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你,每逢从大海上面
射出日光;
我想到你,每逢在泉水上面
映着月光。
我看到你,每逢远方大道上
扬起尘沙;
每逢深夜,行人在狭路之上
心惊胆战。
我听到你,每逢水波在低鸣
汹涌奔腾;
我常在沉寂的林中谛听
万籁无声。
我靠近你,即使你身在远方
依然很近。
太阳将落,马上就照出星光。
愿你光临!
——【德】歌德
碧绿的葡萄藤,打着卷儿蔓延,一株株葡萄垂吊下来,从树下望过去,天空被玉色的绿分割成不同的块状。张清然说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我惊奇地发现是座葡萄园。
“清然,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崇拜地望着他。
“家中长辈认识的朋友。我说有女生每天榨果汁我喝,想带她来看看,他们很高兴的就答应了。”
“他们人好好。”
“嗯,”张清然点点头,“所以下次他们让我带你见见面。”正在喝水的我差点紧张地一口水呛出:“太、太快了吧。”张清然替我拍拍背,抿唇笑:“太快?”
张清然煞有其事的感叹了一番:“任重而道远,看来我还得加把劲。”
清风拂过。紫色的葡萄微微颤动。我们换上农服,带着白头巾,画面是瞬间变成田园风,我俩对视着,互笑不已。张清然递给我一把剪子,告诉我如何采摘葡萄:“你看,这种就可以摘,”他剪了一串葡萄,为我做着示范,“这样的就先不必摘。”
我大概明白了,跟着点点头。
大大的葡萄园里,我和张清然兴奋地摘着葡萄,看到饱满醇香的葡萄,就像看到了海底的宝藏,好想扑过去。
“我在想,葡萄酒是不是就是这样采酿的?”摘了一大筐后,我渐渐摘不动了,一边歇着休息,一边欣赏张清然的英姿。
张清然不愧是篮球队的,体力好,摘葡萄的姿势也帅气迷人。我嘴上问着问题,实际上,歪着头,双手捧着脸看他。
“一般是这样,不过也分葡萄的种类、时节。像这座庄园,会等十月份迷雾过后再收葡萄,雾将葡萄裹住,会产生种霜状物体。”
“霜状物体?”我好奇地询问。
“早古的时候,大家以为是先祖跟神仙缔结的约定,保佑家族的。”张清然转过头,眼睛弯了一笑,“其实是生物酶。酿的葡萄酒含有这种生物酶,喝了对人有好处。比起别的葡萄酒,味道还挺特别的。”
“好有趣。”张清然好厉害,什么都懂。
汗水渐渐从张清然额头渗出,空气中飘散着葡萄的醇香味,我踮起脚尖,用纸巾替他擦擦汗,张清然垂下视线,凝视着我:“好像电影里的女孩子,都是在接吻的时候垫脚。”
“我、我才没有想接吻呢!”我下意识摆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张清然的嘴唇。他的唇形很好看,也迷人,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张清然“哦”了一声,黑眸含笑看我,过了两秒说:“那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你刚刚一直看我,就是在做准备。”
我脸绯红,好想躲进地里去。
那天我们摘了好多新鲜的葡萄。回来后,我榨着果汁,看了看筐中的葡萄:“还有这么多,算上老大她们也喝不完呀。”
我想了想,轻轻击掌:“啊,不如多榨一些,拿给你的干事同学们喝吧。”他们不是向张清然要了好久么,张清然拿给他们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要。会累到我家莫愁的手。”
我家、我家……我脸上发烧,感觉自己榨得不是葡萄汁,而是葡萄酒了,给熏醉了。
“我不累的。我希望他们尊敬你、对你好。” 张清然是副部,对干事好,男生们才更听他的吧。
后来榨好的葡萄汁,给我们英语系和材料系都送了。大家果然好开心,据说材料系把我评选成“最佳女朋友榜no.1”,张清然高中考试第一,大学每学期拿奖学金都不怎么在乎,现在听到这个,居然请他们班上同学吃了一顿大餐。
我知道后,说:“那时因为他们敬佩你,我才沾光。”
张清然正研究着电子机器人方面的书,我们学校在这个专业领域很强,经常是全国机器人大赛第一名,有时还会进入世界级决赛,今年材料系推荐张清然进入校队学习。
“不,是他们想喝你榨的果汁才讨好我。所以要让他们吃人嘴短,以后不好意思开口。我老婆可不是给他们榨果汁用的。”张清然姿势优雅,高高在上的说。
我哭笑不得,怎么感觉他的腹黑属性愈发明显了,居然想得这么长远。
我们班的女生拿到果汁后也很高兴,大学女生都很爱瘦身减肥,正好用葡萄汁代替晚餐,还求我以后多榨一些,她们出水果出钱都可以。我当然没答应,好东西理应分享。半个学期过去,迎来小考,令她们惊奇的是,我的英语考试竟然拿了第一。
“哇,莫愁你怎么做的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学习恋爱两不误么?!”她们纷纷问,“快告诉我们秘诀!”
我抱着牛津高阶辞典嘻嘻回忆。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每天榨果汁的时候,会背一下单词。晚上睡前会听半个小时英语听力。之前想要弄清这些水果的英文名,也有从水果本身去发散俚语、习语。对了,最近还变得很爱看跟水果庄园有关的英语电影。”
张清然送我的sony机真的好好用呢!
