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都未彻底平复。
只要一想到黄锦立,心就堵得慌,但我又强迫般惩罚自己遗忘这个人。因为无论怎样,这个人,都不会属于我。明知道结局,就不要一错再错。
感情不是公平的,只有事业才是。我开始疯狂拍戏,用工作让自己精疲力竭,阻止自己想他,我一口气拍了两部片子,又瘦了10斤。
粉丝在我的微博下方纷纷留言:
“老婆的腰又细了,纤纤一握,怕握断。”
“女神大人不要再瘦了,吃点肉吧求你了……”
我觉得我的影迷粉丝很可爱,有他们,有谭寒和阿ken,我才会觉得我又独立又有归属感。
谭寒整理着合同,看阿ken和我在工作室插科打诨,相互吐槽。他偶尔看向我,脸上带着些浅淡的笑意。仿佛只是这样,就已很满足了。偶尔我与他的目光会相撞,彼此都笑了笑。
谭寒手机振动着,他不经意拧了拧眉。他将手机从桌面上抽走,到门外接起了电话。我有些疑惑,下意识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转过头,发现阿ken正盯着谭寒出去的方向,眼底有些阴沉。
工作室也多了些秘密,我忽然意识到。
谭寒好像更忙,电话也更多了。但他还是很配合阿ken,尽心尽力,找不出什么不好。
直到有次折回去拿剧本,发现工作室的灯亮着。阿ken和谭寒神情严肃,像是敌人。阿ken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他冷冷盯着谭寒:“不要再跟黎雪联系了。”
黎雪?谭寒?他们还在密切联系?
“这个傻女人,之前被楼夕之操纵。现在楼夕之有自己的事,不理她了。她就又想办法来找你?”阿ken有点瞧不起,“是又哭诉ese对她不好,大家都欺负她,还是想让你把宋微的角色再抢给她?!”
我心中一震。
难道谭寒存着这样的心思?
阴影一点一点遮住了谭寒的眉眼。他对阿ken的指控不作回应。大厦的电源不稳,处在几十层的办公室电灯,突然剧烈闪动了一下。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俩并不知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在我面前,阿ken还是没个正形,谭寒依旧实干派,两人偶尔还会斗嘴一二。若是以前,我会真以为他们面和心和,可现在我察觉到,他们每一次眼神交锋都是一场兵刃相接。
我们曾扭成一根结实麻绳,然而过去的阴影,成了悬在上方的刀刃,不知何时就会分崩离析。
谭寒的手机再次无声振动,我瞟了瞟他们,阿ken神情难测。谭寒看了来电显示,直接摁断,他继续挺拔着背,与媒体确认通稿。白色文档上,被他增添了很多红色批注。
曾有记者对我半开玩笑:“谭寒真的只是经纪人?这审稿程度比我家大主编还恐怖。不过,一个人能用心成这样,那对你真是没话说。”
我看着剧本,却有些无法看进去。按了按太阳穴,手机响了一声,是条陌生信息。我疑惑着点开一看:“手机号已更改。惠存。宋微工作室,谭寒。”我微微愣了一下,难道谭寒为了避免黎雪的电话,干脆连号码都换掉了?
