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如画,山涧清泉飞溅,野花烂漫,风自峰顶而来,穿越林间,从山花野草之上吹过,绿草如波,连绵起伏,缎子般闪闪发光。
尉迟镇的动作突如其来,无艳本能地将身子往后仰去,尉迟镇却早探手在她背上,将她肩头轻轻一抱。
无艳动弹不得,唇上传来温热之感,刹那间脑中却一片空白,看到他好看的剑眉近在咫尺,无艳心头震动,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眸。
山风带着清新的山林气息,裹着阳光的融融暖意,吹动头顶绿叶哗啦啦作响,一切如梦似幻。
尉迟镇轻轻一吻,隔了片刻才又缓缓离开,垂眸看向无艳,却见她脸儿红红地,双眸兀自闭着,仿佛不敢睁开般。尉迟镇心头荡漾,情不自禁地便想要再度吻落,不料无艳却缓缓睁开双眸。
四目相对,彼此都有几分怔忪,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尉迟镇先不好意思似地笑了笑,又轻轻摸摸无艳的小脸:“怎么不说话,生我的气了么?”
无艳心头恍惚,眨了眨眼,问道:“你刚才说……”
尉迟镇一窘,方才说那番话,对他而言也是颇为不易的,此刻脸皮微微发热,道:“你……喜欢么?”
无艳道:“你真的想要跟我成亲么?是真的成亲?你……喜欢我?”
尉迟镇道:“本来这些话该早些跟你说的……只不过……之前没有来得及开口,阴差阳错地你便离开了,后来从天龙山庄带你回来,因为……你恢复了本来容颜,我怕那时候我忽然说喜欢你……你会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脸所以才……”说到此处,他抬手,在鬓边轻轻一搔,流露出青涩少年才有的不自在。
无艳的心乱跳不已:“真、真的?”
尉迟镇听她声音颤抖,便复又抬眸,缓了口气,才又开口说道:“本来我这把年纪了,对于儿女之情,看的极淡,也不觉得定要非谁不可,可是你负气离开之后……我没有一刻不想你,心乱的几乎安神……”
连本来无休无止的山风竟也静了下来,群山万壑,仿佛都在静静聆听。
尉迟镇望着无艳,目光描绘她的轮廓,眉眼,最后仍是对上她的眸子,叹息般道:“早知道我会为你心动如此,当初就该早点抓住你才是,也不至于有后来的这种种是非了,起码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你再受伤。”
无艳眼中早涌出泪来:“我、我不是做梦么?”
尉迟镇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擦去:“这话我也想问……我对你的心意你已是知道了,却不知,你对我是如何的?”
无艳吸了吸鼻子,道:“我、我喜欢你啊,一早就喜欢啦,但是你对丹缨……丹缨殿下说……你当我只是好友而已……”
尉迟镇心中本有几分欣慰地酸楚,闻言一怔,才又笑道:“好啊,原来小丫头从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居然都偷偷地不肯告诉我?害我刚才心中还七上八下的,生怕我自作多情……会被你无情拒绝呢。”
无艳也破涕为笑:“我才不会。”
尉迟镇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滴:“总算雨过天晴了,不许落泪了,以后我会守着你,不让你受伤,也不许你哭。”
无艳点点头,尉迟镇换了个姿势,让她小心靠在自己怀中,无艳踏实地靠在他宽阔的胸前,忽然间想到一件事:“你、你刚才还说……”
尉迟镇垂眸看她:“什么?”
