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疏居住的地方, 算是鲁国国界, 靠近未国。
那里景色极好, 算是两国边界处, 却因为居住的人身份尊贵, 所以许多人都默认了, 没人去打扰。
莫清疏的父母去了鲁国做客一个什么大会, 她不感兴趣,也没多问,只是留在宅子里, 在温泉旁边度日。
她的宅子也有些下人,别看是伺候莫家人的,但是有些人, 也都有些能耐, 甚至武功不错。留在这里,不是被她的父母所救, 就是想跟她父母求学的。
所以这个宅子里的人, 走出去, 说不定有些也是身份显赫的人, 但是在这宅子里, 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出于对莫家人的尊敬, 才会帮忙做事情。毕竟莫清疏性格古怪,惹她不喜欢, 就会被赶出去。
见到颜敬止的那天, 是一个寒冬,之前下了几日几夜的鹅毛大雪,将整个世界都覆盖了一般。
突然有下人传达,说是外面有人成功地闯阵,进入了宅子,只是那人现在情况有些不妙。
莫清疏很是震惊,她小的时候,也曾多次在宅子里迷路,被阵法所困,学有所成之后,才能完全破解,竟然有其他人能破了她父母的阵法?她大为惊奇,跟着那些人去看闯入者,就看到那个一席银白色衣衫几乎被血染红的男子。
看得出,这个男人被人追杀,为了躲避,才进了莫家的阵法里,以此逃命。莫家阵法有些闻名,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丧命,被困,只是轻的。
怕是追杀他的人,也觉得他没有可能再活下去了,才放弃了追杀。只是让人没想到的,这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过了阵法,颤颤巍巍地走了一段路,看到宅子里的人,才晕厥了过去,也算是意志力过人。
莫清疏看了之后扬眉,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这个男人。
“莫大家,如何处置这个人?”有人问她。
“扔到后院去喂狗吧。”
“莫大家,我们这里没养狗啊……”
“哦,那抬进来,我看看还能不能救。”莫清疏说完,就吩咐人,将这个男人送进宅子里。
*
学医术的女子,总是要比其他的女子少了娇羞。
莫清疏在进去后,就命人将男人扒了个精光,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似乎还被人用箭刺中过身体,一箭是从后背射中的,只是位置靠近小腹,并不伤及性命。还有一箭中了他的腿,这也是他走路踉跄的原因。
这男人也有几分血性,上身的箭直接粗鲁地拔了出去,腿上的箭则是折断了外端,看上去伤的挺重的,真亏得他伤得这么重,还能成功地破阵。
她帮他处理了伤口,清除淤血,续断肠,缝合,止血。
娴熟地处理完伤口,她还在这个男人身边看了一会,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若不是脸颊有伤,又过于憔悴,说不定还能更俊一些。
然后,她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身体:“哟呵,皮肤也不错。”
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原本只是在装晕,听到莫清疏的感叹,突然轻笑出声,却引得伤口痛,直蹙眉。
“既然醒了,为何要装晕?”莫清疏问他。
“毕竟男女……有别,我怕我此时醒……来,会徒增尴尬,没想到……你居然一点也不尴尬。”
“像你这样的男人身体,我看过十几个了,你还是瘦弱了些。”
“我的身体……自然不如那些常年习武之人。”
“你不会武功?那你是怎么逃到这里来的?”
“其实也会些……逃命用的……用的轻功。”
“我说的呢,你是如何过阵的?”
男人气都没喘匀,说话也没有力气,所以,有些回答不出,只能苦兮兮地问:“姑娘,能否容……我缓缓,再跟姑娘详细说明?”
莫清疏这才算是答应了,不再提问,只是隔三差五,就过来看看他。
结果,过去半个月了,她才发现,这个叫颜敬止的小子,是故意不跟她说,吊着她的胃口,然后骗吃骗喝,留在她这里安心养伤了。
要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尤其是到了冬天,新鲜的菜都吃不上多少,哪里还能养这么一个闲人,她当然气不顺,逼问了他破阵的方法后,开始赶他离开。
然而,颜敬止又出了花招。
“我们下棋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再留我三日。”
“啧,你不是我对手,当我怕你?”莫清疏的性子就是不服输,当即让人送来了棋盘。
不分高下,平局居多,最可气的是,莫清疏输了两局,赢了一局。
三日后。
“我们沙盘对阵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再留我三日。”
这回,依旧是不分高下,甚至是两败俱伤,但是,颜敬止实战经验丰富,总是有小花招,让莫清疏恨得牙痒痒。
之后……
“我们对对子吧。”
“我们对诗吧。”
比到最后,真的没东西可比了,颜敬止只能苦兮兮地说:“不如,今日我们比谁的腿毛长吧。”结果被莫清疏痛揍了一顿。
后来他说:“那我们比谁跑得快?”