“彻底换号码了?”尚未说出疑问,阿ken那边就懒懒问了起来。没头没尾,但我知道,这是阿ken变相让谭寒做出承诺。
谭寒目不斜视,对着电脑屏幕,“嗯”了一声。
“清楚自己立场就好。”
谭寒没有摊牌,阿ken没有挑明,大家保持着秘而不宣的态度。好像只要不说破,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首次担任女制片人的电视剧正在启动中,工作室经受不起异动,阿ken极有技巧地制衡着谭寒,而我也无法预测,如果再面临一次背叛,会变成什么样。
我害怕去想这一天。
谭寒就像一个冷静而自制的总管,意志力比谁都要坚韧。若是没有他,我和阿ken会散漫很多,我们真的不能够失去谭寒。
谭寒换号没几天,我们正讨论下个计划,工作室大门被人“砰砰砰”砸了起来,这样的动静立刻引起我们的注意。
是黎雪。
“谭寒,你给我出来!”她穿着一件dior粉色短裙,毫无形象地喊着,“你竟敢换号,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你好样的。”
她控诉着,仿佛谭寒做了非常严重的、对不起她的事。
谭寒几不可见地蹙紧了眉。
再让她在外面这样叫嚷,整个楼层的人都会被引过来。阿ken和谭寒对视了一眼,阿ken道:“我先把她弄进来。”
一改往日的亲和圆滑,阿ken脸色冷了好几分。阿ken把黎雪带到会议室。这间会议室是隔音的,无论她怎么气急败坏,都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先前只看到黎雪的裙子,觉得还算靓丽,可等走近之后,我才发现如今的黎雪成了一朵迅速腐败的花。她才25岁,本该年轻风华,可她浑身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气息。
黎雪倏然抓住我,我手腕一疼,她尖尖的指甲像动物的利爪,刺入我的肌肤中:“不准走!都是你,你把谭寒迷成这样。”
阿ken火大,他一把把黎雪的手扯掉:“你跟谭寒的私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再对微微动手动脚,信不信我立刻叫保安把你赶走,把你这泼妇样曝光给你粉丝看。”
黎雪脸颤抖了一下,不敢再跟阿ken和我作对。她眼神飘忽了一下,碰到谭寒,又颐指气使起来。
“你病了,是我妈妈照顾你。你上学,是我爸给你弄的户口。从小到大,衣食住行,花了我家几百万!以前你承诺,无论怎么样,都会听我的吩咐,做我要你做的事。结果呢,你挂我电话,连爸爸的命令都不听,没见过比你更忘恩负义的人!活该你被你父母遗弃。”
大吃一惊。
之前谭寒好像是说过他有一个妹妹,没想到是黎雪。
我连忙震惊又心疼地望向谭寒,如果我被人这样说,被人在伤口撒盐,内心肯定疼得难受。
但谭寒一直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他依旧沉默冷淡地看着黎雪。好像听不到她口中的侮辱与轻蔑。只有眉心微不可见地拧了起来,才泄露出一丝在意与愧疚。
被人辱骂成这样,却仍然深深内疚。
可是强迫他感恩,嘲笑他活该被亲生父母抛弃,这样的行为难道就是高尚吗?
“就算你们家对他有恩,也请不要侮辱人。”
不想再看谭寒被这样尖锐地辱骂,我开口出声维护他。
谭寒眼神复杂地看我了一眼,黎雪却仿佛被捅了马蜂窝,她立刻嘲笑我:“难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背叛!
“当初是我叫他在你这边当卧底,你是不是还觉得他稳重可靠?那些都是骗你的!他监视你的动向,监视你和黄锦立,就连那个角色都是他骗你,把它弄来给我的。这样一个狡诈、自私的人,你居然还为他说话?!”
黎雪面露得意:“这次他来你工作室,又能安什么好心。你就不怕他再骗你一次?哈哈!”
恶毒让她眼底闪闪发亮。她的每句话都狠狠攻击着人的信任底线。谭寒没再看我一眼。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仿佛知道这个世上只会剩他一个人,这就是他的宿命。他身上散发着沉重与悲伤,好像即便我不再信任他,也是理所当然。
黎雪为刺痛谭寒而更加傲慢,像打了场傲慢的胜仗。
阿ken看不下去:“代言丢得所剩无几,连女三都接不到的人在这儿瞎嚷嚷什么?没演技,没流量,又得不到公司的力捧,你的演艺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黎雪的脸白了,眼神虚弱闪躲,这才是她最担心的结局。ese只不过拿她当一时打击品优娱乐的棋子,用完了也就成了弃子。
所有不经考虑的一时风光,都要付出代价。
但,这些不是我要对她说的。
我走到黎雪面前:“你刚才说,谭寒来我工作室,是为了再一次骗我。你错了,他这次来,不带任何目的。就是纯粹想帮我。”
谭寒猛地抬眸,怔住了。
黎雪忽然间变得很愤怒,她挥着手,想推我:“你别忘了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背叛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不。”我一把抓准她的手,用力扯开,她的身子被我扯得一歪,“他不是这种人。你跟他从小朝夕相处,难道不比我更清楚他的人品?”
