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阆头一天到陆家时, 被人看猴一样看了半天。
陆铭听说后,火速归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谢阆毫不怯场,躬身行礼, “见过将军。”
陆铭问女儿, “你带回来的?”
陆婉柔骄傲地点头,“爹, 以后他就是给我牵马的。”
陆铭呵斥她, “胡闹,他是胡人王庭的通缉犯, 你把他弄来, 陛下要怎么跟胡人王庭交代?”
谢阆忽然道,“将军,在下母家姓谢, 也算半个周朝人。父汗在世时,我是胡人。父汗去了, 谢阆如今就是周朝人了。谢阆别无所求,只求给小陆将军做个马前奴。”
陆铭转身而去。
陆婉柔把马绳子扔给谢阆,“去,把马儿喂饱。”
谢阆牵着马, 跟着下人去了马棚。马棚里的马夫听说这是那位战神王子, 吓得腿都哆嗦了半天。
谢阆问马夫要了草料, 细心地喂马儿吃。马儿吃着吃着,他的肚子忽然也咕噜噜响了起来。
谢阆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刚才又和陆婉柔打了一架, 这会子有些虚空。
马夫老李听见了, 立刻很狗腿地给谢阆端来了一碗饭,“谢公子,您吃。”
谢阆毫不客气,接过碗就吃开了,“多谢。”
陆小郎回家后就去找他姐,“姐姐,我听说你捆了个美男子回来?”
陆婉柔对着弟弟的头就敲了一下,“胡说八道,他就是给我牵马的。”
陆小郎撇撇嘴,“姐姐你好大的脸,人家谢公子本事那么大,给你牵马。”
陆婉柔下巴一抬,“他打不赢我,就要给我牵马,愿赌服输。”
陆小郎嘿嘿笑着走了,亲自去马棚偷偷看了看传说中的战神王子。
后面三天,谢阆每天就跟着马夫老李喂马刷马。为了表示自己甘心当马夫,他还换上了府里下人穿的衣裳。但他名气大,谁敢真把他当下人啊。刘悦蓁让人仔细照看,每顿饭都给他准备了和家里主子一样的饭菜。当然,老李也跟着沾光了。
每天都有人来偷偷看他,谢阆耳聪目明,瞒不过他的眼。但他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这样做了三天马夫之后,遇到陆婉柔休沐。
陆婉柔一大早就来到了马棚,谢阆刚把马刷好。
陆婉柔扔给他一把刀,“你那把刀破了,这是我祖父的藏品,借给你使使。”
陆二老爷爱才,把自己珍藏的宝刀让孙女给了这位小王子。
谢阆接过刀一看,是把好刀。
他对着陆婉柔一笑,“多谢将军。”
陆婉柔下巴一抬,“走,跟我去校场。”
谢阆最喜欢看陆婉柔抬下巴的样子,不可一世,让人想把她打趴下。
谢阆拎着刀跟着陆婉柔到了校场,陆婉柔用的是枪。她的枪法是她爹教的,陆家枪法天下一绝,陆婉柔在她爹教的基础上又改进了许多,一把枪使的人鬼莫敢近身。
陆婉柔一枪在手,对谢阆道,“谢阆,使出你全部的本事,让本将军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谢阆长刀一挥,立在校场东侧,强大的气势摆开,刀尖似乎都在低鸣。刚才还平平无奇的马夫,瞬间变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陆婉柔在西侧,校场周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下人。
谢阆看着对面的红裙女子,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全力以赴把她打趴下,这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和兴趣。
两个人对过眼神之后,几乎同时动。下人们立刻感觉烟花缭乱,还没看见他们脚下怎么走的,两个人就缠斗在了一起。
刀锋锐、枪尖厉,两道银光舞起阵阵旋风,整个校场顿时风卷云涌了起来。
听说孙女和姓谢的小子打架了,陆二老爷立刻偷偷跑来观看,连刘悦蓁也忍不住来了。
刘悦蓁不懂武艺,只觉得眼花缭乱,“爹,他们两个谁更厉害啊?”
