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国王,我就将王国给你支配;
假如我是上帝,我就先给你大地、清风与碧海。
给你永恒,给你宇宙,给你天空,给你世界,
只要你给我亲口一吻。
——〔法〕雨果
池澈陪蔚观雪去教师楼交语文作业。
他原本想一起进去,却被蔚观雪轻轻拦在门口。
池澈扬眉,哟,平时语文老师找他,他都懒得来,难得陪人一次,还被挡在外面?
池澈瞪着蔚观雪,抱臂站着不动,高傲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给个理由,老子不依”。
教师楼的人比文德楼少得不是一星半点。办公室内只有老师的身影穿梭,偶尔有两三个别班交作业的,或被叫去训话的学生。
太阳明晃晃地落在蔚观雪肩上,绣金纱裙摆荡在两条纤细的小腿上。
蔚观雪快速瞟了下四周,要是被老师看到他们距离这么近,影响不太好,还好附近都比较空。
她扬起脸,看着池澈的眼睛,轻柔地道:“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怕你进去吓坏孙老师。”
池澈“扑哧”一声,谁这样黑他?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说的?不过他只在游戏里和老师办公室里说过,孙老师不会这么八卦吧?
蔚观雪又飞快地拉着他的手臂摇了一下:“乖,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的。”
少女的娇躯轻晃一下,马尾在半空中荡得人心里发痒,让人招架不住。池澈没料到自己对那个“乖”字十分受用,竟顶着毒太阳同意了。
他鼻子哼哼,扬扬手:“麻烦,快去快回。”
蔚观雪冲他一笑,抱着作业本去了。
啧,女人。
烈日下,池澈等了二十秒就受不了了,从左腿到右腿,重心不停切换。
他从牛仔裤后兜掏出手机看了又看,一分钟怎么这么久?
好几拨人从教师楼前经过。
他们看到一个又高挑又时尚的少年在等人,颜值高得不像话,明明满脸不耐烦了,晒出汗都不走。
路过的几个女生偷偷驻足围观,窸窸窣窣地议论。
“那是……池澈大佬吧?”
“跟传闻中一样帅。”女生a捧脸。
“他现在一个人,去搭讪呀,嘻嘻。”女生b推推身边的女生。
池澈无聊地动动身子,单手插兜,又换了个腿支地。难道她们以为侧着脸避着他,他就听不到?他又不是聋子。
“不要了,说不定他在等人……”
“应该不是吧。”
“池澈是大少爷脾气,别人约他,不能有一丁点迟到,谁让他等谁滚蛋!”
“对对,立刻甩脸,从不等人。魔鬼。”三个女生一脸紧张,齐齐点头。
池澈听得气笑了,自己有这样难搞吗?但好像,是很真实。
一个纤细少女笑靥如花,从不远处跑来。
那群人见了惊呼:
“是蔚观雪学姐!”
“难怪池澈大佬等得不耐烦了还在等……”
蔚观雪跑近,看了看池澈:“有没有等累?”
池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少女净白的小脸。他是站得很不耐烦了,还被经过的人围观,但没有等累,不过他才不会说。
他刚谋划着要不要找对方讨点“利息”,一只纤细的手伸向他的额头,举着紫色小熊纸巾,一点一点帮他拭汗。
“都出汗了。肯定很热吧。”
动作十分轻柔,像呵护宝宝的感觉。
高傲英俊的池澈低着脖子,就这样乖乖让蔚观雪帮他擦额头。
他半低着头,看到几缕发丝黏在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
池澈手很痒,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拈起发丝,撩到少女洁净小巧的耳后。
蔚观雪抬着的手一顿,耳根一红。
这人怎么老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对方却丝毫不觉得什么,若无其事地在那儿站着。
“晒得不帅了。”他鼻子里“哼哼”几声像在撒娇。
蔚观雪抿着唇,又好气又好笑,小声道:“没有没有,所有男生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池澈被哄得七荤八素,简直要上天,唇角想高傲地稳固不动,又克制不住地翘起,最后眼尾一扬,还是禁不住流露出往日不可一世、老子最帅的神情。
“哥就喜欢你实话实说。”他还“啧”了一声,“小同学,跟我做同桌后,眼光都变好了。你说老子被你占了多大便宜?”