“由兴趣散发到学习。”她们看我说得认真无比,简直笑死了但又很佩服,“能够这样散发的,也只有莫愁你吧。”
我挠挠头,谦虚地笑:“还好拉。”
更主要的原因是,清然那么优秀,不想被人说配不上他。
我也想散发出我自己的光芒,让大家更加认可我们,所以不论恋爱、学业还是课外活动,我都不愿意放弃。
金色的秋天挥手告别,初冬走进校园。我仰头看了看天,水蓝色的天空变淡,树枝上的叶子渐渐少了,枯白的树皮显露在外,伸向天际。
“好像孤单起来了。”我背着单肩包,在学校池塘旁背了一会经典电影台词。这学期新增了电影课,外籍教师给我们放了很多电影。背完《阿甘正传》这句“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我朝学生会走去。
天黑得越来越早,果汁也不适合天天喝了。学生会早已灯火通明,最近好几次我都没有直接进去,因为张清然值班变得很忙,不再像之前一样有时间陪我,自己也总感觉打搅他们的工作不好。
我又在门口晃啊晃,不过跟第一次的紧张期待不同,多了一份小小的迷茫,到底进不进去呢?最终还是张清然发现了我,招手让我进来。
我打起笑脸,抱着书,乖巧进门。
“副部女朋友来拉。”“副部有人疼真幸福!汪!”,干事们还是起哄了一下,张清然用“你们再调戏我女朋友试试看”的眼神扫视了他们一圈,大家连忙装作自己突然间十分忙碌。
我笑起来,心里轻松了点,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张清然替我拿过书包,放到他的专属位置上:“今天作业多吗?”
原本想说不多,但看了眼干事们好像正在策划什么活动,需要张清然帮忙的样子,于是我改口道:“还是挺多的,要准备专八呢。不用管我,快去忙吧。”
“嗯。”张清然揉了揉我的头,给我倒了杯水,就过去跟干事们讨论了,他们似乎在准备学校年底的大型晚会。
我转回视线,心里有点空空的,手指无意识地转转笔。
张清然桌上还有一份日历,上面还有辩论比赛的时间、全国机器人大赛的时间、学生会汇报的时间、大学英语六级笔试口试的时间、期末考试的时间……行程满当当,眼花缭乱。我把英语单词背得滚瓜乱熟,又做了一份专八模拟试卷,他们还没有讨论完,我想等张清然一起回去,于是又继续低头一遍遍地看语法,最后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伊部,”学生会倏地爆发出一阵惊喜声,“啊啊啊,伊部来了!”
我摸不着状态地抬起头,只见一位纤细白净、气质十分清丽,带着点微微病容的女孩进了门,瞬间被大家团团围住。
我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她。白露深夜之中,她有着初冬第一片雪花的轻柔,她朝众人微微笑着,自带滤镜般的,有一种天然的柔光。
学生会干事们的目光追随着她、欢呼着。那位女孩微笑着转过身,清眸望向张清然,眼睛盈盈一弯,语音语调十分动听。
“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张清然低头看看她,嘴角带着笑,礼貌地回复着。
两人高挑白皙,气质高贵,站在一起,好似金童玉女。
“太好了,伊部回来了!”“伊部回来了!”“哇卡卡卡,她还给我们带了夜宵!”“好棒好棒,伊部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哈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
大家的声音重新流入我的耳中,我这才像真正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有人将伊部带来的夜宵,端了一份给我。
“伊部这次会待得久一些吧。”
“天才美少女自古以来都是不幸的,动画片诚不欺我也。明明高分考入我们学校,获得过那么多大奖,还会大提琴,偏偏身体不好,经常病假、休学。”
“没事没事,伊部不还挖掘了张副部替自己管理学生会嘛!何况现在部长副部都在,还怕什么事情办不成?别瞎惆怅。”
“部长和副部这么优秀,我以前总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我用小勺子搅着酒酿圆子,听她们小声议论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吃不下。
“不好吃吗?”突然,一道好听的女声在我面前响起,伊部正微微弯腰,眼睛看着我,笑着问。
“不不。”我吃了一惊,摆着手,居然自动站起来了。
伊部抿唇笑了笑,用手将耳边一缕发丝挽在了耳后,动作十分好看。跟她平视后,我才发现她皮肤又白又细腻,像那些日剧中的氧气森系女孩。
伊部转过头,朝张清然看了两秒,道:“我先走了。”张清然送她出门,我望着两人的背影,脑袋也跟着停止转动。
直到11点,学生会的工作还在继续,张清然见我困得不行,不忍心让我再等下去,先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又匆匆奔了回去。夜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冷清寂寞,我甚至来不及给他交代一句:保重身体。
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小小的,黯淡无光,果然是冬天了呢。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寝室,大家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摸进去。桌子上还放着榨汁机,它前几天被我清洗过了,这个季节已经不适用。默默看了它一眼,将榨汁机擦干净,塞到小箱子里,锁进储物柜。被一起收藏进去的,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梧桐叶一片片凋零,大学马路上铺了一层褐色树叶。张清然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已经有三周没见面了,他跟伊部带领辩论队打入决赛。伊姿慧步步为营,张清然逻辑缜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攻防无敌。我一个人在大学餐厅吃着饭,抬头看着学校电视转播的这场精彩辩论,屏幕上俊美的男生女生在辩论末了相视一笑,全场一片欢呼。
“两人真是天才!”旁边吃饭的女生们讨论着。
“男的真帅,女的气质好,嘿嘿我猜私底下肯定有暧昧。”
“都是学霸,简直天生一对。”
我默默起身,将餐盘送往回收处。以前都是跟张清然一起送的,那时聊聊笑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段路还有点长。
夜空没有星星,校广播电台播放着孤独的旋律。擦身而过的学生们带着笑,散着步的学生恋人们,女生偷偷将手放在男生口袋里,体育系男生依旧穿着运动短裤排队跑着步。
清然,我好想你。
我情绪有点低落,老大她们似乎察觉了,室友们拉着我逛街、参加集体活动,把从家乡带来的零食给我吃。
偲偲:“这是四川最好吃的灯影牛肉,莫愁你快尝尝。”
婷婷:“这次时尚杂志送面膜,给你一片。”
老大递给我两张话剧票:“哈哈哈,这是我演的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叫张清然跟你一起去看吧!”
