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太子遇刺。
只不过尚无性命之虞,只是养在宫中。
蓝尚书之女同樱,因早跟太子定亲,因此也留在宫中,日以继夜相伴太子。
皇后赞其忠贞意重,待之十分亲厚。
这日,卫凌回到府里,明媚便迎了。
数日来明媚日思夜想,几乎寝食不安,迎了卫凌后,便道:“爹爹怎地脸上有些倦意?今儿我学了一道菜,特意做了给爹爹吃。”
卫凌惊讶看她:“你去做菜了?做的什……”一句话没问完,忽然拉住她的手,低头看去。
明媚没想到卫凌的反应竟如此之快,缩手不及,被卫凌捉个正着。
卫凌定睛一瞧,却见面前那极娇嫩的小手,果真倒落了好几处的伤痕,一处像是刀伤,还有的如烫伤,手指上还缠着一个布条。
卫凌倒吸一口冷气,明媚把手挣脱开来,挡在身后:“爹爹你怎么……偏看这个,这不算什么啦。都是我笨手笨脚的,以后若多学学,也就好了。”
卫凌气道:“以后还要多学学,我们府里难道没有做菜之人么?”
明媚道:“有是有,但我想亲自给爹爹做点吃的,以示孝心嘛。”
卫凌被她的话弄得又气又笑,道:“你快罢了,我知道你孝顺,但是这种孝心还是罢了,爹爹又不是李靖,做什么要你剔骨还血的?”
明媚眨了眨眼,露出小小委屈状。卫凌叹了口气,轻轻一揽她的肩头:“你若受伤,爹爹怎能吃得安乐?以后切勿如此,做这些危险之事了。”
明媚心中感动,听到最后,却噗嗤一笑:“做饭其实也挺有趣的,偏爹爹说的这样险要,那我以后尽量少做就是了,不过今日我费了心,爹爹少不得要尝尝看。”
卫凌点点头:“你啊,哪里来的这些古灵精怪的?对了,别是二郎教唆的吧?难道他叫你给他做饭吃了?”
明媚愕然,而后忙摇头:“爹爹说到哪里去了!跟他有什么干系,他连知道都不知道呢。”
卫凌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那个小子不知好歹想要如此,我饶不了他。”
明媚嗔道:“爹爹你要把他吓死了。”
卫凌哼了声:“你对他那样好,我不吓一吓,怎么镇得住他呢?那小子鬼心眼忒也多,连他爹都能算计进去,你爹爹我怎能不防?”
明媚又羞又乐,便扭身叫玉葫端了饭菜进来,亲手上桌。
卫凌低头一看,不由诧异,原来这一道,竟是渝州的乡间小菜,名唤“醉乡思”,又名“翡翠玉轮”,名儿虽是风雅出色,但实则是最简单不过的,用新摘的荷叶,包裹着渝州的香糯米,糯米事先以醴泉水酿的酒浸足两个时辰,因此含有一种泉酒特有的甘洌香浓,而点缀糯米中若隐若现的,却是金华火腿——醉乡思的名字,是因糯米里所含的酒而起,乡思两个字,却是因渝州香糯米。至于翡翠玉轮,自然是因糯米白如玉,又是圆形,而荷叶绿如翡翠,看来便赏心悦目,传闻之前是别居他乡的渝州士子因思乡之故,以荷叶包裹糯米烹制而成。
然而明媚所做的这个,却别有不同。
卫凌瞧着,忍不住哑然而笑。
这糯米之上,原本是有切成极薄片的金华火腿为点缀,以作月影之意,但是眼前的这道,在火腿之下,竟更有一只白胖兔子,手中握着一根玉杵做捣药状。
细看,那兔子竟是以莲子做成,不知用些什么食材,做成红眼睛红鼻头,惟妙惟肖。
卫凌看着,又是惊叹又有些不舍的动手:“你……”——为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卫凌竟失了言语,只觉得双目异样,素来冷面冷心的人,竟也忍不住有些……
明媚道:“爹爹尝尝,我暗地里做了好些,才做成了这道比较满意的。”
玉葫在旁边忍不住说:“我这些日子每天吃小姐蒸的米,都吃得听见米就晕了,做梦都是米……大人若是不喜欢,小姐就练别的菜吧……”
明媚跺脚道:“多嘴,还不走开!”
玉葫努努嘴,便出门去了,卫凌哈哈笑笑,低头又端详面前的醉相思,看一会儿,心中便隐隐涌动,抬手攥住明媚的手腕:“好孩子……你的心意爹爹领了,以后别再这样费心了,知道么?”
明媚道:“知道啦,爹爹快尝尝好不好吃。”
卫凌实在不舍得吃,又怕让明媚失望,便从边角掐了一筷子,入口,只觉得糯米香甜黏软,泉酒跟米香萦绕,回味无穷,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好……”就算明媚此刻做的不好,卫凌也自心满意足,何况真真是好吃极了。
卫凌吃了口,道:“以后不要做给二郎吃。”
明媚不晓得他为何冒出这句:“爹爹?”
卫凌道:“这菜是你特意为爹爹学的,只许做给爹爹吃。”
明媚才抿嘴一笑:“知道啦!”
卫凌停不了口,又吃了一筷子,才道:“好了,说罢。”
明媚呆了呆:“说什么?”
卫凌扫向她:“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要学做菜给爹爹吃的?这些日子来,我看你愁眉不展,仿佛有心事,莫非是有什么想对爹爹说……故而先拿这菜来讨好爹爹么?”