又来。
他都成她的最大债权国了。
蔚观雪抬眼,浅浅一笑:“池澈,明天我请你吃早餐吧。”他给她的那些药很管用。
轰——
池澈感觉心被水仙之王炸了。
池澈一大早就对着镜子把头发挑来挑去。
他一手撑着镜面,一手揉散湿漉漉的黑发,晨浴的水滴顺着身体线条滑落,肩胛骨有种青涩的性感。
池澈酷爱裸睡,早起套条裤子已是极限。
他伸手拿了件白t恤往头上套,衣服上只有几个字母。
池澈头发翘着,斜着眼睛,不满意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蔚观雪肯定也觉得这件太平淡。”池澈抬高下巴,嫌弃地扫了扫身上的衣服,“她现在审美随我。”
他抓住下摆,双臂交叉往上一捞,白t恤从柔韧的腹部滑过少年的胸膛,被脱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他干吗在意她的想法?他随即一愣,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
池家是个独立公馆,四层加阁楼、地下室、花园,带独立泳池。池卫国读着报纸,在商界打滚一定要紧跟政策,他就是靠着多年从军练就的敏锐直觉、战略意识、不屈不挠的精神转业成功的。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儿子那份还没动。
他问家中阿姨:“澈澈怎么还没下来?”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一日三餐一定要吃。
一旁待命的李阿姨正要说“少爷还在二楼换衣服”,段燕虹擦擦嘴,放下刀叉,忙起身:“要不我上楼叫叫他?”
段燕虹四十来岁,颇有风情,其实不仔细看,看不出有皱纹。她自己有家公关公司,在外也是女强人一个,跟池卫国就是在合作酒宴上认识的。但她离过婚,挑了这么多年男人,自认为眼睛毒,知道池卫国这样的爽朗硬汉、好男人罕见,他是她在这么多浑浊的鱼目里拣出的“珠”,总怕来个什么小妖精把她的男人抢了。
池卫国顿了顿,抬眼看墙壁上的时钟,抬抬手:“去叫叫吧,这小子。”
他话里有训斥的意味,语气中透出的宠溺却不止一星半点。
段燕虹早就补好了唇妆,移开凳子,往楼上走:“卫国,你别担心,要是澈澈来不及吃,我让李嫂装在饭盒里,给我们澈澈带学校去。”
楼梯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池澈飞一般下楼,单手抓着书包,往肩后一甩。
“不吃了不吃了,我快来不及了。”
他一边取走车钥匙,在手指上转着圈,一边又撤回来,抢了杯橙汁“咕噜咕噜”喝光。
池卫国的报纸停在手中,被儿子一连串三倍速的动作搞蒙了。
“不吃早饭怎么能上学?回来。”
儿子平时不是不吃饱绝不上学的吗?
门“砰”地一关。
池澈声音被削弱了很多:“不吃早饭我还能数学考第一呢!”
池卫国和段燕虹两人对视了一眼,池卫国道:“这孩子……”段燕虹干笑。
池卫国继续看着报纸,喝着咖啡,过了一会儿,从报纸中抬起头来,望向段燕虹:“澈澈今天是不是特别……潮?”“潮”这词是他跟池澈学的。
段燕虹安排李嫂装了一个饭盒,吩咐司机待会儿送到四中,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慢慢喝着,完美展现了一个女强人的统筹能力。
她附和着池卫国:“澈澈今天很潮的。”
头发清爽有型,皮肤紧绷有弹性。
知名品牌的猫头t恤,浅蓝色修长牛仔裤,裤腿褶皱设计得很个性。鞋是最新的红色限量款。手腕上戴着克罗心黑色编绳。
同龄的少年们土里土气,她家池澈在穿着上不是一般讲究,那时尚感,那搭配敏锐度,比她见过的真人明星都好看。
池卫国放下报纸,点点头。
今天他儿子穿了件带猫图案的t恤,脖子上……好像多了个狗链式黑皮套?
池澈心急火燎地骑着自行车飞奔。
两人约好七点小区门口见,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九分,他是不是要迟到了?
