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帝来到坤宁宫, 我对此早有预见, 一番缠绵之后, 皇帝伸出手臂来, 将我抱在怀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道:“朕觉得, 朕跟皇后是越来越心灵相通了。”说着, 转过头来看着我, 笑眯眯问道:“皇后觉得呢?”
与其说那是“笑眯眯”倒不如说是“色-迷-迷”来的贴切些……我看他一眼, 又赶紧垂下眸子,嗔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呢?”
皇帝哈哈一笑,将我抱的紧了些,靠在了他的胸前,又说道:“怎么?难道皇后不觉得?——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朕可是觉得跟景娴你是越来越合拍了,刚才……”
他似故意挑-逗一般,说起方才情形。言辞颇为露骨。竟令我有些不堪承受,脸忍不住阵阵发热, 伸手轻轻地抵在他的胸前,压低声音娇嗔只说:“皇上你还说……只是欺负臣妾……”
皇帝不依,伸手将我的下巴抬起来, 细细的看, 边看边说:“景娴是越来越好看了, 此一刻, 人比花娇啊!”
“皇上又来取笑臣妾,”我逃脱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低声说道,“臣妾这般年纪,还能得皇上如此谬赞,真不知要向哪里钻好。”
“就钻在朕的怀里吧!”皇帝哈哈大笑,伸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背,手自头发向下滑落,一直到腰间,又轻轻地捏一下,我最怕痒,倒是真的反应剧烈,扭动着想躲开,皇帝趁机揽着我的腰,将我拥在怀中,他的兴致特别的高,顿时之间又被挑起兴趣来,腾身又上,先前我还是作出三分承受不住,到最后却是七八分,望着他的面色,迷乱之间不停的娇声求饶,皇帝却越发兴起,一直折腾了三四回才罢休。
我实在累坏了,皇上这一番折腾,我也要打点精神投入,丝毫都无法怠慢,实在心神俱疲,终于求的他尽兴停住了,顿时浑身如散了架一般躺着不能动,皇帝却似还好,仍旧探出手臂将我抱入怀中,我听得他的心跳“砰砰”之声,还是十分剧烈,心头朦朦胧胧有些担忧,想到:若是他再来一次,恐怕我是真的无法奉陪……会累死的吧,实在汗颜。
幸亏皇帝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只是拥着我,过了一会儿,却喃喃地说起话来。
我困得十分,只想要呼呼大睡,然而却又不肯错过他的话语,只好支撑着听闻,却听得皇帝在耳畔说道:“景娴还不承认?”
我吓了一跳,想到他先前所说“心有灵犀”“合拍”之事,是拿着这个由头来罚我,便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认输求饶,说道:“臣妾承认,臣妾承认就是。”
皇帝嘿嘿一笑,将脸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我模模糊糊无法提起精神来应对,却听得他又说:“说来也怪,朕在别人那里,顶多就是一时兴起,怎么到了景娴这儿,竟停不下来,仿佛年青小伙子一般。”
我听了这话,少不得奉承一番:“皇上说什么呢,皇上本来就正当壮年,却是小伙子都比不上的呢。”
皇帝一听,又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说道:“景娴这么说,是在暗示朕些什么吗?”
我又红了脸,娇羞说道:“皇上真是……只懂得作弄臣妾。”
“嗯……朕就是想……”他的声音一压,眼神有异盯着我,我的心立刻噗噗跳,不会兴致又上来了吧?心底暗暗叫苦。
幸亏皇帝及时一叹,又说道:“……素来听小燕子说起民间之事,朕也经常向往……如果能是民间的一对夫妇,该有多么的单纯幸福,然而,朕也无悔了,因为在景娴这儿,朕也能体会到恩爱夫妇的感觉。——先前真是让朕没有想到啊。”
“皇上……”我低低唤道,而后静静地再不吭声,心底只想他赶紧住口而后入睡,皇帝却兴致盎然,而后又说了一句话,顿时之间令我的困意顿时荡然无存。
皇帝见我不语,又开口说道:“朕跟景娴,还有永璂,若是在民间,也算是不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家三口吧。”
我的心刹那震动,抬头看向皇帝,说道:“皇上……怎么突然生出这种感叹?”
皇帝伸手,挽起我的一丝头发,说道:“只是太高兴了,一时又多想了些……不过景娴,说起来,永璂最近好像变了很多,朕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永璂?”我故作糊涂,迷惑说道,“皇上可是让臣妾迷糊了,皇上说的,是五阿哥吧?”
皇帝一笑,说道:“是朕跟景娴的十二阿哥,永璂,朕这么说,景娴高兴吧?”
我做不解状,说道:“臣妾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皇上,怎么忽然夸奖永璂了?”
皇帝点点头,叹道:“朕本来不是很喜欢永璂,觉得这个孩子不大方,又有些不会应对,怕生……然而最近朕听得纪晓岚以及尚书房里的一些教师傅都纷纷夸奖永璂,朕十分诧异,昨日便特意抽查了一番永璂的功课,没想到,……永璂他竟然回答的头头是道,没什么难得住他……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他对事情有一番自己独立的见解,更让朕欣喜的是,他虽然只是个小小孩子,说的那些个道理也未免稚嫩,但竟十有八九很合朕的心意啊!永璂他的进益,实在是相当的快!你说朕能不欣慰,能不高兴么?”他很是高兴的,舒心而叹,“——景娴,你的十二阿哥快要长大,也越来越像朕,大有皇家风范了!”
