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的话成功地让舒湄惊愕,她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砸吧砸吧嘴,带着点惊疑不定地问:“你是说,长公主……受制于人?”
这个消息太过惊悚,先不说苏瑾不是个草包长公主,即便她是,皇室的是很分摆在这里,嘉靖王即便是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敢对她不敬,这等谋反的罪名不是轻易能背负得起的,而更让舒湄震惊的是,这个消息,乃是从当朝皇子口中说出来的——即便这个皇子无心皇位,可他真的能容忍如此对皇室大不敬之事吗?
苏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舒湄的心情似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说道:“你是如何知道陆番一事的?”
舒湄一愣,对于这骤然转变的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想说这件事情如今在京城中已经传了个遍,转眼就想起温眠说苏世要他对此事保密的事情,于是话头一转,舒湄说道:“我让人去买了京城新出的话本,顺便打听到的。”
《沧海横流》一书的影响的确不小,苏世也不知相没相信舒湄的话,总之他的目的却不在于此,成王殿下抿了抿嘴唇,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纠结,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对你下药一事,抱歉。”
“啊?没事。”舒湄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苏世所说的是哪一件事,听见一句“抱歉”下意识地就开了口,随后她才睁大了眼睛,语气竟有些惊奇:“你终于愿意好好与我谈谈这件事情了?”
苏世紧抿着嘴一事没有说话,舒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敢相信,从本质上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最怯懦之人,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我在一味的逃避罢了,你……”
“我知道你的苦衷。”苏世打断了舒湄,他今日并不是想与舒湄她是否对自己有情、为何要那般激动的。
自古以来,能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坐上帝位的,没几个是多愁善感之人,苏世自然有他凌冽杀伐的一面,只不过埋藏在这京城的波谲云诡之下,让人险些忘记了他是只雄狮的事实。
跳出他与舒湄二人的纠葛,其实他很容易看清楚舒湄的打算,为何在她庞大的一盘棋中,要在嘉靖王府埋下一颗隐患,她即便是与嘉靖王府亲情淡薄,总不能不顾及自己的性命,除非……她另有打算。
苏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恍惚,他说:“你总说要给我做‘技术顾问’,若是你不当郡主了,这个承诺,还作数吗?”
舒湄没有想到苏世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仰去,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你都知道了?”
“不难猜到。”
既然你已经开门见山,苏世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我先前调查过百草堂,并未发现异样,但我知道在九蒙山上救我的人是你,也知道透骨钉的秘密,我还知道你最近在和静灵钻研易容术,所以我想,你是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完美退路的吧。”
在这个世界上,舒湄所接触到的聪明人很多,从江湖草莽到朝堂君臣,她也倚仗着苏世少走了许多弯路,也正因如此,听从未小觑过苏世的实力,可当他将这些东西用到舒湄身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震惊。
舒湄张了张嘴吧,什么都没说出来,半晌后,才猛地撇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还说喜欢我呢,结果一点隐私都不给我留。”
苏世自从把温眠放到舒湄身边去就没探听过她身边的消息,所以这句话实在是对于苏世的污蔑,他有些无奈地皱起眉头,舒湄却又好像是什么都没说似的抬起头来,理直气壮道:“百草堂一直被锦衣卫盯着,我没用动用过百草堂的渠道,你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我没有查你,”苏世认真的盯着舒湄:“我会等到你想和我坦诚相待的那一天。”
舒湄:“……”
自从撕破了那一层窗户纸,成王殿下说起情话来似乎更加直白,舒湄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一副“我什么都没说”样子的苏世,干巴巴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世说:“什么?”
“我的心思你全都知道了吧?你是故意在撩拨我!”
舒湄的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了,若是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自始至终自己都在苏世的掌握之中那她也不要在这一场权力斗争中继续玩下去了,却没想到苏世闻言直接笑了出来。
如今的苏世毕竟还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笑声依旧清朗,上翘的眼角弯起来时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他说:“是啊,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他要是这么说的话舒湄就无法反驳了,她先是噎了一下,想起过往的种种,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一抿嘴不说话了。
半晌后,舒湄才道:“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
相互爱慕,并且了解彼此心意,由于某些原因,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等待着舒湄不知何时的离开……
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苏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反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怎么会?”舒湄惊讶。
苏世说:“我都没说你在什么方面不相信我。”
“我永远都会信你的。”舒湄信誓旦旦地保证,又补充了一句:“在任何方面。”
“……”苏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王皇后说“月满则亏”,太过圆满的话语,真实性往往不高,嘉靖郡主口中的甜言蜜语多了,若是生成男子,不知要哄骗多少无知少女。
苏世太了解这样信誓旦旦的言论所代表着什么了,便干脆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保证都收了回去,在如今的世道之中,谁会相信空口白牙的“只取一瓢饮”这样的鬼话呢?
因此苏世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打算放手,他笑了一下,说:“算了,先回宫吧。”
对于舒湄而言,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苏世坐在一起就已经算得上是奇迹,而如今还解决了心中郁结,整个人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一点真实感,因为穷极无聊而转向马车外的脸上挂着傻了吧唧的笑,苏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嘉靖郡主当真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