他远远望去,一个女孩子正亭亭玉立等在门口。扎着丸子头,粉色裙子,珍珠袖。见他到,她仰脸笑:“你好准时。”
池澈眉眼一挑,傲然一笑:“必须的。”
他额前的黑发有些湿。
一个黑色项圈扣在他细长的脖颈上,他喘着气。
想看又不好意思盯着看,蔚观雪微微侧过脸,露出净白的耳,轻声道:“不急,走路过去也就需要十分钟,我们不会迟到。”
她正要往前走,池澈昂着下巴,长臂一捞,扯了扯她的书包。
蔚观雪回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池澈脚撑着地,朝后座点点下巴,姿态很高傲地说:“小仙女下凡来的,怎么能走路?”
蔚观雪松松地环着池澈,坐在车后。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一点也不重,池澈载她不在话下,就是……好像缺点什么。
“抓紧。”
车头一抖,自行车瞬间歪了歪。
蔚观雪小声惊呼,这么突然一歪,身子一个不稳,她条件反射地一搂。
“搂紧点。”
蔚观雪脸上一烫。
好几辆自行车从他们身边过去,但别人都是单人骑,只有他们双人行,好奇的视线朝他们投过来。
蔚观雪又不笨,立刻知道池澈在使坏,刚想松开,车身又是一扭,害得她贴得更紧。
池澈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
“不是叫你搂紧?”
“你还说……”蔚观雪小声抗议,都有班上同学看到他们这样了,冲着他们猛笑。
突然,一阵急急的车铃响起。
一辆白色自行车从对向冲来,池澈一个往外急转,堪堪避了过去,刚想骂对方,万一撞到他车后的人怎么办?
“咚”的一声,池澈蓦然感到自己的背被柔软袭击。
这是……
少女幽幽的体香传来。
蔚观雪的脸都抬不起来,面红耳赤。
两只雪白的小手微微曲着,揪着池澈的t恤衣角不敢放。
“我再也不要坐你的车了……什么破车技。”
梁记粉面店。
大锅里水煮得翻滚,热腾腾的白色蒸气往上冒。
老梁的手往旁边的碱水面托盘一抓,将面装进漏斗。竹质漏斗长柄划出一道弧线,往水中一沉。左右两边荡开,再在开水中一滚,他捞起来盛碗。
外黑内红的碗,碱黄的面,浇上香喷喷的热干酱,葱花、细蒜飞速一撒。
“谁的热干面?”老梁随口喊。
“我的,我的。”老上他这儿吃的人早就熟门熟路,赶紧从细细的过道中挤上前,自己端走面。
老梁这店就这样,不像时下的店铺,没有服务员让你按铃,但谁叫他手艺超绝,味道好得没话说,在学校旁开了十五年。有投资商要入股,让他开几家连锁分店,多请几个人手,老梁一边将碱水原面撒开,一边高高挑起抹上麻油:“我这面,我这手一摸,就知道底。”粗糙又有力的手把面弹出劲道,原料准备这一环节就比常人多几道工序,他一笑,“换个人,谁知道味变没变?”
老梁手里正滚着漏斗,透过蒸气,眼睛一眯。
常来他家吃粉的小姑娘,有点气鼓鼓的,后面跟着一个高挑傲气的少年,一身行头很醒目,看上去就很贵。
两人漂亮得不像话,跟金童玉女似的,把他这十几年的老店都衬得光鲜起来。
“老板,来碗桂林米粉,要细粉。”少女径自上前。
她后面的少年长腿一跨,挤到她身旁,还意犹未尽地拨弄了一下小姑娘的马尾:“不是要请我吃早餐?”
马尾在空中荡了几下。
手怎么这么不老实?蔚观雪举着一次性筷子,装作要敲某人。她的脸颊早已一片粉,今早一直被戏弄到现在,从车上下来又被其他同学投来探究的目光。
“饿着肚子载完某人,就被挥之即去?小同桌的这顿早餐请得好啊。”
池澈飞快瞄了蔚观雪一眼,人高高站着,望着前面一大堆调料,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蔚观雪被挤对得没有办法,嗔怒地看了池澈一眼:“你想吃什么,我替你买。”
池澈没看她,佯装听不懂,右手抚上肚子,隔着白t恤摸了摸。
t恤上猫头图案被他修长的手指揉来揉去。
小猫的表情也跟着主人显得委委屈屈起来。
“我早上容易低血糖,今天起这么早,又骑了这么久的车……”尾音拖长。
说好的池澈大佬呢?怎么在她面前跟磨人的小妖精似的?