黎雪狠狠一震,谭寒脸上也同样闪过震惊。他随即有些苦涩地看了看黎雪,然而黎雪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而继续朝我嘶吼:“我当然清楚,他就是无情无义。我家对他这么好,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他连‘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连条狗都比他有良心。”
他们将他最重视的亲情,用作打击他利用他的利器。
太可悲了。
黎雪突然一副快哭了的神情,她求着我:“宋微,我知道你拿到了那个角色,你能不能让给我?你这么有名,有人气,又漂亮又有演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啊,你不是喜欢谭寒吗?你要是喜欢他,我就让他一直留在你身边。”她为她的主意感到绝赞,双眼欣喜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做个交换怎么样?”
我惊讶于黎雪竟说出这种条件,还如此理所当然。
看了眼谭寒,他似乎习以为常了。
阿ken软硬兼施把黎雪拖走。心有些累。浓浓的阴影里,谭寒眉峰拧着,像一座伫立在荒野里的石碑,看似坚硬,却透着悲凉。
说不出的心疼。
我说自己要留下看剧本,阿ken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谭寒,拍了拍我的肩,这才离开。
“那个角色,我没有办法让给她。”
我抽了一口气,说出心底话。这个角色,关系我们工作室的未来,有了这个基石,才能通向更高的电影圣殿。
“但若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她演电视剧。或在我制作的这部电视剧里,出演重要角色,会有很多戏份。”
“不用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谭寒直接拒绝了。他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低着头道:“上次那个角色,本就不属于她。现在落入这个地步,也是她自己的原因。”
“可是……”
惊讶于谭寒如此客观,不知这些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倘若这些是他真实想法,他要如何面对纠缠不休的黎雪?
“你真的这样想?”
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养育之恩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我是说,过气对一个演员来说的确落差很大,她真能承受得了吗?”
我也是从小演员熬过来的,这种滋味我能懂。尝过了高高在上的光芒,怎可能甘心这种落差、落魄与耻辱。
“有的人适合这个圈子,有的人只不过是被它的浮华迷住眼。既然没有天赋,也不肯下苦功,不如认清现实,早点退出。”
谭寒继续打印着文件,好像黎雪怎么样,他一点也不关心。
“谭寒,”我顿了顿,对他说,“你转过头,看着我。”
他肩膀的线条僵硬了一下,过了两秒,谭寒缓缓转过身。他幽深的眼眸,是最平静的黑色湖面,看不出一点涟漪。
若是以前,我大概真的会被谭寒的反应迷惑。可是现在的我,更了解阿ken,更了解谭寒。
越是心中有愧,他越会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反正最后只配被仇恨、被漠视,那么不如他先做坏人,他总是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如果真不在乎,你应该痛斥她,骂醒她。而不是这样无动于衷。是不是其实你很想为她争取这个角色,但是觉得难办,所以才……”
“不是。”谭寒眉头剧烈地皱了皱,抓着打印纸的手渐渐握紧,“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谭寒顿了顿,视线转到一边。
“因为,最让我对不起的人,是你。”
我怔住了。
“是我,在你事业那么重要的时期,拿走你最重要的角色。是我,在那个时候,挑拨你和黄锦立。是我,让你的演艺事业延后数年,是我……让你和黄锦立决裂至今。”谭寒垂着眸,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艰难地说出这些话, “如果不是我,也许你和黄锦立,你们早就……
“我做了这样的事,难道你从不怨我?”
我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一直有这样的心结。
我以为,我放下,就够了。
是我那时识人不清,才造成那样的局面。原来做错的那个,才是真正需要放下的人。犯下的过错,像一个有罪的烙印,烙在人的心头,不断滋生惭愧与自责。然而,没有放下的谭寒,来我工作室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向我赎罪?
