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三十一年,五月十六,宜乔迁,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宋无忌在东大街的宅子就一片灯火通明。
今天是宋无忌与兴安郡主成婚的日子,也是赵如意带着小宝儿搬去乡下田庄小住的日子。
自起床后,赵如意就在仔细地替宋无忌梳着头。
她的手轻轻柔柔的,每一下都很细致。
而坐在妆凳上的宋无忌则是闭着眼,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
他有预感,等兴安郡主嫁过来后,他原本平静的日子便会变得鸡飞狗跳。
“如意,能不去田庄么?”宋无忌就突然抓住了赵如意的手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要离开,我这心里就闷得慌。”
赵如意的手便一顿,随后倾身同宋无忌笑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又变卦?你是不是不想听我的话了?”
“不是,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很不好!”宋无忌就皱了眉同赵如意道。
“我看你是太焦虑了。”赵如意却不动声色地继续给宋无忌梳头,把他的长发编织了起来,在头顶挽成一个髻,然后帮他簪上一支碧玉簪。
“你得记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今日好好地同兴安公主拜堂成亲,一个月后,再来田庄接我和小宝儿!”赵如意假装淡定地说着,可她的心里却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块一样,正在滴血。
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将心爱的人推出去与人分享?还不都是因为有各种不得已的苦衷。
“让陈风和祁琛护送着你们去吧!有他们在,我也放心一些。”宋无忌就和赵如意交代道,“虽说田庄离京城并不远,可你这一车不是小就是老,万一出点什么事,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行!我带着他们!”赵如意就满口应了下来,然后亲手帮宋无忌换上了今日迎亲时要穿的大红礼服。
因为迎亲的吉时还早,可赵如意这边却不能再等了,她也就让李奶娘先抱着小宝儿上了马车,自己却同宋无忌依依话别。
“行了,我只不过去小住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就被你弄成了生离死别的样子?”赵如意就取笑着宋无忌,“还有,你千万别惹得郡主不高兴,不然我和小宝可就真回不来了。”
宋无忌就默默地点头,一抬眼,却发现帮赵如意赶车的人竟是赵老汉,他也就奇道:“怎么?你爹也要跟着一起去?”
“是呀!”赵如意便故作轻松道,“我怕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觉得太清寂,他跟着我一起,多少还能帮忙照看照看小宝呢!”
宋无忌知道赵如意说得很有道理,可他心底的那份不安却是更甚了,可他一想,有陈风和祁琛的全程陪同,就算真遇到什么事也不用担心吧?
宋无忌只能这样想着,然后亲手扶着赵如意上了马车,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她离开。
不多时的功夫,赵老爹便娴熟地赶着马车出了城。
陈风和祁琛各骑一匹高头大马跟随在马车的左右。
小宝儿在李奶娘的怀里睡得香甜。
而赵如意却开始有点伤脑筋。
自从有了离开求自保的想法后,她便在思量,要如何走,才能让宋无忌无法找到他们。
如此一来,宋无忌给她的那些房屋地契也就全都不能带走。
可没有了这些,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带大小宝儿?
她思来想去,唯有求助于徐家的人。
只要他们帮着自己和小宝儿躲藏,也就不怕被宋无忌找到,更不要害怕被人刺杀。
因此,她也就悄悄地联系上了徐瑾之,让他帮自己这个忙。
一开始,徐瑾之也很是震惊,他没想到赵如意竟会主动提出离开宋无忌。
可听了赵如意的陈情后,他也觉得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么大的一件事,需要调动徐家的人力物力,却不是他一个能做得了主的,因此他也就回去征询了母亲徐大夫人的意见。
而徐大夫人又将此事告知了徐皇后。
徐皇后其实也一直在头疼赵如意的事。
宋无忌的脾性她了解,他说离不了赵如意,那就真不会离开她,更何况二人现在又有了孩子。
既然赵如意自己愿意离开,那是最好不过的,因此她也就属意徐大夫人,尽可能地去帮助赵如意,并且帮她带大小宝儿,毕竟那是宋无忌的骨血,身上也流着徐家人的血脉。
也正是因为赵如意的“识大体”,徐大夫人才会带那么多人去小宝儿的洗三礼给赵如意做面子,徐皇后也是因此特意让太子妃亲自跑了这一趟。
赵如意原本想以“去田庄上小住”为借口,然后和徐家的人在城外汇合,再让他们带自己走,可没想到宋无忌却派了陈风和祁琛一路跟着。
也就是说,她只能先去田庄,再从长计议了。
赵如意正想着这事,一直跟在马车后的陈风也就凑上来道:“自从出城后就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赵如意听着就撩了车窗帘往后看了一眼,在心中暗想:莫不是徐家的人?
她便同陈风道:“这儿是官道,我们走得别人自然也走得。至于一路都跟着我们,可能是因为这路有些窄,他们无法走到我们前头去吧?”
听着这话,陈风觉得有几分道理,遂让赵老汉将车赶往一旁,让跟在车后的那些人先过。
果然后面的车见前方的路让了出来,也就赶紧打马上前,在经过他们的马车时,还同他们举手作揖。
陈风见了也回了对方一个礼。
其实从京城去田庄的路并不远,只是因为车里带着第一次出门的小宝儿,赵老汉特意放慢了速度,生怕这路上的颠簸伤到了他。
如此一来,今日耗在路上的时间就比平日长了一倍。
好在他们出来得早,只要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田庄便行,因此也没有人将耽搁的这点时间太过放在心上。
可就在他们继续前行的时候,路旁的杂树林里却突然冲出了一队人马,并挥舞着大刀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