“要不要跟我点一样的?他家桂林米粉可好吃了。”蔚观雪温柔地望向池澈,“我们一起嗦粉。”
老梁举着漏斗,把细粉往滚水里一点,瞥见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轻声细语哄着少年。
池澈抻着脖子,好奇地瞧着这家老店。
宽粉、细粉、圆粉、苕粉,两大锅开水热气腾腾。旁边炉子上热着鸡汤、筒子骨高汤、牛肉汤。
他本不知道点什么。
听到蔚观雪说一起嗦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嗦粉?
听起来很棒。
“老板,我也要碗桂林米粉。
“不吃香菜。
“要葱。
“蒜不要,来点这个,这个,这个。”
池澈微微弯腰,低着头,手指朝调料台上的牛杂、牛肚、牛腩、肥肠点了点。
“微辣,一点点。”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空,“无辣不欢,太辣长痘。”他满意地扬起下巴,黑发挺翘,口吻、神态中自信满满。
一张口就是一长串要求,旁边排队等粉面的人都惊呆了,连瞅了池澈好几眼。这是哪儿来的大少爷?第一次见到这么讲究的。
老梁哈哈大笑:“好嘞!”手上动作更快。
他倒是好久没遇到这么个性鲜明的小伙子了。
蔚观雪羞恼地别过脸,暗自闭闭眼,一边轻轻拉了拉池澈,让他别再语出惊人了,一边递过钱:“老板,把他刚刚点的都加上,他特想尝尝你的手艺。”
池澈、蔚观雪一人端着一碗粉,慢慢地走,找了一张桌子。
自己碗里堆得像小山,粉香扑鼻,池澈望向老梁:“老板,实在!”
蔚观雪抿抿唇,从筷子筒里挑出一双筷子,细心掰开,递给池澈:“尝尝味道。”
超帅的少年就这样坐在少女旁,挑起大碗中的细粉吃得眯起了眼:“好吃。”
蔚观雪轻柔一笑:“好吃就好。”
一点汤汁溅到白t恤上,池澈只是轻扫一眼,毫不在意。
又有一滴汤汁沾到唇角,他刚想用手腕擦掉,莫名想到上次蔚观雪帮金蕾擦嘴角的那个画面。
他继续低头吃,修长的脖颈弯着,他捅捅蔚观雪白皙的胳膊肘。
蔚观雪抬起头来:“干吗?”
池澈眼睛盯着碗,手执着筷子,帅得不行的脸却凑到了她眼前:“擦擦。”
口吻自然,理直气壮。
白皙的俊脸完美无瑕,睫毛长得不可思议,手指细长分明,找不出一点缺憾。眼尾扬起,显得无比挑剔,无比难搞。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天生适合当明星,偏偏在数学上拥有别人一辈子都赶不上的天赋。
蔚观雪有点走神,赶紧垂下眼。
但女生怎么能随便给男生擦嘴?
旁边其他小桌的人在埋头吃面,没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你、你自己擦。”蔚观雪佯装手捧着碗没空挪开,碗热热的,有点烫手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或者我给你纸巾……”
桌上半晌没了动静。
池澈双腿大开垂在地上,黑眸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懒懒地说:“那拿呗。”
蔚观雪将筷子斜插在粉中,扭过身,翻了翻书包,马尾擦过雪白的脖子。她习惯按位置放东西,一旦放好就固定不动,这个方法让她几乎不会丢三落四。纸巾放在侧面,一下就被摸出来了。
洁白纸巾上印着紫色小熊。
蔚观雪一边往池澈那边递,一边胡乱想,对方会不会觉得幼稚?
一个恍惚间,她的手被人加速一拉,按在那张惊艳异常的脸上。
池澈大咧咧地按着她的手,强行让她“帮”他擦嘴角。
“你、你……”蔚观雪非常窘迫,一只胳膊被扯着,手怎么都抽不回。
她越抽,他的手劲越大,他的嘴角翘得越厉害。
四周有人渐渐注意到他们奇怪的姿势。
“现在的小朋友,唉,吃个早饭都要耍花样。”
“那是不是二班的蔚观雪和池澈大佬?”