卫凌这人,心细如发,又敏锐之极,且关爱明媚,自然不会忽略她这些日子的反常。
明媚见卫凌竟知道了,顿时脸上泛红:“爹爹……你……你怎么……”明媚不擅掩饰,顿时便觉得心虚,隐隐愧疚,觉得自己有些……
卫凌一叹,道:“其实你有什么,只管跟爹爹说就是了,只不过你能有如此心意,爹爹还是很高兴的。”
明媚越发觉得难过,卫凌道:“说罢,究竟是何事呢?你要知道,爹爹是不愿你把事儿埋在心里的。”
明媚骑虎难下,饭也做了,也给卫凌看破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便道:“爹爹……是……是跟景正卿的……事……他问……要不要定下……定下那日子呢……”
卫凌其实早就猜到几分了,这些日子来一直都不肯主动去问明媚,就是怕她说的是这件,不然他哪里会坐视不理。
如今听明媚真的说起来,心中仍旧一扯,隐隐地竟觉得难过。
但是明媚费尽周章才终于开口,卫凌实在舍不得让她……
卫凌心里异样,面上却还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这件事……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怎么二郎不亲口跟我说?”
明媚心想景正卿哪里敢呢?便道:“他、他大概觉得……我跟爹爹说比较合适……爹爹,我不是想要急着就、就出嫁的……只是他说他家里……叫问问,于是就……”
卫凌点头:“爹爹知道,你是好孩子……”就是给教唆“坏”了。
又道:“此事原本该景睿跟我商议……”
景睿自是跟卫凌商议过,只可惜被卫凌以明媚年纪尚小的借口“延期”了。
卫凌打量着明媚的脸色,略一沉吟,最后说道:“是这样的,爹爹正好也有事跟你说……近日来,爹爹要出京一趟……大概,总要七八天才回来,等回来了,便跟你二舅舅正式商议此事,尽快定下来,如何?”
明媚一听,呆了呆,忙又问道:“爹爹出京干什么?”
卫凌道:“有点儿小差事,需要我去走一趟……没什么要紧。”
明媚道:“那去那么多天?”
卫凌说道:“因为路程略远一些,放心吧,爹爹有数。”
明媚听了,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能跟景正卿交差了,忧的却是卫凌要出门,还是这么多日子。
明媚依依不舍,卫凌自看得出来,心里欣慰:“放心吧,爹爹会尽快赶路,争取早点回来。”
明媚知道他是公差,自勉强不得,便点头,又道:“爹爹快再吃点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次日,卫凌果真便出京了。明媚起了大早相送卫凌,大门口,卫凌又格外叮嘱了她一番,叫她不许出外走动,乖乖呆在家里之类……明媚一一答应,好一会儿,卫凌才上马离开。
明媚瞧着卫凌身形拐过街角不见,竟觉得有些伤感,闷闷回府。
卫凌离京的消息似并未给许多人知道,因此连景正卿竟也不知,等知道了,已经是卫凌出京第二日。
那时景正卿人在城外,正观看麾下部属操练,儿郎们生龙活虎,喊杀声震天……景正卿凝神片刻,却又魂游一阵儿,想着下午得空了,必要去卫府走一遭的。
想到卫凌这令人头大的角色不在,景正卿如放了辔头的马儿,恨不得即刻撒蹄奔腾。
正操练间,远处烟尘滚滚,有一匹马飞速而来,景正卿不以为意,等那人靠近了,景正卿才霍然挺身而起,却见马上来人,竟是叶若!
一身文官服侍的叶若,头顶的翅帽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原本纹丝不乱的发髻也散乱开,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来的甚快,一径竟冲入操练队伍中,却来不及刹住马儿,马背上的身形也是晃晃悠悠,让人看得惊心动魄,感觉他随时都要从马上掉下来一般。
景正卿心中猛地跳了几下,似乎嗅到有什么不对发生。
叶若自进了翰林院之后,更见儒者风范,一举一动,不像是寻常少年或者他们这些武官一般,很讲究不苟言笑,温文儒雅,这样纵马狂奔的姿态,却是少见!
景正卿示意副手指挥,飞快下了高台,这会儿叶若已经快跑到跟前,景正卿听他大叫:“正卿!正卿!明媚出事了!”
景正卿一听,整个人灵魂出窍,那边上有侍从帮着叶若拦住马儿,叶若连滚带爬从马上下来,景正卿一步迎上,将他扶住:“你说什么?”
叶若回头,指指京城的方向:“快去,快去……说是太子出事,皇后认定是明媚跟卫宸所为,已经派人上门捉人,我听了消息就即刻……”
景正卿听了,大叫一声:“备马!”身边侍从官忙将马儿牵来,景正卿翻身上马,却又心头一动,回头:“铁羽营众人,速速随我回京!”
风烟滚滚,一路卷回京中,景正卿一马当先,倒是把身后的士兵们抛下了。
城门官自认得景正卿,见二爷飞马而来,正啧啧赞叹少年得意,忽然看他身后数百士兵掩至,马蹄翻腾,平地里像是起了一阵烟雾。
城门官见这阵仗,一惊之下,却也知道今儿景指挥使正在郊外操练三军,只不过这返回的时间却有点儿早……因此不以为意。
眼睁睁看景正卿带人入城,而后一路如狼似虎地卷往城中,才觉出有些不对来,便问副手:“为何大人今儿好像有些不对头?”
副手想了想:“是了,平日都带着笑摸样,这回却一丝笑影都无,却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
城门官本来不觉如何,听了这句话,忽地头皮一紧。
这样大阵仗的出入,城中的百姓顿时也惊动了,纷纷避让。
景正卿一路马不停蹄,先行到了卫府,却见门口上小厮们横七竖八,有的身上带伤,靠墙呻~吟,景正卿下地抓起一个:“发生何事,小姐呢?”
小厮脸上带伤,忍痛道:“二爷,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小姐……给一群人带了去,说是、是刑部的什么人……”
景正卿一听“刑部”二字,仿佛头顶打了个霹雷,整个人便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