我们都惊讶不已。
“老大,你都演上话剧了。”
“以后成了影后,可别忘了我们!”
“老大,你演的什么啊?”
老大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嘿嘿嘿,我演的不是白雪公主。”
婷婷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大家看着婷婷:“……”
婷婷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老大比较帅嘛,该演王子!”
老大继续挠了挠头:“不,我演的也不是王子。”
偲偲:“那老大你演的谁?总不至于是小矮人吧。”老大这身高也不像啊。
老大一脸正气:“我演的是树。”
大家集体停顿了三秒,干咳了一下,接着道:“没事没事,周星驰说过,没有小演员只有好演员!跑龙套也是成为好演员的第一步。”
老大:“为什么被你们一说,我觉得自己更惨了?”
我耳朵贴着电话筒,手里拿着话剧票,跟张清然通话:“老大的话剧,《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搞笑版,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张清然笑了两声:“那一起去看吧。好久都没好好在一起了。”他的声音带着歉意。
原来他也知道,本来这段时间心情是有些低落,但是听到张清然这样说,就完全不会这样想了。而且印象中,张清然什么都做得最好,所以从不需要向别人道歉。唯一的几次道歉,好像都是对我。这算不算也是特殊待遇呢,我抿嘴笑。
我手卷着电话线,摇摇头:“没什么的,你也很辛苦吧。看到你们辩论队进入决赛,真为你们开心。”
他那么忙,我也应该体谅他。
“莫愁,为什么你这么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继续传来他好听的嗓音,“真想抱抱你。”
心跳快了一拍。
“什、什么呀。”
他轻笑起来:“抱抱你,我好像就有力量了。”
一股暖流无声地淌过我的心扉,伴随着温馨的感觉,发现自己也很想抱抱他,感觉清然他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他很优秀,能力也很强,可经常不由自主的心疼他,就像心疼小孩子一样。
“周五晚上七点,话剧厅门口见。”
我抱紧话筒,大大地应了一声:“嗯!”
这几天我做阅读理解哼着孙燕姿的歌,在寝室哼着周杰伦的歌,去英语视听室哼着小甜甜布兰妮的歌。想到周五跟张清然的见面,心都飘起来了。上课都对着老师傻傻地笑,周围的同学看到,纷纷佩服道:“天啊,这么难背的课文,莫愁学得都笑出来了,看样子期末又要拿第一了。”
我听见了,转头对她们笑,她们说感受到了一种王之霸气。
“王之霸气是什么?”我问。
众人往后一退,指指我:“就是你现在这样。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开心样子。”
好奇怪的形容,不过还是笑眯眯,浑身轻快地去上晚自习,我要把所有科目都温习了,专门把周五晚上空出来。要美美的去见张清然,我让婷婷帮我挑选衣服,这次她帮我选了一件红色收腰裙。乌发雪肤,腰肢纤细,手腕白净,比平日多了一份清艳。
我有点羞涩,不敢直视镜子中的自己:“会不会太、太那个了……”说不出那种感觉,这身打扮可能会吸引很多目光。
婷婷满意地将我往镜子前推了推:“就是要所有男生都为你惊艳呀!这样才小别胜新婚,让张清然不敢懈怠,否则我们的莫愁就被别人抢走拉。”
偲偲也握着拳头:“对,打扮得美美的,把那个伊姿慧比下去!”
她一说完,寝室的空气顿时一滞。我微微迟疑着,连寝室的人也觉得张清然跟伊姿慧会发生点什么吗?还是伊姿慧本身太优秀了,所以才让女生们都觉得张清然跟她也很配。
看到我脸色微微一僵,大家有几分尴尬,老大连忙打圆场。
“我们团团比那个伊姿慧好百倍好么?她哪能跟团团比!”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身边还有我们呢!”
婷婷、偲偲连忙道:“瞧我说的,张清然这么喜欢我们的莫愁,根本不需要跟伊姿慧比,莫愁就是最好的。”
我抬眸,过了两秒,朝她们一笑:“是的!我对清然有信心!”
我正视着镜子里穿着漂亮红裙的女孩,给自己默默打气,加油莫愁,今晚要跟清然好好见面啊!