糟了,被人认出了,蔚观雪脑袋快埋到桌子上了,单手遮着脸,脸颊浮上一层绯红,快要急死了。
“放手,再不放……以后不带你吃早餐了。”
池澈捧着蔚观雪的一只手,随便擦了擦后,又一时兴起地玩起她的手指,女孩子的手指软软的,他都不想放了。
被蔚观雪凶凶地“威胁”,他才慢吞吞放开她的手。
他斜着眼,吊儿郎当地道:“你不带我吃,我就不能带你吃了?”
蔚观雪又被对方有别于常人的高傲逻辑弄到语塞。
这顿早餐吃得蔚观雪哭笑不得,滋味难辨,池澈的自恋和厚脸皮一次次刷新她的三观,她的心里却悄然开了朵名为“心动”的花。
这节课是英语早自习,还没打铃,教室里已有不少人,埋头挥笔抄作业的,转过身支在后桌聊足球的,还有站在桌旁聊明星热搜的。
蔚观雪和池澈一前一后进了教室门,教室里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俩,纷纷抬头看两人。
池澈一脸轻松,走路带风,还动手戳着蔚观雪的书包。蔚观雪步伐轻盈,漂亮得不像话。
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气氛有问题。
男生们的目光投向蔚观雪。
蔚观雪头微垂,马尾飘飘,回到座位坐下,尽量避开众人视线。
“池澈大佬不会追到蔚观雪了吧?”
“我女神……我的心凉凉的……跟昨天听到我最爱的女星结婚一样伤心。”
“惨是男粉惨。”
池澈轻轻地从蔚观雪背后挤到座位上,嘴角还荡着笑意。听到男生们的哀号,他心中又爽又不爽,一脸傲慢,书包被扔在课桌上。
“怎么了,早自习都不上了?考试能拿第一了?”
把大家的女神抢走了,还问大家为什么拿不到第一?
惨是池澈同班男生惨。
然而,没人敢惹池澈大佬,男生们丧着脸把脸藏在书后。今天是他们最丧的一天。
从两人一起进教室前门,朱芸芸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用手臂压着英语书,眼睛巡视着单词列表。
池澈在她身后优哉游哉发话后,班上其他人更闹腾了,朱芸芸心中却梗着一个什么东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书页。
过了会儿,她装作不经意翻了一页,撞撞同桌赵炜:“哎,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蔚观雪这种初恋脸?”
赵炜停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笔,他刚才在预习数学。
赵炜迟疑着抬头,瞥了瞥蔚观雪。
蔚观雪正在整理笔袋,黑发顺着她净白柔美的脸滑落,干干净净,很清纯,惹人怜爱。
开班会的时候他跟蔚观雪见面最多,她叫他“班长”的声音很好听。
赵炜略显刚毅的脸部现出柔和的神情,刚想回答朱芸芸,一道锐利的目光蓦然射来,像一个人走夜路走得好好的,突然撞上一堵墙,鼻青脸肿。
那人却玩味地翘着唇角,还光明正大地从蔚观雪的笔袋中挑出一支兔子笔,在自己手上把玩,显然是在宣告主权。
赵炜心中一火,转回视线,声音刻意淡漠:“不是所有男生吧。我没觉得蔚观雪有多好看。”可他心里愤愤反驳,放屁,蔚观雪让仙女都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朱芸芸眼睛盯着单词,手指一动,过了两秒,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
赵炜心神乱了,半天没平复下来,听蔚观雪在后面道:“不要总玩我的笔,兔子耳朵都快被你揪坏了。”
“不揪它的耳朵,你想让我揪你的?”
