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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书斋 > 古言 > 盛世医妃 > 第二百五十九章冷灰
  她如何能不明白……
  在这样直白的攻势之中,舒湄失去了所有逃避的间隙,她像是一只失去了所有盔甲的刺猬,看向苏世的目光几乎带上了狠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苏世推开:“放开!”
  苏世终究是顾忌着舒湄不敢太过用力,在舒湄用力的时候放开了她。
  舒湄因为惯性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苏世心里一紧便要去扶她。
  “站住!”
  突然爆发的舒湄下意识地按下了右手的扣腕,漆黑的透骨钉擦着苏世的袖子飞出去,笃的一声钉在墙上,留在外面的部分剧烈地颤抖,漆黑得仿佛吸尽了所有的光。
  苏世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蜷起手指,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钝痛。
  完了,他想,彻底完了……
  舒湄一手扶着胸口,右手不住地颤抖,她却完全顾不上,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舒湄沉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她无法控制自己,是她太过天真,以为借着靠近苏世的一点荫蔽就能心满意足,殊不知人心向来贪婪,她总是不知足的。
  是她一再越界,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明明已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不能与苏世走得太近,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只要一看见这个人,她就会忍不住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她已经不需要再强调她与苏世之间的差距,尖锐的现实便加倍令人痛苦,而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事情走到这一步,该如何收场?
  舒湄迷茫地抬起头来,一颗心脏仿佛已经鲜血淋漓,里面的血液流干后便空荡荡地无知无觉,舒湄动了动眼睛,将视线放到面前之人身上。
  那是大炎朝的战神,无数蛮夷闻风丧胆的玄铁骑将军,即便是天塌了也能一肩抗起的存在,如今无措地站在她面前,身上的杀伐与尊贵洗涤得一干二净,如同熄火的灶膛,没了热烈的火焰,残余的冷灰便怎么也暖不起来。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一句“爱慕”?
  分明是企盼已久,真正得到时,热烈的心脏却只是如坠冰窟,冰火两重天……
  短短一瞬,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苏世眼前闪过无数场景,前世今生辨不分明,嬉笑怒骂、举手投足,鲜明得恍如昨日,一时间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前世时光纷涌而来,舒湄临死前的决绝一眼像是忽然惊醒的噩梦,苏世陡然回神,瞳孔骤缩。
  彼时舒湄站在青砖墙前,以一种同样复杂痛苦的眼神看着他,苏世忽然心中一痛,所谓情爱皆不过虚妄,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只不过是舒湄好好地活着啊,若是她能活成她最想要的样子,那就更好了……若是她想要的生活也能与他有关,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温柔地箍住了苏世的心脏,将他七零八碎的记忆和念头一股脑地收拾回来,堆在一起像是个被遗忘的角落,然后带着整颗心的温柔与忽略那角落里不时冒出来的负面念头。
  苏世叹了一口气,向舒湄走过去:“抱歉,是我多言了,我……先送你回去。”
  成王殿下的温柔最难抗拒,舒湄从激动中走出来后便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似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摇了摇头,她低着头,说道:“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对不起,刚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她好像已经丧失了逻辑思维,语无伦次地不知在说什么,半晌后自暴自弃地垮了肩膀,满脸抱歉地看向苏世:“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苏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和舒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说道:“你有你的顾虑,我都明白,所以不必道歉,我们回去吧。”
  苏世恢复了平日的目光,眼角垂下来,神色温柔得不可思议,舒湄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面对这样的苏世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听随他的话去做。
  苏世牵住舒湄的手——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携手同行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惶惶茫然,一个沉重克制,一时相对无言。
  他就这样牵着舒湄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穿行,或许是苏世温暖的掌心太过令人安心,舒湄逐渐将自己的理智一点点捡了回来,她本就微落后于苏世,从后面看着苏世的背影,目光复杂无比,她忽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婪,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的一直这么下去……
  舒湄的手握紧了些,苏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同时加大了握紧她的力度,那一瞬间舒湄分明有种想要落泪的欲望,脸上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苏世走在前面,没有看见舒湄眼中萦绕的一层水光。
  “二爷,公子,这边!”
