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舒湄的眉头终于死死地皱了起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苏世兵行险着,使出这样的法子来李代桃僵,必定是对静灵十分信任,而从静灵的行动中来看,她绝对有不穿帮的实力,可是在和舒湄从小相处的平儿都没有看出来的情况下,白茗却发现了异常,这可不仅仅是敏锐两个字可以解释得了的。
况且白茗虽然平日里看着细心机敏,却也绝没有到这种地步……
如此恐怖的洞察力,不像是一个小丫鬟该有的。
想到这里舒湄忽然有些后背发凉,静灵却道:“还是先不管这些,郡主,咱们先换回来吧。”
舒湄这才意识到静灵已经将人皮面具摘了下来,正在将郡主服饰换下,舒湄便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我可不知道,我还觉得我的伪装挺完美的,不过她试探得倒是挺小心的,还专程弄了火锅,啧……”静灵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都皱了起来:“郡主,你这嗜麻畏辣的喜好和京城岭南都不沾边,换个人谁能知道啊,而且我真的一口花椒都吃不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忍下来的……”
舒湄的口味本就偏向于雍城,当初还为此在方唐府中蹭过许多顿饭,可方唐的口味与舒湄也不尽相同,所以舒湄“嗜麻畏辣”这个毛病是绝对无人知晓的,白茗是怎么知道的?还以此试探静灵?
想到这里舒湄的动作忽然顿住,她猛地看向静灵,问:“你怎么知道我嗜麻畏辣?”
细细想来静灵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呆多长时间,对于她来说,可能观察并记住舒湄的喜好和举手投足的细节并不难,可这些舒湄从未表现出来的小喜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静灵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舒湄的问题有些奇怪,她说:“殿下告诉我的啊,他说郡主并不沉迷饮食,平日用膳也都是菜不过三口绝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喜好,但遇见真正合口味的东西却会放慢速度,一定要等到余味品尝完了再吃下一口。没有人会真的毫无偏好的,郡主嗜甜畏酸,口味偏向雍城却不能吃辣,偏好茶叶蛋更甚于白煮蛋……”
“等等。”舒湄有些头疼地打断了静灵,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在旁人眼中已经是等同于透明人,她揉了揉眉心,无力地问:“这些东西都是佩……成王告诉你的?”
“大多都是吧。”静灵无所谓地说:“所有的小细节都能反映人的性格,所以其实在我入宫以前,就对郡主挺了解的了。”
舒湄:“……”
她错了,苏世何止是胸有城府,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恐怕比谁都高……
“郡主?郡主!”静灵伸手在舒湄面前晃了两下,舒湄这才回过神来,静灵说:“接下来怎么办?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殿下没有安排你接下来该做什么吗?”舒湄强行扯回走远的思绪,并压下那不合时宜的暖意,说道:“你先留下也行,不是还要教我易容术的吗?”
“好,那我在这里重新找个身份。”
“等等,”舒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殿下知道我在和你学易容术的事情吗?”
“这个……”静灵犹豫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舒湄一眼,没有说话,但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舒湄忍不住一拍脑袋,顿时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
见舒湄这个表现,静灵赶紧说道:“郡主你不要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要说的,这个……毕竟我也算是成王府的人嘛,我也不能瞒着他,但是殿下也没有阻止我教你啊,没关系的吧,那个……”
“唉,你不懂。”
舒湄以一种深沉的目光看了静灵一眼,心里却已经是软成一团……
难怪苏世知道自己要离开的计划,可他却没有阻止自己和静灵学做人皮面具,那个人啊……分明那么不想自己离开来着,今日还做出了那样拙劣的计划,真的是……
完了,舒湄想,如今苏世不论做什么,在她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暖光灯滤镜,她可怎么逃得了啊!
而静灵却还不放过她,继续感叹:“不过殿下对郡主观察入微,很多东西就连我都是无法察觉,可见殿下是十分关心郡主的,即便知道了我在教你易容术一事,应该也不会插手的,郡主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里舒湄的眼神便有些幽怨,她闷着嗓子说:“知道了!你快别说了。”
她已经不需要反复认知苏世对自己的关心了,已经……足够让人割舍不下的了。
静灵被舒湄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只好闭了嘴,站在一旁憋了半天,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她还挺喜欢嘉靖郡主的,现在这个情况弄得就像是自己背叛了她似的,因此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将小太监的衣服换上,匆匆撂下一句“那我就先走了”,便迅速翻窗离开,只留下舒湄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自寻烦恼。
无数影视资料说明,感情无处着落时,寄情于劳动总是没错的,舒湄的烦恼持续在柳如绵的婚宴当天,果然便因为视线得以转移而不必抓心挠肝。
由于种种原因,柳舟与程书颖的婚事算得上是京城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之一,而在陆番离京后,再也无人与柳程两家争风头,此事便再次跻身头条新闻,柳家也算是拿出了家底不敢叫人拿捏住把柄,勉强配得上程家的地位。
而这并不是因为柳家聘礼有多贵重——毕竟和前一段时间陆大人的手笔相比柳家即便是掏光了家底也不算什么,真正令人值得在意的是柳家小小的婚宴,竟当真来了不少大人物。
无论舒湄在京城中是否声名远扬,以郡主的身份参加这样一个小小官员的婚礼就赢是天大的荣耀了,更何况人们还没忘了,程书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和舒湄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舒湄来到这里,究竟是出于和柳如绵的关系,还是为了对程书颖落井下石?又或者这场婚礼后面是否也有嘉靖郡主的手笔?
敏感之人往往会因为位高者一个小小的举动而猜疑不定,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这却仅仅是一个更大的热闹罢了,毕竟嘉靖郡主在陆番求亲时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会儿却现身柳家,怎么看都值得人品味。
柳家地位不高,程家如今也隐隐有着衰败之象,因此舒湄的身份在所有的客人中间称得上是十分高不可攀,几乎所有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接触到嘉靖郡主,凭什么柳如绵就能攀着郡主的关系飞上枝头,她们却不行呢?嘉靖郡主哪怕只是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足够某些人飞黄腾达了……
因此,出于巴结的、八卦的、单纯好奇的……各种心思,舒湄从一走进柳家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幸而她身份摆在这里,旁人也不敢太过逾越,舒湄也还能勉强应付,而在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嘉靖郡主身上时,柳家大小姐的屋子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和不远处的锣鼓喧天仿佛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