“池澈你够了……”
赵炜心中又一阵烦躁。
第一、二节课是英语课。
周玉一身精致红裙,脚踩jimmy choo(周仰杰)高跟鞋,夹着英语试卷,走进教室。她是四中十大最美女老师之首。
她朝讲台下方一笑,像朵美艳的玫瑰,招招手:“早自习大家读课文了吗?英语课代表过来发试卷。”
王佳佳小跑着上前,从周玉手中接过卷子。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周老师做了美甲,是“玛丽莲·梦露”红。
她一直好想成为周玉这种成熟又有风情的女人。
王佳佳把试卷分发给小组长。几个人在教室中穿梭,其他人在座位上抻着脖子等自己的试卷。
周玉的鞋尖点点地,她手里翻着成绩表。
“上次说过全国英语竞赛的事。”
班上男生还在课桌下小打小闹,女生们更爱英语,“唰”地不动了,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周玉。
“第一个名额,王佳佳。”
拿到试卷的王佳佳心中一喜,虽然她早就估计这个名额十拿九稳,但被自己仰慕的女神老师亲口公布,还是由衷觉得自豪。
“果然是英语课代表。”
“毕竟美国回来的嘛……”
有人小声议论,大家的视线频频向她投来。
一张英语试卷发到池澈手上。
池澈修长的手指一伸,吊儿郎当地接过,视线并没有移动,正在快步发试卷的小组长脸却一红。
一百三十二分。
上次蔚观雪发着烧考试,考得马马虎虎,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发烧没考好而坏了心情,池澈瞬间想。他挪过身子,歪头去看他的小同桌,安慰的腹稿装了一肚子。
朱芸芸原本坐立不安地等着。
眼见周围拿到试卷的越来越多,还担心自己的试卷是不是掉了、漏了。
拿到自己试卷的那一瞬间,她眼中是克制不住的狂喜。
难怪刚刚发她卷子的人神情不一样。
朱芸芸盯着自己鲜红的分数,细细地看了又看,担心是不是分数被算高了,又翻过试卷重算了好几遍,才吁了一口气。
她估摸着上次打听到关于竞赛名额的消息,打了一把鸡血,超常发挥。
赵炜的声音传来:“你多少分?”
朱芸芸嘴角翘得厉害,指尖都在颤,却将声音压平:“还好,没多少分。”
周玉公布成绩。
“朱芸芸,一百四十九分。”
班上一下子轰动起来,不少学生纷纷扭头看她。
大家已经猜到下一个名额就是朱芸芸了。诧异的、震惊的、羡慕的都有,这么高?平时也没见她显山露水的。
朱芸芸顶着众人的目光,看似低眉顺眼,嘴角却克制不住地抽动,胸口有一把兴奋的火在烧。
一百四十九分,多风光,就她一个。
“蔚观雪,一百四十九分。”
教室里再一次沸腾起来,大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蔚观雪身上。
“蔚观雪也一百四十九分!我的天,她们的英语怎么都那么厉害,怎么考出来的?”
“就作文扣了一分。”
“那名额给谁?还是三个人都能参加全国英语竞赛?”
朱芸芸感觉自己有点坐不住了,脸有点垮。
大家收回了对她羡慕的目光,她还没享受够镁光灯的照耀,就又要回到舞台黑暗处。
此时她很想扭头看看蔚观雪是不是一副嘲笑她的面孔。
周玉的手顿了一顿,听见了下面学生们的议论声。
她手里只有两个名额,三人中毫无疑问有一个会被淘汰。
这种事很棘手,经验浅的老师极可能应付不来,但周玉面色如常,涂过口红的嘴唇很饱满。
周玉拨拨卷发,举起成绩表,快速瞟了一眼。
蔚观雪平时月考小考成绩稳定在一百四十六分到一百四十九分之间,朱芸芸大多在一百三十分上下徘徊,考过一百四十五分,也考过一百二十分,不太稳定。
周玉瞥向一组的方向。
两个小姑娘正好一前一后坐着。朱芸芸的脸红得有点不正常,头和肩膀也畏畏缩缩,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蔚观雪正在看试卷,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目,目光从试卷上抬起,轻轻看向她,弯了弯唇角。
周玉笑了,挺了挺胸脯。
平时周玉对这个肤白貌美的小美女印象就挺好,她教养好,人也聪明。
周玉收回视线,清清嗓子。
班上一下子安静了,大家的心提着,耳朵竖着。
全国英语竞赛毕竟是件大事,虽然得奖加分被取消了很多年,但依旧是个光环。
“朱芸芸和蔚观雪这次都是最高分。不过名额只剩一个。蔚观雪平时成绩比较高,这次选蔚观雪,朱芸芸再接再厉争取下次。”
教室里还是炸了一下。
一些同学交头接耳,转头飞速议论着,但对这个名额的归属终归没异议,他们认同蔚观雪的实力更强,平时她的英语口语也很流利。