陆二老爷摸了摸胡须,“目前看起来旗鼓相当,但据我观测,大妞怕是耐力没有谢家小子好。”
刘悦蓁顿时笑了,“这样也好,大妞整天不可一世,终于有人比她厉害了。”
陆二老爷笑眯眯的,“且看看吧。”
姜还是老的辣,陆二老爷一眼看穿了陆婉柔的缺点,她耐力比谢阆差了一些。
果然,没过多久,谢阆隐隐有了些占上风的意思。但陆婉柔自有自己的韧劲,发现自己的不足后,猛提一口气,立刻又赶了上来。
谢阆正在苦苦思索,要不要拼命赢了她?要是赢了她,会不会让她觉得沮丧?会不会以后不来找自己了?
思虑再三,谢阆决定还是要打个平手。一来想赢她太难了,二来打个平手双方都有面子,以后她肯定还会三天两头来找自己打架。
陆二老爷看出了其中的关窍,谢家小子从刚开始的拼尽全力,到后面只是一味防守,明显就是不想赢。
陆二老爷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这一架打了近一个时辰,校场上被打出了个大坑。下人们从刚开始近处围观,最后都躲的远远的。甚至还有人私底下打赌,到底谁会赢。
打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谢阆身上的袍子破了,陆婉柔的裙子也挂了彩,头上的钗环都松松散散的。
陆二老爷打圆场,“好了,比武比武,点到为止,今天就这样吧。”
陆婉柔起身,抬起下巴对谢阆道,“你果真有些本事。”
谢阆擦了擦嘴角的一点血迹,“不如将军良多。”
刘悦蓁见女儿衣衫变得破破烂烂,赶紧把她拉走了。陆二老爷临走前,嘱咐老李好生照看谢阆。
等人都走了,谢阆忽然俯身,从地上的泥土里扒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那是陆婉柔发钗上掉下来的一颗大宝石,刚才他挥刀时,陆婉柔往后倾身,但头上的发钗被刀锋碰到了。
谢阆捡起宝石,藏进了怀里。
老李见到了他刚才和小姐比武的样子,顿时把他封为上宾,“公子,我服侍您洗漱。”
谢阆嗯了一声,就在他洗漱的时候,刘悦蓁让人送来了两套陆铭还没上过身的新衣裳,还给谢阆拨了两个小厮使唤。
谢阆不拒绝新衣裳,但不要小厮,他说自己就是马夫,不用小厮。
老李咧咧嘴,“公子,留下他们吧,给咱们帮忙也好。”
有了两个小厮帮忙,老李轻松多了。谢阆只管照看陆婉柔的马,别人的他一概不管。
以前,陆婉柔每天早上走的时候,都是让别人来牵马,最近她都是自己过来。
每次她来的时候,谢阆都已经准备好了,牵着马在门口等她,“请将军上马。”
陆婉柔第一天还有些别扭,很快又抬起了下巴,“你把马儿照看的很好。”
谢阆的眼睛颜色和汉人略微有一点不同,略微带了一点淡蓝色,但他的眼形是汉人的凤眸。
他眯着眼睛笑,“多谢将军夸赞。”
陆婉柔翻身上马,谢阆牵着马把她送到军营,然后自己回来了,等到天黑时,他又去接她。
因为他身份复杂,陆铭把这事儿禀报了皇帝。皇帝最爱才了,让陆铭务必留下此人,不可放其回北胡。
谢阆的兄弟们听说他跑到了周朝,立刻把叛国的帽子给他扣紧了。这下子,除非是死,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那些兄弟们还在争夺可汗的位置,中途还有人派了个使者过来,要求周朝归还他们的犯人。陆铭自然不肯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此人姓谢,有名有姓有来历,是我周朝的人,怎么是你们的犯人了。
为此,陆铭还和皇帝通气,根据谢阆提供的消息,找到了他的母家。他娘的身份其实不大体面,是外室生的,说是个大家小姐,没名没分没身份,最后因为长得好看被人嫉妒,卖给了胡人。也不知怎么辗转,被老可汗看上了,生了谢阆。
有了皇帝的示意,谢阆火速在谢家落了户。谢家都落魄成啥样子哟,现在听说有个出息的外孙子,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
谢家还想把谢阆召回去,要是以后立了功劳,说不定还能封个爵位呢,如大厦般倾倒的谢家,急需要一个爵位来撑着。
但谢阆拒绝了,陆铭把太康谢家的户贴让人交给谢阆时,谢阆向老李请假,想出去走走。