“没有你,我和黄锦立也会分开。”
我转向大楼的落地窗。
“我跟他……有缘无分。”
外面的夜色有些失落。
谭寒沉默了半晌。
我耸了耸双肩,不想再提过去的感情。
“你只做错过一件事,但我原谅了你。”
我转回身,朝他一笑。
“谭寒,我不会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那种事你是被迫的,我相信你不会再做。”
谭寒肩膀微微抖动,他幽深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下一秒,他突然用力搂住我,好像所有的歉意难以言表。他身上传来的气息那么脆弱,又那么可靠,让我不由得心疼。外面夜色一片沉静,黑色风帆裹住整个城市。在最难以启齿的时刻,有些事反而能被真正释怀,人类才能直面这些。
黎雪回去大闹了一场,最后不知家里用了什么法子,让她退出了ese。解约金虽然要1000万,但她家有钱付。最后一次见面,黎雪满脸怨恨,跟谭寒有过一番交谈。
谭寒回来时,脸色很糟糕。而她离去之际,目光更是像淬了毒一样看着我。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她跟一个出身家世差不多的人物订婚了。
大厦保安有次说漏了嘴,我才知道以前谭寒固然会工作到很晚,但是现在他时常通宵,有时直接睡在了工作室。我问阿ken,阿ken有点犹豫:“他养父母跟他断绝关系了。黎雪当时拿这个要挟他,但谭寒还是拒绝将你的角色给她。”
谭寒正一份一份翻阅着合同,他的肩膀那么沉稳,人那么稳重,所以差点以为,他没有什么软肋。然而,本身是孤儿的他被养父母再次抛弃,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谭寒深邃的侧脸被日光投下浓浓的阴影,像是世界上最悲伤的孤寂。我切好一份新鲜的橙子,榨了一杯果汁给他。这是谭寒长久以来,默默为我做的。我把果汁和甜橙端给他,谭寒微微一愣,而后大约是明白了。
他脸上没有泄露任何一丝难过、受伤的情绪。
“这事跟你没关系。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工具罢了。现在工具还不听话,自然就该扔了。”他简短地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无法抑制伤感。
替他悲伤,为他难受。
他们怎么能这样?明知道他最想要的,就是他们的爱。明知道这对他会是怎么样的沉重打击,为什么还故意要这样伤他的心,把他当孤儿一样再次抛弃?
恨不得把谭寒当作孩子抱紧,我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谭寒,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当你的亲人,好不好?”
沉默了半晌,谭寒抬起幽深的眼眸问道。
“成为你的家人,我能永远在你身边吗?”
我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跟黎雪,跟黎雪父母,不会闹到这一步。
“微微,你知不知道你在承诺什么?”谭寒摇头,他眼里闪着光,发出一声沉重而欣喜的叹息,“可是即便如此,我想成为你的家人,请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夏日的闷热开始在这个世界蔓延,闷雷乌云盘旋在城市上空,暴雨猛烈袭向地面,“唰唰唰”飞溅出滂沱水珠。
谭寒这两天气色十分不好看,原以为是黎家与他断绝关系的影响。直到电视台高层朝我频频道歉,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谭寒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落地窗的玻璃显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色。看来这次还不是一点棘手。
我心里有了预感:“说吧,我扛得住。”
再大的波浪,也不是没见过。
“电视台那边出了点问题,说我们制作的古装剧不适合播出。”
心里“咯噔”一声。
“是古装限令的原因?”
“不,是我的原因。黎雪答应了父亲,不,黎叔叔,退出娱乐圈,跟人订婚的条件是,一定要惩罚我的‘忘恩负义’。”
谭寒语气淡淡的,眼睛垂了下来,唇角有些苦涩。
“或许我这样说有点无情。”
不忍看谭寒自责,我故意说得很冷漠。
“但是,她拿不到好的角色,应该不是我们造成的吧。拼家世,拼背景,拼起点,比她差的女星有很多。但大家不是都在坚持,在拼命吗?
