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千万缕金光照射下来,驱散了夜的昏暗,也使得这一晚上环绕在周围的迷雾散去了影子,一切随着阳光来临,改变了本色。
彼时,莫丂坐在早餐店里,面前摆放着一碗白粥,鸡蛋,各种小咸菜拼盘,肉丝卷饼,豆浆,甚至还有份牛肉粉,她慢慢的舀着碗里的白粥,四处看了看,不知道这个小镇子是哪里,她也懒得去问,低着头吃着热粥,一会还得继续吃药。
他们开了一夜的车,姜甹舟整个人有些憔悴的样子,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不过整个人落在早餐店老板娘的眼里,依旧是帅气逼人的。他正在同身边的一个男人边走过来,边说着什么,过了会两个人皆是坐到了莫丂所在的桌子。
“莫丂小姐,你好,我是周瑾瑜。”
这个年轻的男人,微微颔首道。
莫丂随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好,周先生。”
姜甹舟喝了一口豆浆,微微皱眉,显然是不对他的胃口,又端起了那一碗牛肉粉,慢慢的吃着。
莫丂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她知道这个周瑾瑜就是后来上车换姜甹舟去休息的人,她当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而已,她看着他们年纪相仿的样子,彼此之间又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和熟悉,好似看起来姜甹舟对他比周亦海还有熟悉的样子,他到底跟这些周家人都怎样牵扯不断的关系呢?
她不由的撇了撇嘴,全身上下都是秘密,这个男人的秘密太多了,她数都数数不过来,干脆就不要好奇。
“接下来的那路,不太方便车子开进去,我们只能开到一半。”
周瑾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静的氛围,姜甹舟一碗牛肉粉已经吃完了,此刻正擦着手,一脸沉静的样子,认真的听着周瑾瑜的话。
“开不进去的时候,我们减轻人数,你我,她,我们三人进去。”
姜甹舟利落的接过话做出了决定。
“那里面我也没有进去过,我们是不是应该更保险一点?”
周瑾瑜有些担忧的看着姜甹舟,两个人的之间的交谈,全然不背着莫丂,也全然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们又不是去盗墓,搞那么大的阵仗做什么,送回玉珏,刘老板这单子就算结了。”
姜甹舟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莫丂,好似轻飘飘的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主上,我觉得我们必须从长计议,那里面邪的很,而且前面几个村子都不正常。”
周瑾瑜不由放低了声音,郑重的说道。
莫丂跟着心头一动,她知道个大概的事情,却没有了解的那么详细,不过现在她看着这两个男人,心里不由念着主上两个字,什么个身份能叫主上呢?
这个男人怕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发现两道视线皆是看着自己,她一愣。
“怎么了?”
莫丂询问着姜甹舟,对方眼里藏着浓雾一片,她根本看不出他的一点想法来。
“你真的跟我进去吗?”
姜甹舟又拿起了手边的半杯豆浆,轻轻的皱了皱眉。
“不然呢,你觉得我是个累赘,这样会影响你们做事?”
莫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瑾瑜,神态波澜不惊,语气平淡。
“你就不怕我栽在里面,你自己也跟着倒霉。”
姜甹舟的语气里说不上来沉重还是轻松的样子,他这话很有问题,莫丂觉得他显然话里有话,可他又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做没有一点把握的事情呢?
想罢她看了看一旁的周瑾瑜,微微一笑:“跟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若是你栽进去了,我就给你收尸,若是我自己都出不来了,那我就当时运不济了。”
她神色如常,生死在她的嘴里,好似家常便饭一般,周瑾瑜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莫家女人,出身莫家的人果真这般很有本事吗?
姜甹舟说她身受重伤,可看着似乎也同正常人一样的行动,没什么问题,但是姜甹舟的话他不可不信。
直到那道视线结束了窥探,继而离开,她才收了面无表情的伪装,一脸郑重的看着姜甹舟。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有花了?”