朱芸芸的头快埋到课桌上,血直往脸上涌,恨不得一下子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觉得自己好丢人,其他人肯定都在看她笑话,嘲笑她痴心妄想,又觉得好耻辱,好不公平。
明明都是一百四十九分,为什么她要被剥夺参加全国英语竞赛的机会?其他人肯定会在背后嚼舌根。
她细细的手指恨恨地抓着试卷。
第二节课打了下课铃。
朱芸芸伏在课桌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广播体操的前奏催促着学生们下去。几个女生经过朱芸芸这里时,忍不住劝了劝。
艳羡成绩好的同学,也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逆风翻盘,这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心思,她们都有过。
“别哭了,周老师说下次还有机会。”
“别伤心了。”
大家拍着她的背,给她递着纸巾。
朱芸芸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大声,一发不可收。
赵炜烦躁地将奥数练习题一扔。
第一节课下了就开始哭,两三个人安慰了几句后,变本加厉,第二节课继续哭。
哭一场情有可原,哭两节课,有毛病。
围了一圈女的,叽叽喳喳,弄得他题都没法好好做。
“我、我知道蔚观雪是我比不上的,她家世又好,老师那么喜欢她。”朱芸芸哽咽得一抽一抽的,哑着嗓子道,“就是没想过会这么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是一百四十九分……”
几个女生沉默了一下,帮她顺着气。
朱芸芸抬起头,红着眼睛:“难道中等生就不配被公平对待?既然只会把名额给好学生,就不要说什么看考试成绩了……”
“周老师说参考平时成绩!平时成绩怎么样,心里没有点数?”
赵炜嘲讽地开口,挤出座位。
三个女生望着班长的背影,纷纷咋舌,怎么这样说话?但又不得不承认,班长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朱芸芸“哇”的一声,几个女生被惊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广播体操的口令声从喇叭里传来。
金蕾去了趟教务处,回来快步追上蔚观雪。人流往学校操场上拥,但蔚观雪能让人一眼就发现她的身影,气质清淡如菊,天鹅颈,肩膀平直。她又白又纤细,步伐轻盈,走路姿势端端正正。
金蕾一把挽住蔚观雪,对方回过头,对她柔柔一笑。
“你知不知道朱芸芸在教室趴了两节课?”金蕾轻蔑地开口,“有人过去安慰,她越哭越来劲。”
蔚观雪垂了垂眼。
“她开始骂你,说好学生有特权,欺负他们中等生,被赵炜说了。”金蕾像想到了什么,面露八卦神色,胳膊轻轻撞了撞蔚观雪,“没想到赵炜会帮你说话。”
赵炜是班长,谁都看不惯,又喜欢装,老喜欢压人,很不好相处。
广播响着,天有点热。
其他班男生从两人身边经过,都禁不住回头,特地转过身看看她们长得怎样,一眼看不够,又看了好几眼。
“你去追她啊!”
“你不是一直想看蔚观雪?”
“真人好看吧?”
几个相互调侃,推推搡搡跑远了。
“本来王佳佳也安慰了一两句,她是英语课代表嘛,面子自然要做足。”金蕾扯扯嘴角,不屑地一笑,“没想到朱芸芸无脑地乱喷,说周老师偏心,气得王佳佳直接黑脸,把在场女生全拉走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本来大家同情你,你却生生把自己变成所有人的对立面。金蕾瞥瞥好友,心想,蔚观雪就几乎不会说错话,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环境使然,她很注意说话分寸,轻柔的语气也让人听得舒服,总是让人想要亲近她。
两人走进高二(2)班的队伍。
同学们排成了八列,女生三列,男生五列,金蕾、蔚观雪在第二列。
蔚观雪一直微微沉默,直到进了队伍:“我其实理解她的心情。”风吹了吹她额前的发。
能理解那些细小的心情是因为她经历过更多事情。
蔚观雪眼睛虚看前方,亭亭玉立。粉色裙子很有仙气。
“但是,侥幸和奇迹是有区别的。
“侥幸的偶然性只会令人得失心更重。而奇迹是在一次次淬炼中铸就的,这样过后你才会很强大。
“最终很多事还是要凭实力。”
微风吹拂,学生们一一到了操场。
金蕾呆愣了好一会儿,心中被荡起一圈圈水波,没有料到温温柔柔的蔚观雪的观点客观又锐利,跟那女生比,心胸、气魄高下立现。
金蕾喟叹着,好像更喜欢蔚观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