老李是马棚的头儿,是谢阆的上司。但老李哪里敢管他哟,立刻禀报少将军。陆婉柔听说后,批了假。
谢阆骑上了自己的马,别看他是个马奴,他在陆家的地位很特殊。陆家人除了陆婉柔在他面前摆谱,其余人从不折辱他。他住的屋子是单独的,他的衣裳鞋袜和陆铭以及陆小郎用的料子一样,他吃的饭也和主子们一样,而且他还有自己的马匹,每个月他的月钱和陆小郎一样多。
谢阆骑着马出了城,到了城外的野林子里,守城门的人立刻通知了少将军,陆婉柔骑上自己的马跟了过来。
谢阆正坐在野林子旁边喝酒,一口一口,一句话不说。
陆婉柔下马坐在了他身边,“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
谢阆看了她一眼,“少将军,我没有家了。”
陆婉柔心里一软,“你别难过,以后把我家当你的家。”
谢阆答非所问,“我小的时候,哥哥们都嘲笑我是小贱种。因为我娘是汉人,我的地位是最低的,父汗也从来看不到我。后来我拼命学习武艺,为父汗开疆扩土,父汗终于能看我一眼了。”
陆婉柔从小到大备受家人宠爱,实在无法想想一个小孩子要怎么费尽心思去讨好父亲,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揪起来了,“你娘呢?”
谢阆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八岁的时候,我娘被父汗的正妻打死了。”
陆婉柔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忽然拿下他的酒囊,“来,咱们打一架吧。”
谢阆忽然笑了,“好。”
话音刚落,他飞身而上,双手直取她要害。陆婉柔快速躲开,两个人徒手缠斗了起来。
两个人又打的精疲力竭,最后并排躺在枯草丛里。
陆婉柔问他,“你心里好些了吗?”
谢阆闭着眼睛,“嗯,好多了,多谢少将军。”
陆婉柔先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你娘疼你,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的过日子。你娘没了,你爹也没了。你那些兄弟们反正和你关系也不好,你回去做甚,又不能继承王位。以后跟着我一起,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谢阆睁开了眼睛,眼里似笑非笑看着她,“少将军,我一个马奴,有口饭吃就行了。”
陆婉柔有些不好意思,“你如今是有名的谢家子弟,谢家虽然落魄了,曾经也是大族,我哪里敢用你做马奴。你要是愿意,明儿我想办法在军中给你谋个职务。”
谢阆坐起了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那颗宝石,“少将军,这是你的东西。”
陆婉柔看了看才想起来,一把夺了过来,“我还以为丢了,这颗宝石是二姨母送我的,又大又好看,没想到被你捡去了。”
谢阆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陆婉柔往后挪动了一下屁股,“你看我做甚,难道还想打架?”
谢阆实话实话,“少将军真好看。”
陆婉柔顿时大怒,扑过去就给他一顿老拳。
谢阆一边笑一边躲,在草丛里滚来滚去,任由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陆婉柔一边打一遍骂,“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要给你谋前程,没想到是个登徒子,呸!”
打完之后,她翻身上马,自己先跑了。
谢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喜悦感。少将军说的没错,他娘从来不希望他去争名夺利,既然这样,以后他就高高兴兴地活着。
他娘说,等他长大了,娶个喜欢的婆娘,生个白胖的娃,那日子最美了。谢阆想知道,那种日子到底是什么滋味。
陆婉柔一路打马狂奔,回到家后就躲进房里,一边摔摔打打一遍骂,登徒子,不要脸,呸!
