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背影消失, 姜二爷扶着陶姨娘道:“来, 阿莨快起来。”
陶姨娘站起身, 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 身子往一旁侧了侧, 垂着头。
站在一旁的姜绍眼睛里闪着泪花, 小小的一团, 被何氏训的委屈极了,到底年纪小,见到自己的姨娘被何氏欺负了, 想要护着姨娘,又想到姨娘教导的,夫人是母亲, 是他的嫡母, 不能顶撞他。
姜二爷干咳了一声,扯了扯嘴角, 要抱姜绍。
姜绍往后面退了一步, 再也忍不住, 吼道:“我不要爹爹抱, 我不要爹爹抱。”
姜二爷蹲下身子, 心疼道:“阿绍怎么了,怎么不让爹爹抱了。”
姜绍哽咽着扑到陶姨娘怀里, 只留了一个背面给姜二爷。
陶姨娘拍着他的背哄他,怕他说出什么话被旁人听去了, 传到夫人那里惹出什么事端来。
陶姨娘把姜绍抱起来要回去, 姜二爷跟在后面拉住姜绍的小手哄他,姜绍蔫蔫趴在陶姨娘的肩膀上呜呜的哭着,好在他虽委屈,却没在外头说出什么话来。
“阿莨,不逛逛了?”
陶姨娘回头看着姜二爷,便是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鼻尖一酸,姜二爷一看她这表情便慌了,道:“阿莨,阿莨你别哭啊,是我不好,咱们回去吧。”
陶姨娘深吸了口气,把儿子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姜二爷跟在后面道:“阿莨你累了吧,快把阿绍放下来吧。”
陶姨娘也不理他,命人去打水来,准备给儿子擦脸。
姜二爷对着姜绍笑了笑,伸手要抱他,他往后面退了退,抱住陶姨娘的胳膊,抹了把眼泪,强忍住哭意道:“我不要你抱。”
姜二爷声音温和道:“阿绍不是第二喜欢爹爹的吗?怎么不让爹爹抱了?”
姜绍仰头看了眼陶姨娘,委屈道:“我不喜欢夫人,她欺负我姨娘,她还让别人来砸坏我们的东西,她坏,爹爹你由着她欺负我姨娘,你也坏。”
小孩子,最是童言无忌,面对儿子这样的指责,姜二爷有些羞愧,却还是板着脸道:“阿绍,你不可以这么说,她是你的嫡母,你要尊敬她。”
陶姨娘冷着脸斥道:“阿绍,给你爹认错。”
姜绍一见姨娘生气了,缩着肩膀道:“我不,就是夫人欺负你,爹爹看着她欺负你,却不护着你,我不喜欢他。”
陶姨娘一拍桌子:“跪下。”
“阿莨你别这样,吓着阿绍了。”
姜绍哭着要去抱陶姨娘,陶姨娘把他推开,他张着嘴大哭,一边哭一边跪到地上给姜二爷磕头:“爹,阿绍知错了,你原谅阿绍吧。”
姜二爷叹了口气:“阿莨,你这又是何必,阿绍还是个孩子。”
“正因他还是个孩子,他便该从现在开始明白自己的身份,免得日后犯下大错,连二爷你都救不了他。”
她目光冷冷着盯着姜二爷,姜二爷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这样子,他最是熟悉了,他知道她不爱他,当初她是被她爹逼着嫁给自己为妾的,可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把她纳入了府中,他比她大了那么多,做她父亲都够了。
“阿莨,对不起,是我没用,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他又蹲下对着姜绍道:“阿绍起来吧,爹爹原谅你了,你说的没错,爹爹不能护着你姨娘。”
姜绍不起身,姜二爷扯了下嘴角,无奈的笑了一声,转身对着陶姨娘道:“阿莨,我先走了,你别怪阿绍了。”
他推门出去,陶姨娘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姜绍膝行到陶姨娘跟前,陶姨娘蹲下,他伸出小手够着她的脸,擦她脸上的眼泪,道:“姨娘别哭了,阿绍会长大的,阿绍会保护姨娘的,阿绍以后再也不会说爹爹不好,也不会说夫人不好,阿绍会听话的,姨娘别哭,姨娘别不要阿绍,姨娘抱抱阿绍吧。”
陶姨娘握住他的小手,一声声唤道:“阿绍,阿绍,姨娘的宝贝。”是姨娘对不起你,把你生下来,却要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姜筠跟着程文佑回府,刚到了屋子里管家便递上了一张请帖,是陈府送来的。
程文佑打开请帖看了一下,姜筠好奇的凑上去,问:“是什么喜事吗?”