学校的话剧厅被黑色的铁栏拦着,话剧团的成员搬着一张桌子在前面收票。好多人都在排队交票,大部分是情侣,女生笑颜如花,望着男生,男生们一脸宠溺。我满脸向往地看着她们,待会我跟张清然也是这样吧。
天空青紫、深蓝、褐黄交织,仿佛贝壳一层层纹理,西方隐隐看到薄白的月。我背了一个珍珠包,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上不少男生女生回头看我。
“那个女生真漂亮。”
“是什么系的?”
“嘻嘻,你去认识一下师妹啊,不过人家肯定有男朋友了。”
晚风拂过发丝,红裙美如榴花。被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议论,还是第一次,感觉很不自在,也不习惯,被太多人注视似乎也不好呢。
我微微低下头,扶了扶包包的肩链,步伐加快了些。来到门口,搜索着人群,张清然会在什么地方?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看到。咦,我不太确信,又环视了几圈。张清然一向比我早到,说起来,每次的确是他先到,然后身姿卓然,微笑地等我,所以我从来不用找他。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我先到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拍拍脸,让自己赶紧镇定下来,这次就让我先等他吧。
月亮越升越高,天色只是一瞬间就黯了下来。排队进场的人越来越少,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夜色透出话剧厅的光线,一内一外,截然不同的冷暖色调。收票的人冲我们喊着:“快开场了,要进的赶紧进!”
“好险好险,差点就赶不上了!”有两对情侣连忙飞奔,带着笑声进去了。
话剧门口越来越寂寥,我不安地来走去。张清然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忘记了,还是记错了时间?想象着各种坏情况,可惜我已经出门,没有带电话卡,不然就可以跟他打电话了。去他们寝室找他也不太可行,楼下管理员老爷爷那就不让进,好着急。夜晚的温度又降低了,风刮着裙子,浑身渐冷,我搓了搓胳膊。
“我能请你一起看话剧吗?”旁边一位男生朝我开口。
小小的吓一跳,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好像是一直在不远处看了我许久。
“我、我在等人。”我赶紧解释。
“他好像不会来了吧。”对方说着,看了我一眼。难过与沮丧瞬间袭击了我,自己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旁人说出又是一回事。他一愣,连忙摆手,“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我没哭啊,什么情况?等他走远了些,从包包里掏出镜子,借着昏暗的路灯才发现自己眼眶发红,忍着难受的样子的确像快哭了。我没有埋怨张清然,真的,只是看到其他恋人有说有笑地进去了,自己一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有点孤单,还有深深的不安。
夜风猛得一吹,树枝哗啦摆动。收票的人也搬着桌子进去了,话剧厅的门关上,最后一丝暖色的光线也不见了。教学楼、公寓楼在四周灰蒙蒙地矗立着。我也被灰暗的阴影笼罩着,特地穿的红裙蒙上了一层灰,顿时失去了活力。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惊喜转过身:“清然?”
下一秒,神情变回失落。对方不是张清然,是他手下一位带眼镜的干事,我们曾在学生会见过面。对方也十分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带着歉意和内疚。
“那个,副部今天跟部长有急事,无法赴约。他特地让我来找你,让你自己先看,不用等他。不好意思,我弄忘了,现在才记起。没想到你还在,等了很久吧。”
我强打精神,扯出一个笑:“没关系,反正我作业还没做完,我先回去做作业好了。你回去吧,告诉清然,让他别担心我。也谢谢你特地跑来通知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试探地问:“对不起啊,瞧我这记性。”
想起刚刚镜子中自己想哭的样子,被这样看到可不好,我赶紧更用力的站直身体,做出精神饱满的神态:“没事啊,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回去吧!”
在我再三强调没事之后,对方才肯走,还回头看了我几次。
夜色渐浓,狂风大作,整个话剧厅前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不见了。没事的,张清然临时有事,完全可以理解嘛!这也是没办法,避免不了,又不是他愿意的。
我没事的!我对自己说道,环抱住自己,好冷。
密密麻麻的冬雨倏然从天而降,夹着寒气袭来,不一会儿灰色建筑就被淋成黑洞洞的一片。学院道上的学生们大叫着下雨啦下雨啦,把书包顶在头顶上狂奔。我也慌张了一下,头发逐渐被淋湿,裙子像朵被打湿的芭蕉花。
雨水浇在我脸上,抹了抹脸,睫毛被雨珠黏成雾蒙蒙的。
大雨中有一对人影一闪而过。红色雨伞下,男孩的衣服披在女孩纤瘦的肩膀上。那是张清然与伊姿慧。
清然,我想喊他,起身去追,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包包跌出一米之外,膝盖破了皮,流出血来。就这么一会,浑身已被雨水打得透湿,红裙狼狈不堪,一滴水珠突兀地从我脸上滑落,热的、滚烫的。
一拐一瘸回到寝室,幸好婷婷偲偲她们不在,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否则她们一定会心疼。我洗了个热水澡,水流进伤口的时候,快疼哭了。水池里红色的裙子摔脏了,没有了之前的美丽,脏兮兮的一片。只是一件裙子却看得人鼻酸。
“咦,灯亮着,莫愁回来了么?”
“回来的比我们还快啊,嘻嘻,肯定是被张清然送回来的。”
婷婷她们开门的声音传来,我赶紧吸了下鼻子,匆忙地藏起裙子,不想让她们看到。我飞快的抹了抹眼睛,转头笑着回应:“是啊,我回来了。”
她们几人也淋了雨,衣服半湿,她们擦着头发,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还沉浸在老大的话剧中。
“哈哈,白雪公主竟然是男的反串,笑死我了。”
“唯一死的就是那头熊,但我居然心酸了一下。”
婷婷偲偲聊得正欢,顺带问我:“对吧,莫愁?”