丫头们火速去告诉了夫人,刘悦蓁笑而不语,随她去吧,儿大不由娘。
第二天,谢阆要送她去军营,陆婉柔把下巴一抬,“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刷马吧。”
谢阆站在马前,“我是少将军的马奴,自然要给少将军牵马。”
陆婉柔一挥马鞭,马儿吃痛,扬蹄嘶鸣,眼见着那两只马蹄就要踩到谢阆身上。谁知道谢阆动作更快,他飞速绕到马儿身后,一翻身也上了马,正好坐在陆婉柔身后,劈手夺过马缰,直接把她护在怀里,一夹马身,马儿立刻狂奔了起来。
陆婉柔大惊,“谢阆,你给本将军滚下去!”
谢阆毕竟是在胡人那里长大的,在北胡,儿郎们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会这样直截了当,骑一匹马算什么,直接按在草丛里成事的都有。谢阆受他娘教化,没有那么野蛮,但比起汉人,还是开放多了。
“我送少将军去军营。”他死死把她搂在怀里,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搂着她的腰。
陆婉柔本来想打他,怕惊了马,踩到无辜百姓,只能忍着。
一路上,马儿狂奔。好在谢阆马术好,未曾伤到人。但少将军和马奴共乘一匹马的事儿还是立刻传遍了边城。
老百姓们每天闲的发慌,遇到点事儿就津津乐道个没完。
一到了军营门口,陆婉柔抬脚就给他两下子,气呼呼一个人去了。
谢阆抱着腿金鸡独立站在那里,一个人还在回味,少将军的头发真香。
陆铭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虽然他也看上了谢阆,连皇帝甚至都隐隐有这个期待,反正当初老可汗都提过亲事,现在坐实了也不迟。但这小子当街把他女儿搂在怀里是什么意思?
陆铭回去后以请教为名,抓着谢阆打了一架,谢阆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孟浪,不大敢还手,被痛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陆铭神清气爽回屋。
刘悦蓁骂他,“我爹当年揍你了?”
陆铭把帕子扔进盆里,“我总不像他这么孟浪。”
刘悦蓁呸了一口,“明儿谢阆也和大妞拜把子,我看你怎么办!”
陆铭被噎了一口。
陆婉柔本来还在生气,听说她爹揍了谢阆一顿,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她昨儿才说让他把这当自己家,今儿她爹就打了人家,他会不会心里难过?
思来想去,陆婉柔拿了自己最好的金疮药,又从厨房偷了一只烧鸡,偷偷摸摸去了马棚。
老李看到她之后挤挤眼,指了指屋里。
陆婉柔咳嗽了一声,“我娘让我来看看他。”
老李点头,“小人知道,姑娘快去吧。”
陆婉柔连门都没敲,直接踹门。
踹过之后她就后悔了,她看到了啥,娘诶,这个人为什么大白天不穿上衣?
陆婉柔扭头就跑,跑之前把金疮药和烧鸡扔了进去。
谢阆眼明手快接下了两样东西,然后老李就咋咋呼呼的进来了,“我的天,公子你怎么没穿衣裳。”
谢阆看了看自己,“我只是想给自己上点药,少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军营里都是男人。”
老李真恨不得敲开他的头,“军营里那些汉子们看到了少将军,个个都捂得严严实实!”
谢阆手里的烧鸡、吧嗒掉了,“我,我不知道她要来。”
老李摇头叹气走了。
等老李一走,谢阆捡起烧鸡,还是热的呢,他就着桌上的热茶一口一口吃烧鸡。
其实他是骗老李的,陆婉柔一进院子他就听到了,他就是故意的。
谢阆忽然咧嘴笑了。
陆婉柔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活该,我爹咋不打死你!