程文佑把请帖放到案桌上,揽着她的腰道:“是陈大将军。”
果然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他笑了笑,揉着她的头道:“陈大将军这次回来要认一个义子,陈大将军无子,能认个义子也是好事,你怕他做什么,有我在呢。”
“陈大将军要认义子,谁啊?”
“是他从前副将的儿子,你不认识。”
“你认识吗?”
程文佑笑了笑,他自然是认识的,陈大将军即将认的这位义子名叫裴元朗,是陈大将军昔日部下裴副将的儿子。
他娘在他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去了,裴副将同妻子感情深厚,也没续弦,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他养到十岁,被仇家追杀,裴府上下只余下一个在陈大将军处喝多了酒歇在陈府的裴元朗。
陈大将军本就喜欢他的机敏,又念及裴副将,这么些年把他养在身边,程文佑和他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他是皇子,裴元朗是陈大将军当做义子来养的,两个人都受陈大将军的重视,陈大将军重视人的表现向来与众不同。
“我从前跟着陈大将军磨炼的时候,日日同他待在一处的。”
姜筠瞪大眼睛,语气里生出一抹嫉妒:“日日待在一处?”
程文佑嗯了一声,补充道:“也不是日日待在一处,他经常被陈大将军罚去劈柴。”
姜筠窝在他的怀里:“是他没有哥哥练武学的快,才被陈大将军罚去劈柴的吗?”
程文佑干咳了一声,余下的话他没说,裴元朗被罚去劈柴,他被罚去挑水。
姜筠的肚子咕嘟的叫了一声,她面颊有些发红,道:“我饿了。”
“那便先吃饭。”
没多会桌子上便摆满了姜筠爱吃的菜,她吃了饭便歪在榻上听他说故事。
陈大将军认义子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他这么多年为国效力,在朝中地位尊贵,早年曾娶了一个妻子也被他亲手杀了,到如今膝下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
虽只是个义子,却办的格外隆重些,连陛下都亲自赐了赏赐下来。
姜筠跟着程文佑去陈府,远远的一条街道停的都是马车轿子,姜筠放下帘子,回头对着程文佑道:“到底是陈大将军面子大,这认义子的宴会倒是比旁人家儿子办满月宴场面还大些。”
程文佑道:“这是认义子的,怎能和满月宴比。”
姜筠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都一样,都是为了儿子庆祝。”
马车停下来,程文佑扶着姜筠下马车。
站在门旁的是陈大将军的两个侄子,带着人过来给他们行了礼,便把他们领了进去。
陈大将军自己也是被赐了府邸的,只是他待在定熙的时日不长,一般都是住在陈府的。
陈大将军此刻不在前厅,姜筠和程文佑被领到陈大将军的书房。
陈大将军刚过四十,生的温润如玉,和他在外凶狠的名声一点都不相符。
他身侧还站着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见到程文佑进来了,陈大将军带着他过来行礼。
程文佑微微颔首,道:“将军不必多礼,恭喜将军。”
陈大将军拱拱手,目光落到姜筠身上,面容温和道:“不知王妃可还记得微臣。”
姜筠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记得。”
陈大将军笑了笑,他身旁的少年也爽朗的笑出了声,道:“难怪殿下从前总是藏着王妃的画像不给看了。”
姜筠看向程文佑,程文佑道:“这位便是陈大将军的义子裴元朗。”
“裴公子好。”
裴元朗自来熟道:“嫂子唤我阿朗便好。”
程文佑冷冷的扫他一眼,又看向陈大将军:“将军想好了要收他做义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裴元朗哎了一声,道:“殿下,没你这么拆台的,我可是叫了十来年的义父了。”
外头管事的说东西都准备好了,陈大将军要带着裴元朗往前厅去,程文佑拍拍姜筠的手,道:“你自己先去和夫人们玩会,走时我叫你。”
陈大将军唤来婢女带姜筠往陈老夫人那里去。
陈府的院子里景色极好,因陈府祖上猎户出身,早些年定熙的世族都瞧不上陈府,总觉得这一家子是暴发户,粗俗,比不上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底蕴深厚。
陈府为了摆脱暴发户的名号,也曾在各方面狠下了番功夫,便是这院子也是修了好多次,才有了如今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