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她轻轻飘出花丛,姿态优美之极,丝毫没有老者的笼钟之态……
依灵以为她会见到一个老掉牙的老婆婆,可没想过眼前的人儿竟这么的美艳。
她曾在医书上看到过:相传西域有一种驻颜术,种以奇蛊,便能养以奇容,从而永保青春之色。
想来这位年过百龄的妇人便是这样一个传奇。
但,一份恩怨记了一世,也够为难她了……
重仁微然一笑,盯着她说:“在下不才,不知该称您为火凤公主还是贵妃娘娘,又或者直接称您前辈更为合适……”
是,她叫秦英,曾是苏州王张士诚的妃子,若追溯的更远些,她还应该是火凤国消失不见影的喀丽丝公主,那个以血蛊几乎灭了精绝国的小小女子……
此刻,她的脸色异样的沉静,也泛着异样的苍白,凌利的目光缓缓的自重仁身上游过,盯到了依灵身上,然后,涌现出复杂莫辩的神色!
也不见她怎出手,眨眼间,依灵已入了她的手,重仁没出手阻拦,看着秦英用纤纤的长指挑开了依灵的衣襟,拨落衣裳,露出一件粉色的小衣……
依灵脸儿微红,却没有抗拒,当雪白的肌肤映进人眼时,可以看到那玉色的脊梁上极有规律的排布着一列自下而上的朱红印记……
秦英没有去瞧那些血蛊的铬印,目光寻找的是她的肩头,雪白的肩头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只是有一个淡淡的胎记:一弯月形的淡印……
像是看痴了一般,秦英不敢相信的瞪着那个印记很久很久!
“竟……竟然是真的!”
开出口来是那么惨淡苍凉!
依灵静静的温和的睇望,没有怨尤,也没有指责!
下一刻,有只微凉发颤的素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我居然又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居然害了你们一代又一代……”
秦英惨笑,眼底里深深的懊悔!
“已经都过去了!”
依灵轻轻的道,整了整衣裳,温笑:“当年种种皆如昨日死,该恨的该怨的都已消散,您心中牵痛近百事的过往全都成了历史。人世一场,到头来全是白骨,最该守住的其实是活着时的那份美好!您是长者,是闭居世外的高人,遇过的事比我们这些晚辈吃过的稻谷还多,事到如今,真是无需再介意曾经。今日我们冒昧来搅,只是向您求血蛊的解救之法,还请祖姥姥成全……”
她咬字清楚的吐出“祖姥姥”三个字!
是的,秦英才是“章门”的祖姥姥!
秦英不姓秦,她应姓沈,她的父亲叫沈仪,母亲是火凤国公主喀桑云珠。当年,她曾是火凤国尊华无比的公主,她有一个仙子般好听的名字:喀丽丝,她更长着比九天仙女还漂亮的容貌!
但,为报父母之仇,她摇身一变,又成了人见人怕的恶魔!
那一年,她潜伏在精绝国,遍下血蛊,掀起了一场劫难!
那一年,她眼见引起蛊乱,无数人死于眼际,她再也无法自持镇定,然而大错已造成,覆水再难收!
那一年,她悔不当初,打算陪他们一起死!
有人救了她!
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将她自那人间修罗场里救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崭新身份,一个崭新的名字:秦英!
中年男子告诉她他叫秦林,是她父亲沈仪的师兄!沈仪出塞游历十几年未归家门,高堂老父老母分外牵挂,那一年,他受沈父沈母的重托离家万里来寻人,才知道沈仪早在多年前死于精绝国的弯刀之下。
秦林本想就此回中土,却又在无意之间听说公主喀丽丝身世成迷的奇传,有人说她是驸马的骨肉,有人说她是精国血脉。
醒过来的喀丽丝听得秦林如此这番的自我介绍,只用生硬的中土话问了一句:“何以你会认定我是沈仪的女儿?”
秦林微笑说:“因为你肩上有一道月形的胎记!但凡沈家的血脉必有那一道印记!”
后来,她随秦林来了中土,可惜没有见上一眼生养父亲的爷爷奶奶,他们在秦林走后不久便过了世。
沈家九代单传,再没有其他什么亲人,于是秦林把喀丽丝认作了义女,让她与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秦云作伴,唯盼以秦云活泼开朗的性子去影响她,帮她走出旧日阴影!
秦云倒真是让秦英开心了好几年,如果没有遇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张士诚,也许她们可以做一辈子好姐妹!
犹记得那一年张士诚兵败被人追杀躲进了他们隐居的林子,秦英习惯性的按着火凤国的风俗蒙着面在山溪里洗衣,然后凑巧救了他!
这一救,便是一生一世的魔。
她中了他的毒,他的翩翩风采成了她心是难以抹杀的烙印,他却在前来拜请义父为将时喜欢上了秦云……
秦家与她有恩,她不争,把爱恋藏在了心底,不想落云妹妹却“见异思迁”,喜欢了别人,误了佳期,那个骄傲的男子一怒之下便拿她作了替代!
替代便替代,她认了,夫君拿她当作气秦云的棋子,她也认了,总以为精诚所致必金石为开!
那些年,她在眷云宫中时受圣宠时受冷落,再多的苦水她皆往肚子里咽了下去,她只是想求一份温暖,求一份安定,天真的期盼有朝一日拨云见日,可老天不如她的意,将她的梦无情的击了个粉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