姜甹舟一副散漫的样子,带着些惬意和慵懒。
“姜甹舟,你真的无法保证里面的情况,或者说你心里也没有一丝把握。”
莫丂凝视着他,言辞句句认真。
“没错,我也没有把握,我只知道这块玉珏出自南北朝之前,具体哪个年代,我无从可解。”
他如实的告诉了她,这一次的凶险,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吗,留在一处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这样她就万无一失了吗。
“其实,我倒也不会轻易的死去。”
莫丂淡淡一笑,心里不断翻腾着一些话,她本来不打算说出口的,叫这个男人看低自己,可若非如此,他又怎能重视呢。
姜甹舟略挑了挑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些人无非是冲着莫家来的,跟你一样想探寻莫家的秘密,想进入如重城,甚至于像巫氏一般折磨我从我身上拿到莫家有用的东西,所以我不会轻易的死去,只是被抓到了,就是莫家的弃子,每年莫家门生中都有人会死去,莫家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我自己不甘心就这样的死去了。”
她表面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在桌子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她的力持镇定,不过是张面具。
姜甹舟亦是一副平静,手里拿着那杯豆浆一口仰头喝了干净,看着对面的女人涩然一笑,她心里十分清楚,姜甹舟看似随和,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实际上从未有人能看明白他,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城府极深。
坦然,是眼下,她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她不怕被人洞悉自己的窘迫局面,事实上只要姜甹舟稍微一打听便能知晓,他们莫家人虽多,可也不是每一个都十分重要,包括她自己在内,她虽是唯一能测算命理的人,却改不了命理,她只能测,不能改,对其而言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莫丂记得,她刚刚入世的时候,她的师兄莫钦就告诉过她,测算不是最重要的,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莫家树敌太多,一辈一辈的仇敌,对手,都是拿他们这些小虾米泄愤的,找不到如重城,就找不到莫家真正的命脉,所以莫家入世的门生便是最好的一把钥匙,他们在那些家族眼里不是人,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罢了。
际遇和身份的尴尬,都不重要,她能留住小命,再度回到如重城就行了,即使她并不愿意回到如重城去,她不愿意再次经过胜者为王的对决,她不喜欢人心难测的复杂,她厌倦了争斗,可又能如何,她留在这世界上,也照样有人想杀了她,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没有办法周旋下去,法子她还没有想好,不过现在眼前有一个现成的保命武器,她怎么眼睁睁的任之放过!
“所以进入如重城,是不成了?”
姜甹舟沉吟片刻说道。
“那要看你是谁?”
顿了顿,莫丂又说:“我能带你进到城外,进不进的去,要看你是谁,莫家是否欢迎你。”
莫丂想了想忽然扯出了一个笑容来,眼里略有苦涩,她这也算是让姜甹舟亏死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桩交易做的实在亏本,我不是什么厉害的莫家人物,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我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什么也不是,甚至碾死我,都是十分的容易。”
姜甹舟停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女人依旧面色平静,若是只看这张脸,万不能想象的到,她在说着如此绝望的话,他自问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这桩交易他做的的确十分亏本,但他并没有那么在意,也许是昨天晚上她的惩罚,也许是她是个能听进去自己说话的人,也许吧……
“我不在意亏本,我说过了,我接了,就是接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视线只停在她身上一秒而已,眼里无悲无喜,随后他站起了身,走开了。
莫丂依旧坐在早餐的桌子边,一动未动,眼框却微不可察的红了,她任由冷风肆意吹过,微微仰起头,她要彻底的冷静一下,好好的平复着自己的心。
那颗不曾燃动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忽然真的动了一下,从7岁之后,这颗心再无异动,时隔了十五年,她的心,终于再次燃动,却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看着姜甹舟整个人走的远远,而后拐进了街角里,她再也看不见了。
从与这个男人接触开始,她鄙夷,不屑,又略略嫌弃,讨厌,气的牙痒痒,接着又花痴着人家,然后她一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原以为她只是喜欢那个男人的脸,至于那个笑里藏刀的性子,她十分的厌恶,可直到现在这一刻,莫丂才敢确定,自己怕是已经动了心,心动的一下,她却不是开心的,而是严肃着表情,心里想起了他的那句话,止步于此,止步于此……
姜甹舟就同霍灿一样,她心里十分的清楚,他们都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终他们也会回到原点,毫无交集。
不论曾经她想多么多么努力的去靠近,跟上他的步伐,他与她始终不是一路人,他给予的耐心,他的沉默和他默默纵容自己撒泼打诨,都是因为在他的眼里这只是个小事情,他一向不会在小事情上浪费心神。
“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
莫丂抚了一下自己的脸,神色平静,声音里透着几分落寞,没人去注意着她,只有早餐店的老板娘看了看那个帅哥走远了后,同行的那个女生虽然是没什么表情,可眼里却是一片苦涩,她不由心里感慨着,这怕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