“这个圈子,哪个一线女星没受过苦?没有这样的觉悟?就算其他人再为她使劲,她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因为这已是她的极限。
“自己失败,就迁怒到其他人身上。这种想法我非常看不起。如果想用这种方法打击我们,那就来吧。
“但是,真正对女儿的爱,绝不是逼她跟人订婚,更不是是非不分,滥用权力打压他人,自以为这就是对她的疼爱。父母这样的教养并不是真正对子女好。”
谭寒脸上的沉重有所缓和,但眉头一直没有松过。
外面的天空被压得很低,铅云仿佛就在我们头顶。这是我们成立工作室以来,遇到的第一场暴风雨。有人想看我们坐困围城,我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在天际咆哮着,闪电若隐若现。
投资人并没有真正表示撤资的意愿,我决定主动出击,以往都是阿ken陪他们吃饭,现在我让他带上我。
阿ken很诧异。
“这种事,我搞得定。”我对阿ken说,“突然觉得,亲自拿下他们也很不错。”
阿ken欲言又止。
我们约在一个奢华的餐厅见面,位置隐秘,餐厅摆放着琉璃花瓶,插着马蹄莲、蝴蝶兰。透明的玻璃地面下有锦鲤、池水、鹅卵石。
我和阿ken刚到,投资方就很热情地出来迎接我们:“啊,啊,影后驾到,难得一见。”手伸向我,要跟我握手,阿ken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主动握了回去,又亲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难得一见,还不是被你见着了吗?”
我朝对方浅笑了一下。
餐桌上,阿ken跟对方寒暄,我偶尔笑笑。虽然我很少说话,但对方似乎更热情了。阿ken见气氛不错,适时引入话题:“电视剧那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播出,绝对高收视,口碑盈利齐收。”
对方这时倒是一顿,夹菜的筷子收了回来,饶有深意地笑笑:“我怎么听说,有人专门针对宋小姐?”
阿ken顿了顿,随即恢复成神色自若,不露一丝破绽。
我则无所谓状,懒懒摇晃了下红酒杯,缓缓道:“噢,需要在意吗?”
阿ken接话:“这个圈子最怕什么?怕的就是你不红,没流量,没话题,没观众缘。我们家宋微是电视剧女王,金柏奖影后,片酬一个亿观众都乐意。”
对方情不自禁点头,默认了他的理论,不过投资方也不笨,精明中透着谨慎:“这次似乎闹得比较大,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吧?”
阿ken立刻笑:“大?说明关注度高,有些人还求之不得。”
我再次懒懒一笑,举起酒杯,跟投资方碰了一下。投资方也跟着笑了。他已放下心中担忧,再度恢复成影迷般的热情。阿ken继续跟他打哈哈,我借口补妆,出来透透气。
喝一两杯可以,再继续喝下去,容易被灌酒。
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我懒洋洋地靠着墙,准备歇一会儿,好保持头脑清醒。
一男一女从别的包房出来。
“她很快就会没戏可唱。她身边得力的干将,不就是阿ken和谭寒?”女的眼里闪着冷光,“只要把她羽翼剪除,到时……”
男的兴趣缺缺:“噢,你就这么自信?”
“什么时候我们的太子变得仁慈了,连甩你脸色给你难堪的女人都不计较?”
男的有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他的容貌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有些深邃而狡猾,分不出善恶。
我的声音淡然而闲定地插入他们之中。
“是啊,我们的太子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连跳槽女艺人的话都听?”
黄锦立闻声,惊讶转向我,似乎没想到会意外碰到我。一双眼立刻从刚才的兴趣缺缺,变得神采奕奕,甚至笑出声,毫不怜惜楼夕之就站在他身边。
楼夕之又羞又怒,瞥了他一眼,煽动道:“这你也能忍?”
黄锦立还是不给面子,斜睨着她,语气反而有些轻佻:“微微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楼大影后?”
黄锦立叫我“微微”,却称呼楼夕之为“楼大影后”。
楼夕之脸上又青又白,恨恨看了看我们。
“笑话我也没什么意思。你们一个焦头烂额,一个落井下石,祝你们交谈甚欢。”
她点出我们的境况,也清楚我和黄锦立之间的磕磕绊绊,而她一走,局面也的确变成我和黄锦立的两人对峙了。
“不愧是绯闻女王,最近新闻又不少,嗯?”
我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理他。
黄锦立微微挑起唇线,那么狡猾又令人心动。他眼神一直黏在我身上,又深情又动人,仿佛一直在撩我。单独跟黄锦立在一起,总是太容易被他影响。克制对他的偏爱,就像跟自己的本能作对,要下一万分决心才能置之不理。
“新闻漫天,电视剧又被卡,啧啧……”他在我耳边亲昵地说着这些挑衅的话,“怎么样,只要你回来,我就帮你搞定这件事。”
“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搞得定。”
怎么我的消息他都知道?