心中一慌,完全不知道剧情,但又不想她们担心我,我眼睛虚瞄别处,结结巴巴地开口:“是啊,好好笑,老大演得很好呢。哈哈。”
婷婷偲偲闻言一愣,有些奇怪地转过头:“老大演的是树,树也能看出演技吗?”
“哈哈,是啊,谁叫她是老大嘛。”我干笑着,自己太不会撒谎了。
她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细如发的女孩,目光仔细地打量着我,最后停留在我不自然的手肘和膝盖上。
婷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撩起我的睡衣。
“天!莫愁,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腿也破了好大一块!”婷婷偲偲惊呼了起来,两人一个连忙过来蹲在我的腿边,一个立刻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她们把我扶坐到椅子上,让我的脚搁在另外一个凳子上。
婷婷小心翼翼地帮我用双氧水涂着伤口,眼睛里溢满关心:“怎么伤成这样?”
火辣辣的刺痛袭来,我咬牙摇头。
偲偲生气道:“是谁干的?是不是张清然?!”
我连忙道:“不关张清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婷婷脸一冷:“张清然呢,你摔了,他怎么不在?”
我绞着手指,吞吞吐吐:“他、他可担心了,但他是男的,进不来。这不,他就提前送我回来了,所以我不太知道老大的戏份……”
越说越心虚。
偲偲盯着我的脸:“是吗?可老大的戏份从开场都有,你们真的看了吗?”
我连忙附和:“当然看了。”
婷婷静默了一会,问道:“老大演的是第几颗树?。”
“啊?”我惊呆了,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婷婷安静地涂完药,安静地用纱布为我包好伤口,安静地放回医药箱,然后突然发作,:“我找张清然说理去!”
偲偲单手叉腰,同样打抱不平:“我们把莫愁交给他,他怎么照顾的,太欺负人了。”
见两人扭头就要冲出寝室,我连忙拦住她们,受伤的腿又撞到了椅子,痛得我眉头一皱。
“不要去,真不关他的事……”我抱着她们的腰,眼泪不小心掉了下来,沙哑着嗓子,“不怪他。”一开始说谎遮掩,就是因为知道她们一定会为我出头。她们是我最好的室友,是关心我护着我的朋友。不想她们难做,不想张清然难做,所以才想掩饰过去。
我抱着她们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也跟我一起抱头哭了起来。
“团团,你就是太好心了,这种时候怎么能不找他呢?”
“你看那破了那么大一块皮,万一留下疤怎么办……”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有你们关心我,我一点也不疼。”
摔倒的时候,膝盖是疼的,心也是疼的。心里堵得慌。可是被你们安慰后,大家一起哭过后,反而慢慢镇定下来。我好了很多,我想,就算失去了所有,只要有你们在就够了。窗外的夜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而友情却是寒冷里一团暖光。有她们在,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可以像个小孩子在她们怀里放纵地哭着。
膝盖上的伤疤渐渐愈合,皮肤被疤壳紧在一起,稍稍一用力就痛。这倒没什么,只是走路一拖一拖的,走哪里都被“瞻仰”。于是除了上课,室友们什么地方都不让我去,只准我好好养伤,帮我买饭打水跑腿。
我吃着热乎乎的饭,幸福的眯起眼:“你们对我真好。”
老大捏我鼻子:“你经常帮我洗跆拳道服,还帮我擦拳击手套,这算个啥?”
婷婷帮我打好两瓶开水,靠在墙壁边:“我的口语还是莫愁你帮我提升的呢,没法以身相许,提提开水还是可以的。”
偲偲道:“就是就是,我生病了,你还在医院陪我呢。”
我嘿嘿笑了两声:“都是小事。怎么被你们一说,感觉自己好像特别伟大。”
大家齐声:“本来就是啊!”
张清然打来电话,寝室一致对外,让我对张清然冷淡一点,不要那么快原谅他,事关女生的尊严。
张清然歉意很深:“话剧没陪你看成。”
大家看着我,在大家的目光压力下,我淡淡的回复着:“哦。”
张清然柔声说:“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也替我向老大道歉。”老大听到后,清咳了一声,脸上对张清然的反对不那么明显了。
但婷婷和偲偲立刻用眼神提醒我,不可以就这么放过他,我只得继续装冷酷:“哦。”
张清然:“是不是还是不开心?”
正想说些什么,电话那边有人喊“张清然,老师叫你去一趟教学楼”,我连忙改口:“既然老师叫你,你就先过去吧。”对老师尊重是很必要的,我不想张清然难做。
张清然叮嘱我:“等我回来。”
我挂断电话,室友们立刻扑上来,对我谆谆教导。
“就知道心疼张清然,都不告诉他你受伤了。”
“算他有良心,知道买零食看电影补偿。”
“不过还是要好好调教,让他下次不要再犯。”
冬天把灰色涂抹进整个大学,天气更冷了,树木萧索,学生们也不爱出来了。校园里经常空荡荡的,张清然也更忙了。辩论赛决赛之后,是演讲大赛,再是学校领导都非常重视国际机器人大赛。
学校老师让记者站跟踪报道,我在种种报道新闻看到,张清然一直被视作种子选手,是非常有天赋的后辈。学校电视台播放着采访张清然的纪录片,张清然凝视着比赛机器人,双眼清亮,用修长的手指操控着遥控杆,神情非常投入。
记者问:“对比赛有信心吗?”
