样,放开了就不要再记得,——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兰馨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啪啪落下,她反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要回头,嗯……皇额娘,我忽然感觉我的心头,仿佛去掉了一个极大的心结。”
我微笑看她,兰馨转头回望着我,含泪而笑,说道,“兰馨不再执迷不悟了,兰馨会听皇额娘的话,皇额娘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也忍不住有点眼睛湿润,却也点头说道:“好兰儿,这才是你皇阿玛的好孩子,也不枉本宫替你出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