我从他身边滑出来,想跟他拉开点距离。突然我觉察黄锦立强烈的视线盯着我的后背,这才记起今天这身裙子从正面看样式寻常,不过后背是全露的。黄锦立眼眸动了动,呼吸有些加重。
投资方从一旁的包房出来,见到黄锦立,一愣,熟稔地打着招呼:“黄总,你也来吃饭?”
投资方身上带着酒气,目光热忱地看着我:“微微小姐,我们回包房继续?”
黄锦立飞快扫了我俩一眼,闻到酒味皱皱鼻,听到这句话后,眼里更是闪着一丝幽幽怒火。他问着投资方,目光却对着我:“你在跟宋微小姐吃饭?”
对方估计酒喝多了,还跟着傻笑:“是啊,微微真女神,我是她的影迷。”
黄锦立的眼神几乎快把喝得半醉的投资方给杀了。
“我再跟宋微聊一会儿,你先过去吧。”黄锦立强行赶人。“啊,”投资方摸不着头脑,却不敢得罪黄锦立,“那我先回包厢,微微你快点回来。”结果换来黄锦立更有敌意的眼神,投资方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黄锦立不再是我上司,我懒得管他这种幼稚的举动,直接甩开他就要走。黄锦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怒其不争地看着我:“你竟然陪他们喝酒?”
什么?听口气难道他以为我是那些自甘堕落、需要找金主的小明星?
“为了区区一部电视剧,你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当年林萱就算再低谷都不屑于去陪酒,宋微你的骨气去哪儿了?”他握住我手腕的力气让我发痛。
够了,又是林萱。
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很有趣?
“只要你回来,你还是品优娱乐一姐。我会给你开工作室,你想独立运营也可以,公司会帮你搞定一切。”
又是这种让我投降的口吻。
难道我就只能仰仗你的鼻息过这一生?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管好你家林弦的事就够了。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再深情,再动听,你只是想我依赖你。
离开你就不能活。
而一个无法独立的女人,又如何保有爱情的权利?一旦回去,我就再也没有立场对你与林弦说no了。
爱一个人是爱他的灵魂。你从没好好看过我到底想要什么,才一而再再而三将其他人与我对比,试图以此勾出我的轮廓。
我为你悲伤。
走回包厢,楼夕之坐在阿ken身边。她挨着阿ken,脸色居然有丝落寞。投资方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能与两个影后吃饭很难得。
我入座,楼夕之靠近我,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我轻轻看了她一眼,夹了点菜,这女人说话总喜欢带坑,我已不想主动回应什么。
“你以为是因为黄锦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慢吞吞吃了个香菇,揣摩下她的神情。
她是指她已另有所爱?
楼夕之的视线投向阿ken。以往懒洋洋的阿ken,表情居然有些凝重。
“居然从我身边逃走,一个撒手不管,就想走?当我是什么?”楼夕之语气不甘心,但跟黎雪不同。黎雪希望谭寒再次背叛我,为她夺取角色,然而楼夕之,好像更在意阿ken本身。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楼夕之唇角又透着一股高傲,“只要你把阿ken踢了。我保证,不光我,以后整个ese都不会再对你不利。”
楼夕之瞥了一眼阿ken,阿ken注意她的目光,竟有些闪躲。
“但是,只要阿ken还在你工作室一天,我就会让你们鸡犬不宁。”
她像说给我听,又像说给阿ken听。
“阿ken,你愿意一直给宋微带来这种麻烦吗?”她抿着笑,举起红酒杯,向阿ken示意了一下,豪饮而尽。
“每天被自己帅醒也就算了,还被大影后缠着不放,几辈子的孽缘啊。”
阿ken嬉皮笑脸,却盯着楼夕之的眼睛,直接把杯中残酒泼在地上,将红酒杯倒扣在桌。
他拒绝。
“我没楼大影后这么有能耐,但手上也有一些‘小玩意’,楼大影后可以试试。”
楼夕之脸色半红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