张清然镇定自若:“嗯。我们校队准备了很久!”
我从没见过他脸上闪过那样的光,从前的奥数、其他竞赛,张清然都是一张“我很聪明”的脸,但是现在他脸上还洋溢着一种热血。明明都有黑眼圈,每天实验到凌晨,打过来的电话却满是兴奋。
“莫愁我发现了一种新的算法,可以让机器人能动性更强。”
“莫愁,这个太有趣了!总有一天我要为你做个机器人。”
我也被他的热血传染,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清然,我很开心你找到了自己真正喜爱的事!平时那些事,无论学习,还是学生会,感觉你游刃有余,但不够尽兴。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却像是找到灵魂中的自由。虽然辛苦,但是非常享受!”是啊,张清然本来就是理工生,处理事务虽拿手,但是大材小用,总感觉他的高智商还能发挥更大的贡献。
张清然的语气更加柔和:“莫愁,只有你最懂我。”
我仿佛看到寒冬之中,张清然目光微动,轻轻浅笑。
班上同学之间流传起织围巾,下课后,女生们从课桌下拿出毛线,用两只浅棕色的棒针勾着,一针带着线勾过来,再另一针反勾过去,白色、黄色、红色还有深棕色、深蓝色,有的已织好了一大段,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
我有点好奇:“怎么都在织啊?”
大家笑嘻嘻地说:“这就不懂了吧。本来就是冬天,再过一个月就是圣诞节,刚好自己织围巾自己戴呢!”
我眼睛放光,一拍掌:“你们怎么这么聪明!”
大家笑:“学姐们传下来的。”
学校外面的街上果然全部卖起毛线了,毛线一束一束地挂着,像柔软蓬松的棉花糖,五颜六色,看上去温暖无比,每个颜色都好看。
我快逛了一圈,想找最适合的颜色。店主吆喝着:“小姑娘,冬天给自己织条围巾呗。给自己织,给男朋友织都行。”
我停下看看,抚摸着毛线,很软和呢。
店主笑道:“给男友织条围巾吧,他肯定很喜欢。”
上次电视台的录影里,张清然每天要跟那些机器人打交道,越到深冬,手和脖子一定越发冷,想象着那个画面,好心疼。我想给张清然织一条围巾,最好还有手套。
我东摸摸西摸摸,又对着镜子比了比,最后选择了深蓝色的毛线。张清然深冬带上深蓝色的围巾,配着深蓝色的手套,一定很帅气。店主人不错,买毛线送棒针,还教你怎么织。她手指灵巧飞舞,毛线与棒针在她手上,如蝴蝶穿花,轮到我手上,却如慢动作回放,还是带卡带的。教了我三遍,我才磕磕绊绊地大概明白怎么弄。
店主安慰我:“送给男友的吧?只要是你织的,不管织成什么样,他都会喜欢。”
我:“……”
怎么感觉老板娘对我织的围巾都不抱希望了。仰望苍天。
我快活地拎着毛线回寝室,老大她们讲电话,我躺在床上打毛线,婷婷偲偲研究时尚杂志,我哼着曼妮摩尔的歌打毛线,大家叫我一起看恐怖电影,我坐在屏幕前面,其他人吓得尖叫,我神情愉悦地继续打。
老大她们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围在我身边。
“又有点嫉妒张清然了。”
“团团给他织围巾,都不理我们了。”
“连看恐怖片,都能一直笑。”
我哭笑不得:“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抚了抚已经织好的部分,虽然短短的,还有点扭扭的,我用手指摆了摆位置,还发现了一个漏针形成的小洞→_→
但想到张清然惊喜戴上的模样,心里就流淌着期盼。他会不会嫌弃丑呢?我皱了皱眉,唔,待会偷偷在小洞洞上缝颗小爱心遮一遮吧。我一边打着一边谋划,连打久了肩膀酸痛都忽略掉了。
深蓝色毛线还差一点点就用完了,还要再织一双手套。我又去老板娘那买了两束毛线,买完想到了老大她们,虽然没有时间再织围巾送给她们了,不过嘛……嘿嘿。
老大她们回到寝室,看到桌子上的毛线山丘,都惊呆了。我模仿李小龙撇了瞥鼻子,露出一个酷炫的笑容:“送你们的。下次一起看恐怖片,一起织啊。”
婷婷偲偲老大笑喷:“这是一言不合就织围巾么。”
用脸蹭了蹭织好的围巾,我对着镜子试戴了一下。深蓝色真好看,很有气质,而且暖和和的,冬天一定不会冷。
我翻起围巾的一个小角,不由得弯起了眼,那上面被我突发奇想,用针缝了莫愁清然几个字,中间一个小爱心,就是字体有点歪歪扭扭的。他要是介意,大不了下次再补一条吧。我低头看着这几个字,又偷笑了几下,像是偷偷藏好的一个小秘密。
凛冬将至,天空浅白,小小的细雪飞舞。地上有薄薄的雪,树梢披着细碎的冰绡,我哼着曲子,朝张清然机器人校队实验室走去。张清然收到礼物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觉得我很贤惠,我歪头幻想着,心里满满的期待,不过被我打漏几针用小爱心掩饰的地方马上浮过脑海。
“第一次总会有点不完美嘛!”我假装咳了一下,自己安慰自己,“心意到了,围巾很暖和不就够了么?这可是莫愁牌围巾呢嘻嘻。”
实验室越来越近,灰色的玻璃窗,雪白的墙壁,冰冷的机械感和科学感。果然是很神圣的地方,感觉都不同。我也不由得变得轻手轻脚起来,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员擦肩而过,稍稍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把围巾送了就走,心里打定主意,我只想偷偷来看清然一会。
机械声越来越响,混合着电子鸣叫声。我透过窗户看到,好几个机器人在地上滑动着,机械臂上下摆动,眼睛一亮一亮,看上去好科幻啊。
张清然一身白色实验服,聚精会神地操纵着遥控杆。他低垂着眼眸,目光温柔而认真,全身上下散发着干净的科学家气质。
在这一刻,他是我心中最纯粹的少年。我隔门遥望,眼睛情不自禁温柔起来,内心满满的崇拜。
“清然……”我脸上带着笑,正准备推开门。
一双纤细雪白的双手环上了张清然,紧接着一条棕色围巾裹在了他的脖间。那条围巾印着奢侈品牌的经典图案,一看就很有质感、价格不菲。
伊姿慧清瘦的脸上浮现着笑意,她仰头望着张清然,两人交谈了半晌,伊姿慧再次替张清然理了理围巾,双手才放了下来。
