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长叹了一口气,这让苏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苏轩会对他说“恨”这个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真相太过残酷,苏世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咳咳咳……”苏轩再次咳嗽起来,他拒绝了苏世递过来的水,盯着他的眼睛,执着的说:“方姨母说的很对,皇室之间的争斗再如何残酷,你我都会是对方唯一的生机,佩珩,我的生机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我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这一刻苏世是很想拒绝的,他不愿意相信苏轩的命运会这么走到尽头,可理智却并不允许他抱有如此愚蠢的愿望。
苏轩只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像是放下了包袱似的笑起来:“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你不要恨我,你就当做……那是我一个小小的发泄吧,说起来……我这辈子都没有任性地做过什么事情,若是有下一世的话,我很想去看看西北的黄沙,若是我也能骑马驰骋,或许我也能成为一个大将军呢。”
“会有的。”
“什么?”苏轩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他不知是没听清苏世的话还是没听懂,虚弱地问了一句。
苏世抓紧了他的手,像是在给他信心似的说:“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他会给苏轩一个清平盛世,让他可以无忧无虑地驰骋在塞北草原上,而不必担心胡人侵扰……
……
苏世离开东宫后没多久,就传来了太子薨逝的消息,皇宫中一片哀戚,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哭晕了过去,太医署忙活了多日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肚子里的那位皇家嫡长孙,好容易算是保住了孩子。
朝中因为太子的薨逝局势也是瞬间变幻,苏意一党大约是狗急跳墙竟直指苏轩的死和苏世逃不了关系,理由是苏世是最后一个见过太子的人。
这种无稽之谈竟也能让苏意一党坚信不疑,并且紧接着找到了苏世的把柄——苏世暗通玄铁营,意图不轨!
一个被罢免了军权的皇子,竟然还和前任部下有联系,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奈何皇帝偏心,好不容易抓到了苏世的把柄怎么可能会让他轻易逃脱,当即下令将苏世软禁在了成王府,看他的意思竟还是要深度调查,似乎不给苏世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似的。
一时间成王的势力四分五裂,接连遭到皇帝和苏意的打压,成王一党在朝中可谓是步履维艰,只有苏世知道,这样无关痛痒的“下风”就是苏轩所谓的“任性”。
他的那位兄长,仁慈和善了一辈子,即便是对他的“仇人”也下不去狠手,苏世这一世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褚子桑头一次如此贴心的没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只是等他睡过去以后派人将他送回了成王府,第二日酒醒后,苏世依旧是那个沉稳成熟的成王殿下。
……
与此同时,湖广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死亡率急剧降低,虽然不少地方仍有小型冲突,但并没有大的暴乱发生,舒湄带着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下去,发放药物,俨然被视为了活菩萨,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式传回京城,朝中众人就更有精力去“内斗”了。
然而就在这一场浩浩荡荡的鼠疫即将被彻底平定的时候,意外出现了——嘉靖郡主意外染病,不治身亡!
这个消息比瘟疫更加可怕,迅速席卷了整个大炎朝,都说嘉靖郡主的药有奇效,可却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这让救灾的和受灾的都各自人心惶惶起来,那些舒湄等人还未走到的地方重新开始封村,看样子是要沿袭旧制任由百姓自生自灭,原本已经平息的瘟疫眼看着就要再度生事。
幸而成王殿下力排众议,极力反对封锁计划,全力推行药物治疗,苏显瑜干脆将赈灾一事交到了苏世手上,并且命他不日前往灾区。
时间回到几天前,提取成功的链霉素让舒湄对于在这个时代创造抗生素有了极大的信心,百姓口中恐怖的瘟疫在舒湄看来却并不为惧,因此事事亲力亲为,和将士们一同吃喝,完全看不见一个郡主该有的娇生惯养,这让同行的锦衣卫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而舒湄的这般做法也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同行的大夫一个个的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跟着舒湄学习如何注射药品,如何消毒如何观察病情,就连季以牧都因为舒湄的种种作为而与她化干戈为玉帛,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俨然是舒湄的第一迷弟。
而第一个发现白茗不对劲的人也是季以牧,但是当他告诉舒湄,白茗偷偷藏了病人的衣服时舒湄却并不在意,并且告诉季以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几天之后,舒湄就染上了疫病。
这段时间以来拯救了无数性命的“神药”却对舒湄完全没有效果,同行的大夫试了无数的办法,却依旧是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舒湄的病情一日日的恶化下去。
而奇怪的是那些药物对其他人依旧有效,唯独嘉靖郡主像是个万中无一的倒霉蛋,没过几日就已经病入膏肓脱了人样,季以牧整日守在舒湄床前也不幸染病,等众人用药将他救回来时,嘉靖郡主已经病逝了。
按照嘉靖郡主的要求,所有因病去世的尸体全部要火化,前不久因为其他原因和舒湄分开行动的陆番回来时,所见到的就只有嘉靖郡主的骨灰。
陆大人向来以阴冷残酷著称,从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发雷霆,但是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即便是李卫都不敢轻易靠近。
就在嘉靖郡主火化的第二日,陆番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踏上了回京之路,那女子衣衫褴褛,显然已经遭受过一番酷刑,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只有和舒湄走的最近的季以轩认出来了那人竟然是嘉靖郡主的贴身婢女白茗!
那一瞬间季以轩终于明白,那白茗恐怕就是害嘉靖郡主染病的真凶了!
和他同行的大夫们在这一段时间内对舒湄的医术十分佩服,得知此事后更是义愤填膺,怒骂白茗的同时也不由得怀疑起舒湄遇害的真相——白茗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谋害自己的主子呢?
而另一边,陆番丝毫不顾忌身受重伤的白茗是否会受不了沿路的奔波死在路上,一边用了上好的汤药吊着她的一口气,一边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生生缩短了几倍的时间,用了五日就到了京城。
陆大人像是一个不知道疲倦的机器,即便脸色难得的苍白,也因为积威甚重而没人敢说一句话。
回到京城的陆番直接将白茗扔进了诏狱,衣服都没换就入宫面圣,这个时候嘉靖郡主的死讯已经传开了,京城中正是波谲云诡之际,而陆番带回来的消息,无疑是在这暗潮汹涌的湖面之中投入一块巨石,非要打破这表面的平静,掀起滔天巨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