  视线尽头出现一辆马车,温眠老远看见了她们,十分热情地打招呼,苏世这才松开舒湄,转过身来看她:“你没事吧?”
  舒湄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方才是我过激了,对不住,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哪种事?
  是不会用透骨钉对着苏世,还是停止那些无处不在的撩拨与亲近?
  苏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了滋味,他撇过头去,说:“此事已经过去了,日后不必再提。”
  舒湄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两个人虽然各自平复了心情,可彼此之间到底还是不比从前了,温眠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异样,兴冲冲地和舒湄说:“可算是等到公子了,二爷今日特意让我留在这里,我还以为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公子快上车,咱们现在就走了,作坊里的小家伙们都在等着呢。”
  苏世果然是特意来的……
  舒湄没有说话,径自上了马车,温眠下意识地觉得有且奇怪,看向苏世:“二爷?”
  彼时苏世正微皱着眉头看着舒湄的背影,听见温眠的声音才说道:“朝中还有事务,我就不过去了。”
  马车中的舒湄悄然握紧了拳头,她果真是太过贪心,在这样的事情过后怎么可能若无其事?
  而苏世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他甚至直接飞身而起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留下温眠一脸茫然地挠着脑袋:“怎么回事?走之前还好好的呢。”
  他自己想了一会儿,没弄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便干脆放弃了,在车辕上一撑便坐在外面赶车,一边和里面的舒湄说话:“公子,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二爷特别奇怪,不,刚才你们两都挺奇怪的,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要不怎么说温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舒湄一听见“矛盾”这两个字心里就发疼,干脆没有接话,温眠便在外面喋喋不休起来:“还不理我,那铁定是闹矛盾了,其实我觉得二爷吧虽然看着挺不近人情的,但对公子你还挺好的,当初他虽然是派我监视你来着,但是主要目的还是保护你的安全,也没刻意挖掘你的信息,要说坐在他们这个位子上的人,所了解的信息自然是越多越好,二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尊重公子你的隐私,我真觉得听不容易的,还有啊……”
  温眠这个吃里扒外的,当初在苏世手下便一心想着舒湄的好,这会儿成了舒湄的人倒是一直帮着苏世说好话,独坐在车厢里的舒湄本就心事重重,被他这么一搅和顿时脑壳都疼,半晌后却忽然反应过来——温眠刚刚出现那会儿苏世才刚刚回京吧?那个时候他们两根本就不认识,苏世为什么要派温眠来保护她?
  舒湄从前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却因为并不在意没有深想,但是现在不一样,舒湄现在冷静下来才终于想明白苏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说在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对自己“有情”,可他们在此之前毫无交集,苏世所说的许久以前究竟是什么?
  如果一定要追溯,他们的初次见面应该得算到十几年前,舒湄还是个怀里抱着的小婴儿时期,成王殿下也不过是个奶娃娃,但舒湄之所以能够记得当时的场景是因为她的灵魂来自异世,可苏世却还是不记事的年纪,他不可能还记得自己!
  顶多也就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当年王皇后所说的那一番话……
  舒湄想起苏世与这个世界中其他人的不同之处,越想越觉得可疑,他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知道注射药物,苏世他……
  不可能!
  苏世也是穿越者的这个念头还没冒出头就被舒湄掐灭了,苏世虽然有着这个年代如同珍宝一样的品格,但他的“不近女色”绝不像是一个现代人的所作所为。
  这样一来舒湄一时间倒是顾不上和苏世之间的那些尴尬与纠结,反而对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好奇起来,就连马车外温眠的喋喋不休都能完全忽视,自顾自地将马车内外划分为了两个世界。
  反倒是温眠丝毫不觉得自言自语有什么尴尬之处,等马车停在郊外的那一座宅院前,他才堪堪收住话题,做了一个总结陈词:“所以说,你们其实很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们看重对方,又知道矛盾所在,为什么不试着去聊聊呢?诶,到了,公子,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