深蓝色的围巾从我手上轻轻滑落在地,被粉线缝着莫愁喜欢清然的那一面沾上了灰。我用手捂住嘴,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脑袋空白一片,心里非常难过,像被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
我捡起围巾,朝门外奔去。不能让张清然看见,不想让张清然看见。冰冷的雪花从天而落,像一串串冰雨,我在高高的教学楼中间奔跑着,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风吹过我的脸、我的脖颈,带着令人恐慌的寒气。
寝室里谁也不知道我去看过张清然,室友们还在问我什么时候把围巾送给他。我嘴里应着快了快了,背过身心里却堵得慌。我跟张清然之间还能够继续下去吗?伊姿慧那么优秀,张清然怎么看待她的呢?
夜里翻来覆去,又不想再次惊动室友们,给她们添麻烦,最后自己一个人抱着围巾,在走廊呜呜地哭。哭得鼻子堵住了,呼吸不过来。像失恋了一样,失魂落魄了好几天。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小恶魔李莫愁说,张清然高中就是天才,现在学生会副部,辩论赛第二名,机器人校队成员,年年拿奖学金,大学里比你漂亮、优秀的女生多多了,你怎么比得过伊姿慧?小天使李莫愁说,张清然喜欢你感受不到吗?你忘了他对你的好吗?你对他的信任呢?
心里闷闷的,躲到被子下,想逃避。我信任张清然,他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讨厌不够优秀的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想起很久以前,参加新概念的时候,那时我怕张清然对我失望,而现在,我对这样的自己失望。
为什么我不能更漂亮,更可爱,更优秀?女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够自信开朗,只是偶尔也会失落、不安。张清然,这样的我,是不是配不上如此光彩熠熠的你?
沉默了好些天,反复给自己打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了勇气。但是已经渐渐想清楚,我决定打电话告诉张清然我的心情。我相信张清然,也想听听他的说法。明明只十天不到,却感觉像是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打电话到他的寝室,大汪说他跟伊姿慧被学校选中,作为优秀大学生,在外校进行访问。大汪:“你别担心!老大现在可火呢!大大小小的奖项一大堆,外校女生都想偷偷混进来看他!他在外校都居然有后援会了,还把他各种活动,什么辩论比赛、演讲比赛啦、机器人大赛做成剪辑,说这个男生好清俊好不做作简直有毒!”
“你知道她们可耻到什么程度么?还想贿赂我们寝室接近他!不过嘿嘿有个太太团的,聊着聊着,跟我们寝室一兄弟好上了。”
“老大幸福,有你这个英语系的高材生罩着,我们可就惨咯。英语六级要考试了,去背英语单词咯。”
我静静听他说着,心里淡淡的开心,又有点难过。好像不知不觉,我跟张清然已经差距那么大了。
我把织给张清然的围巾手套随身带着,准备有机会见到他再送出去。综合英语课上,轮到课堂每日一句英语分享。旁边的男生上去,用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的写上:“single is simple, double is trouble。”他对全班人念着这句话,我感到这句话好像是特地写给我看的一样。我摸了摸桌上的蓝色围巾,无神的盯着黑板上的这句话,就是这样的吗?一个人是简单,两个人是麻烦。拥有时很甜蜜,失去时患得患失。
张清然在校队封闭集训,这段日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也努力冷静地备考专业八级,让自己忘掉这些事。冬天的图书馆,空气多了一股冰冷。临近期末考试、四六级,还有其他考试考证,用功的人还是非常拼命。图书馆里大家戴着各种颜色的围巾、手套,自带热乎乎的水驱寒。
原本给张清然织的那条深蓝色围巾戴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围巾是按照男生的尺寸织的,有些大了,快把我的脸埋了进去。但是现在的我,反而喜欢这样被掩藏的感觉。我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毛绒绒的耳套,素净地在图书馆里,握着黑色中性笔一张一张做着试卷。
白色耳线连着sony机,听力磁带反反复复的播放、倒回。阅读理解定下倒计时时间,每张试卷、题型严格分析。粉色豆浆杯盛满了热水,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袅袅消散。自评分数,研究着考点,把语法知识、通常会出错的题整理到笔记本上写下。有时累了,就跟其他来图书馆学习的人一样,在桌子上趴一下解解乏。
sony机映入我的视线,手指抚摸着它的外壳,即使被我用了这么多遍,还是这么好看。张清然、清然,我在心底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回想起当初张清然含笑指示我去柜子拿文件袋的样子。无声地弯起唇角,又有点苦涩。我下定决心,用力闭起眼,再睁开,清空脑袋里的杂念,再次投入到刷题之中。
冬天的冷是带着寒劲的,自习结束后出来,被风一吹,像被冰之女王施了法术,整个人寒冷无比,缩成一团。我搓了搓手,望了望天,天空惨白一片,没有翠鸟啾鸣,偶尔一片枯黄之叶孤零零落下。
老大她们被我这种早出晚归不要命学习的毅力给惊呆了。她们担忧地看着我,放轻了声音问:“团团啊,你这是准备拿第一么,拿最高奖学金?”