“都能跑了,还不赶紧滚?!”
“也是,那不比这个了。”
*
那段日子,他们两个人,什么都要比一比,偏偏莫清疏是不服输的性格,总是要碾压对方一头,才会就此停手,自然被颜敬止吃得死死的。
到最后,竟然留了他有三个多月。
然后渐渐的,她开始欣赏他的才华,跟他相聊甚欢。
他们两个人,算是趣味相投,且都是有些才华跟谋略的人,其实真的论起来,她的兵法只是纸上谈兵,真打起来,她不如他。她的棋艺也只是多跟父母切磋,没遇到过颜敬止这样变化多端的棋路,也不如他。
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来的有点佩服,她就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有所改观了,甚至将她当成了挚友。
颜敬止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才华横溢,又盛气凌人,跟外面那些大家闺秀不同,她虽然张扬,却并非嚣张跋扈,而是因为真的有真才实学,才会如此自信。
还有就是,传说中的四国第一美人莫清疏,果然……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长得漂亮,就会提高别人对她的容忍度。以至于,莫清疏就算说话刻薄,有些钻牛角尖,说得不合心意,甚至会用拳头打他,他也从未生气过,反而对她颇为友善,愿意跟她说,他被追杀的原因,说起在外面的事情,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两个人聊到深夜,促膝长谈。
那天,莫清疏跟颜敬止比谁酒量好,两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宅子里再没有酒了,也没分出胜负来。
颜敬止躺在暖炉边,懒洋洋的躺着,还一个劲地跟莫清疏嚷嚷:“我们比……谁晚睡着。”
“你真是没东西跟我比了。”莫清疏有些被他的无赖气到了,懒得跟他比这些无聊的东西。
他可能是真的醉了,居然依依不饶的,伸手拽她的袖子:“你不敢跟我比是不是?”
她蹲下身,看着他,用手指推他的额头:“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如何跟我比?”
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她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上,让一半的轮廓,隐藏在黑暗之中,更显得另一半精致,轮廓好看得不像话。尤其此时醉酒,头发有些许凌乱,发鬓也开了,衣衫也松散地搭在身上,比平时多了一丝……性|感。
“那我们俩,谁后退,谁就输了。”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莫清疏还没懂,他就吻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想到自己如果后退了,岂不是输了?
才不要输给这个混蛋!
她没有躲,也没有避开这个吻,任由他单手扶着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吻里参杂着酒味,原本就醉了的两个人,此时又醉了几分,就好似两滩烂泥,身体都在晃,却还在吻着对方。
在她心里,颜敬止就是一个总在坏笑的无耻男人,用一些小伎俩,在她这里混吃混喝。但是她从未说过,她觉得,他笑时的嘴唇弧度,以及弯弯的眼眸很好看。
现在,她就在吻着他好看的唇瓣,明明是第一次亲吻男人,明明知道这不对,却还停止不下来,甚至被他吻着,心里是欢喜的。
她不讨厌他,也可以说,她有点喜欢他。
喜欢他的聪明,喜欢他坏坏的样子,喜欢他耍无赖时那厚颜无耻的模样,嗯……谁知道呢,如果不喜欢,哪里会留他这么久呢?
他突然抬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仰面躺下,然后爬过来,双手撑在她身边,俯下身来看着她。
她还没忘记输赢,倔强地表示:“我没输,是你推我的。”
颜敬止听了就笑了,又吻了吻她的唇,然后回答:“是啊,是我作弊的,是我输了。”然后又凑过来吻她。
如果说,刚才的吻,还是很小心的,知道她并不拒绝之后,颜敬止便大胆了许多,这一回更加肆无忌惮,这个时候她才有点怕了,平日里相处得多好,他都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比她还小两岁的男人。
那年,她二十一岁,他十九岁。
不过,颜敬止并没有太过分,吻了一会,就松开了她,躺在她的旁边,没一会,就睡着了,实在是醉酒之后,坚持不住了。
她还在发愣,再扭头,就看到他睡着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噙着笑,伸手抱住那个男人,用额头顶着他的头,抱着她,在木制的楼板上,睡在了暖炉旁边,并不觉得冷。
她觉得她那一觉睡得很甜,连梦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