无艳迟疑地问道:“你刚才还说,我让你去哪你就去哪?那么……我要去玉关,你是不是也……”
尉迟镇哈哈大笑:“这会儿你居然还问这个,我自然是跟着你这小丫头去玉关啦,这叫妇唱夫随,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无艳听着他这样坦诚火热的话,脸红羞赧不已,然而心中却如同饮了蜜一般甘甜,只觉得心满意足,再无所求,就连腰间的伤痛都不觉得了。
尉迟镇跟无艳两人在锦屏山上互通心意之后,尉迟镇便陪无艳启程继续西行,一路上有他细心照顾护卫,加上调养得当,无艳的伤很快好转。
起初因顾忌无艳伤势,尉迟镇特意慢行,后来她的伤痊愈了十之八~九,尉迟镇便加快行程,这一日,两人进了甘肃地界,西部地方,比中原不同,地广人稀,景致却也别样的广阔壮美,眼见黄昏将至,日头毒辣而风沙渐大,尉迟镇便带无艳在一家小客栈住下。
吃饭之时,无艳咂了咂嘴,道:“镇哥哥,我的嘴里好似都有沙子。”自从两人两情相悦之后,尉迟镇便叫无艳换了称呼,起初无艳还叫不管,渐渐地便顺嘴了,尉迟镇暗暗地十分受用,自觉跟无艳年纪相差颇大这件事也不甚重要了。
尉迟镇便道:“这里因地势之故,多风沙,夜晚尤其要冷,待会儿我出去买两件衣物,明日上路的时候用。”
两人一路而来,几乎形影不离,无艳十分依恋,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尉迟镇摸摸她的脸,道:“瞧你,给吹了一脸灰,别再往外跑了,我顷刻就回。”
无艳这才答应,两人吃了面,尉迟镇把无艳安置了,又叮嘱了几句,才出了门,不多时果真买了两套披风,并遮脸的斗笠跟面巾等物回来,便给无艳看。
无艳拿着那挡风的面巾在脸上遮住,十分喜欢,尉迟镇见她虽遮了脸儿,却露出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十分勾人,他心头一动,便转开目光,道:“不要看啦,明儿赶路还要辛苦,就早些安歇吧。”
尉迟镇跟无艳虽然两心相许,有时候也情难自禁地亲亲抱抱,但是一路走来,每次投栈,尉迟镇却都会要两个相邻的房间,十分君子,但绝色当前……更加上两情相悦之故,尉迟镇自忖干柴烈火,生怕出事,有些时候便刻意避嫌。
无艳见他如此说,知道他要回房休息,便有些失落,她是少女心思,情窦初开,只恨不得跟尉迟镇多多相处,更兼她心思单纯,也并不会似尉迟镇般顾忌其他,便道:“我不累,再说会儿话吧。白天你都没许我开口。”
尉迟镇笑道:“当时咱们没有合用的遮风之物,你还要张嘴说话,岂不是要吃许多沙子?”
无艳嘟起嘴来:“我才不怕哩。”
尉迟镇见她面孔润泽,红唇如沾露樱桃,知道她方才已是洗过脸了,又见她有些郁郁寡欢,便故意说笑道:“似你这般的年轻貌美,而我却仍是灰头土脸,旁人看来,会不会以为我拐带了无知少女?”
无艳忍不住抿嘴一笑,却抗议道:“才没有!”
尉迟镇哈哈一道,终于将她拉过来抱在膝上,无艳本来不舍得他离开,然而被他如此亲密抱着,却又忍不住有点害怕,便忙低下头。
尉迟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亲了口,便叹息一声。
无艳睫毛抖了两下,闻声便偷偷睁开眼睛,见尉迟镇不动,便问道:“镇哥哥,你怎么了?”
尉迟镇叹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嗯,没什么。”
无艳疑惑地看着他,尉迟镇咳嗽一声,暗中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便道:“对了,我一直想要问你……你不知你师父让你来玉关做什么?”
无艳见他问,便道:“不知道,师父只让我一路过来,到了地方就知道啦。”
尉迟镇想了想,道:“其实,我在玉关这里,也有个旧时相识,……或者说,是一位前辈长者。”
无艳惊奇问道:“是什么人?”
尉迟镇抱着无艳,慢慢地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无艳见他不答,反而吟起诗来,便笑着轻轻打他的肩头,道:“镇哥哥,你怎么傻啦,不是说前辈长者么,怎么吟诗起来?”
尉迟镇捏捏她的鼻子,道:“自然是因为那位前辈跟这首诗有关了,你不是朝廷中人,因此不知道,这镇守玉门关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安西将军孙锦堂孙大将军。”
无艳果真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歪着头想了会儿,道:“原来也是位大将军,跟你一样。”
尉迟镇笑着摇摇头,道:“虽都是将军,但是孙大将军哪里是我能比得上的?”
无艳听他自谦,颇为不服:“为什么比不上?”
尉迟镇笑道:“小丫头,孙大将军是先帝钦点的镇西大将军,当初他才来到此地之时,遍地番兵横行,全靠他领兵肃清平定,令番人心悦臣服,不敢作乱。到了本朝,皇上改他为安西将军,算是两朝元老的铁将军,今年算来已经有六十一岁了,可只要玉门关这里有他在,西域之外的番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守了西关这一片几十年的太平。”
无艳呆呆听罢了,便点头道:“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将军,不过镇哥哥,你也不差啊。”
尉迟镇笑道:“横竖在你眼里此刻我什么都好?”
无艳主动在尉迟镇脸颊上亲了口,道:“在我眼里,你早就什么都好啦,比谁都好。”
尉迟镇闻言,心旌神摇,将无艳紧紧抱入怀中,恨不得永远也不放开。
如此又行一日,也过了两个规模较大的镇子,路上所遇到的行人里头,渐渐地便见到些肤白眼碧的番人,虽然看似彪悍,但举止倒也颇为谨慎守礼,跟当地的居民相安无事。
黄昏时刻,便到了鸡鸣驿,此处亦有官兵镇守,尉迟镇跟无艳逛过街市,正欲投栈,却见一队士兵如风般卷过街头,不偏不倚竟是向着两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