我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是的哦!等我拿到奖学金,请你们吃饭!给你们买礼物。”
老大她们点点头笑,却并没有兴奋起来,还是担心地劝着我。
“其实不用这么拼。”
“对啊对啊,我们没有礼物也没关系,大家一起开心就好!”
“是啊,明天别自习了吧,放松一下,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学校酸菜鱼火锅非常不错,咕噜咕噜煮着,大冬天吃火锅超爽超热闹呢?”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笑着说:“你们去吧,时间不太够,我还想多准备一下。”
老大她们不明所以:“可我们明年才考,还有三个月,你英语那么好,足够了。”
婷婷瞥了瞥我书包露出的一角,小小的惊呼:“英语六级?你怎么在做六级的试卷,我们英专不考这个,做这个多浪费时间啊。”
我赶紧把六级模拟题试卷往包里推了推,笑嘻嘻地掩饰着:“专八比跟英语六级难,所以才先练练手,过度一下嘛。”
偲偲一直没有做声,直到这时才开口:“莫愁,你是不是在帮张清然做准备?他校队封闭训练,肯定没时间刷题,所以你先替他把考点摸熟了?”
我赶紧把整理好的考试要点,六级考点几个字往书包里遮了遮:“我是他女朋友,做这些,我是心甘情愿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理解他,我相信张清然不会负我,虽然这段时间的确很孤独。
老大她们红了眼眶,指着我挂在床边的围巾。
“你织的那么辛苦,花了整整50天,他戴都没戴!”
“因为他在集训。”我轻声辩解。
“他说不定跟那个伊姿慧早有一腿了!”
“不会,我相信张清然不是这种人。”
老大她们抱着我:“团团,你怎么这么傻!你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有那么多好男生追你。”
我像个大人一样,也回抱着她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信任张清然,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我看着她们的眼睛,认真的说:“现在是他们校队最关键的时刻,只要全国比赛拿到资格,就能去美国参加世界级决赛。在这块上,我帮不了他,无法给他更多的支持。但我能在我拿手的领域,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他做这些,这是他的梦想,能够帮到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很愿意,我真的不觉得委屈。”
“如果、如果将来他跟比我更优秀的人在一起了,我也接受。但我不会自怨自艾,我只会把自己变得更优秀。”
男生太过优秀,跟对方在一起,女生都比较容易自卑、怀疑自己是否配地上吧?但我已经想清楚了。匹配得上,与匹配得上他对我的好,是两个概念。我并不是因为张清然优秀而喜欢上他。是他鼓励我,让我绽放出自己没有见过的光芒;是他支持我,让我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美丽风景;是他珍惜我,让我尝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呵护,这样的少年值得我用所有去爱。
第一次见到那么优秀美丽的伊姿慧,我下意识地有着女生通有的自卑,第二次撞见张清然和伊姿慧在雨中奔跑,会寻求室友们的安慰,第三次看见伊姿慧为张清然围上围巾,我失魂落魄……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我没有底气。然而现在,我想通了,这些跟伊姿慧无关,跟张清然也无关。如果因此嫉妒,自我怀疑,那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伊姿慧,甚至还有比她更优秀的人,自己比得过来么?
我爱张清然,那是比喜欢还要深的心情。我想拥有值得被张清然爱的自信,我想成为张清然眼中的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比较、代替。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拥有这份自信呢?
思考了很久很久,我得出自己的答案: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绽放出更耀眼的明亮,要对张清然更好,信任他、理解他,永远支持他。我要拥有独立的自我精神、自己的爱好,也要与他深情不移。无需跟任何女孩比较,我就是配得上他对我的好。
清然过去为我做的够多了,现在,他有自己的梦想要拼搏,不能每天在我身边,那么这段路,让我先独自往前走一段吧!
综英课上,这一次同学在墨绿色黑板上写下的英文句子是:“to love is nothing, to be loved is something,to love and to be loved is everything.”爱人是痛苦的,被爱是美好的,而两人相爱才是幸福。但我更愿意理解成,付出爱一无所有,被爱拥有一些,同时爱着与被爱才是拥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