我听皇帝滔滔不绝说出这一番话来,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心底震撼而激动,面上却还做出惶恐的样子,说道:“皇上怎么这么夸奖永璂?他不过是个小小孩儿而已,哪里会那么好的,皇上不是故意来逗臣妾开心的吧?”又抱怨说道,“臣妾这几天很少见到永璂,还以为他去哪里玩去了……难道都是在偷偷进修?可是不至于的……永璂年纪还小,怎么会这么懂事,皇上一定是故意来逗臣妾的。”
说到这里,反而叹了一口气,十分惆怅。
皇帝一听,竟略挺了身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景娴,朕没有骗你哄你什么,永璂他真的很好……你啊,给朕养了个好儿子还不知道呢!”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皇上说的是真?”
皇帝哈哈一笑,看着我的样子,低头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朕金口一出,一言九鼎,怎么会骗你……我看永璂小小年纪,却已经有皇家风范,若如此下去,将来的造诣修为,不在五阿哥之下啊!”
我低下头,说道:“若永璂知道皇上这么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乖乖地窝进他的怀里,又说,“臣妾见皇上这么开心,也就放心了,希望永璂不辜负皇上对他的希望。”
皇帝连连答应,又安慰了我一番,才拥着我沉沉入睡了。
第二日皇帝意气风发的起身,穿了朝服,收拾妥当前去上朝。
这一晚上,先是被皇帝折腾的浑身疲累,又听到皇帝夸奖永璂,内心激动难以言说,几乎都没怎么睡,送走了皇帝,才略在那斜榻上眯着眼养神。
正在假寐,听到外面有小太监轻声叫道:“小禄子公公,小禄子公公?”接着,小禄子窃窃答应一声,而后蹑手蹑脚出去。
我心头一动,便细细去听。就听到外面有人悄悄地交谈,是小禄子说道:“娘娘正在休息,昨晚上没怎么歇好,副都统可有事么?”
我眉头略微一皱,是善保?
外面沉默了片刻,果然响起了善保的声音,低低说道:“原来、是如此……那么我就先不打扰娘娘了,娘娘好生休息要紧,也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等会娘娘醒了我再来……劳烦小禄子公公了。”
小禄子笑道:“说什么见外的话儿,大家都是替娘娘办事的,副都统自去吧,等娘娘醒来,我会将你来过的事儿转告给娘娘的。”
善保说道:“如此有劳了,善保先行告退。”
小禄子答应一声,那边再无声息,小禄子自重新悄悄进来。
若是我当时传召善保进来,也许就会免了其后而来的一场惊扰是非,但我当时实在不想见他的面,所以自假装仍旧在睡的模样,不愿意召见他。想来那一场惊,是上天注定的吧。
顷刻善保走了,我却再也睡不着,想来想去,心头忐忑,终究醒了,叹一口气,问道:“方才有人来过?”
小禄子说道:“回娘娘话儿,方才是善保副都统来过,见娘娘睡着,就不敢打扰,先行离去了。”
“他可有说过是什么事儿?”我问道。
小禄子说道:“回娘娘,这个不曾,不过副都统说,等娘娘醒了,他还会来回禀娘娘的。——是不是要奴才去传召他来晋见?”
“这个不必了!”我皱皱眉,急忙说道。
心里有些闷,站起身来,说道:“小禄子,陪本宫出去走走。”
容嬷嬷这几日代我忙碌兰馨大婚之事,寻常都不在我的身边,我索性也也没带多少人,只嫌闹腾的慌,便只命小禄子一个跟随。横竖只想静静地在坤宁宫内转一转,消遣消遣,绝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
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到熟悉的院落地方,脚步一停,望着眼前那熟悉的院落,有点出神。
小禄子见状,温声说道:“娘娘,今儿风大,娘娘穿着又单薄,不如早点回去吧。”
我摇摇头,说道:“不,本宫想在这儿站一会。”
小禄子左右看看,偏偏找不到一个宫女太监,于是说道:“那娘娘您在这儿停一会儿,等奴才回去给你拿一件衣裳来。”
“嗯,你去吧。”我只好点点头,小禄子便告退,一溜烟回去拿衣裳,我站了一小会,便顺着小路向前走,见此地景物依旧,亭台依旧,耳畔似乎能够隐隐听到昔日琴声,如此熟悉——这正是昔日新月格格所住的芷青居。
如今,人去楼空。我抬头望着芷青居湖畔假山上的亭子,昔日就是在这亭子内,新月抚琴弹奏遥想努达海,就是在这亭子内,我劝说新月未果,将鲜花掷落琴弦: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如此而已。
我同新月的那个赌,是我赢了没错,一早我其实就料到我会赢,她会输给她的自以为是,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跟她打赌之时,心底其实也有那千分之一的念头,是想着会出现奇迹的。
然而不曾,事实证明,努达海并非良人,不可寄托,海誓山盟都成空。我该逍遥快意才是,可暗暗,却不由地有些失落。
这世间,有些东西,是我永不可得的,我曾想过别人或许会得到,以证明它并不绝迹,世间犹存,但……事实证明,不过是我的一点虚妄念想。
真真好笑,像我这样生于后宫死于后宫之人,心头竟也有那一丁点不可告人的痴妄念想。
眼神刹那有点怔忪,似想起前世之时,那萦绕耳畔的幽幽笛声。
只可惜,这一世,再不可得。
我的心中陡然有点悲凉凄惶,却没有向亭子之上走动,沿着假山之间的小路向着芷青居的屋子那边走去,我忽然很想去看看,昔日新月割断了的琴弦,还在不在?
正走了两步,觉得稍微有点累,便伸手撑着旁边的假山石头,准备停下来略等一等身后的小禄子,免得他回来又找不到我。
风声寂寥,天空阴霾,假山石嶙峋古怪,我仰头去看天,满目所及,竟看不到有一点阳光,恰如此心,不由地轻轻一叹。
扭过头,正想再继续走,却在此刻,听到在侧面假山之后,有隐隐的人声传来,说的是: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