隔天,谢阆跟没事儿人一样,仍旧要送她去军营。如果陆婉柔不同意,他就要上马。
混世魔王陆婉柔遇到了比她还不要脸的人!
过了两天,陆婉柔找谢阆,“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护卫?”
谢阆正在刷马呢,闻言抬头道,“好啊,以后少将军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陆婉柔总觉得他的话不对味,但她没证据,“我如今也是三品了,按理该有几个护卫,我嫌麻烦,身边只有两个娘子军里的姑娘。你一身好本事,不能浪费了,先从我的护卫做起吧。”
谢阆立刻行了个礼,“卑职听从将军吩咐。”
陆婉柔嗯了一声,“别刷马了,跟我出去。”
陆婉柔让人给谢阆一身军装,带着他去了军营。
军营里的人立刻都跑来看热闹,看啊,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战神小王子,现在是少将军的护卫,乖的跟狗一样。
谢阆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做自己的护卫。
此后,只要有人找陆婉柔比武,陆婉柔就把下巴一抬,你先打赢我的护卫再说。
她去哪里都带着他,巡边、训练、出兵,她遇到危险,谢阆第一个冲上去,她和人争论兵法,谢阆总是能在一边给她助威。
这两个人联手,简直是天下无敌。
众人都气哼哼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好护卫!
陆婉柔洋洋得意,有本事你也找个这样厉害的护卫!
很快,陆婉柔要过生日了。谢阆抓耳挠腮了好久,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老李给他支招,“女娃娃嘛,都喜欢花儿粉儿的。咱们大姑娘不缺这个,你要讨大姑娘喜欢,就得送些不一般的!”
谢阆虚心请教,“什么叫不一般?”
老李挠挠头,“我听说当年将军厨艺好,天天给夫人做好吃的,这才定下了亲事。大姑娘,大姑娘也不贪嘴,她就喜欢自由自在。这自由自在怎么送礼呢,嗐,你自己琢磨吧。你天天跟着大姑娘,怎么还来问我。”
谢阆鄙视地看着老李,娶过亲的人,居然啥都不懂!
谢阆指望不上老李,自己想办法。
陆婉柔过生日是陆家的大事,谢阆想着自己没没名没分,正日子里自然不好单独约她出去,只能提前一天/行动。
等晚上从军营回来时,他把那两个女护卫打发走了,一个人陪着陆婉柔回家。
走到半路上,谢阆开口道,“少将军,今日可有空?”
陆婉柔并不把他当做普通的护卫,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上下级的命令,“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有什么事情?”
谢阆吭哧吭哧道,“我想请少将军喝酒。”
陆婉柔吃惊,“为甚要请我喝酒?”
谢阆笑道,“咱们军人,畅快喝酒吹牛,多逍遥。我听说少将军明日过生,我也没有什么好礼物相送,就想请少将军喝酒。”
陆婉柔笑了,“好,咱们去喝酒,你说去哪家酒楼?”
谢阆立刻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酒楼里乱糟糟的,我准备好了酒,还有烧鸡和花生米,咱们去城外的林子里喝酒好不好?”
陆婉柔见他忽然跟家里的小白一样,自然不肯拒绝,“那就去吧,走!”
两个人立刻出了城,去了那片野林子里。
谢阆的马上面有个袋子,平日里都装了许多应急的东西。今天这个袋子又满了,谢阆从里面掏出两个大酒囊,一张大垫子,还有许多吃的。
他把垫子铺在地上,那垫子非常大,坐两个人还剩下好大一块。他又在上面摆上酒囊,几个小碟子,小碟子里有花生米和小菜,但两只烧鸡是生的。
但这难不倒谢阆,他立刻在旁边生起了火,把烧鸡用泥土包裹好,放在火堆里烤。
很快,空气里弥散着烧鸡的香味。
陆婉柔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谢阆笑眯眯地看着她,“少将军这几日忙着边防布控,好久没好生吃顿饭了。”
陆婉柔捡了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我爹比我还忙呢,我既然做了三品,总要担起责任来。”
谢阆拍马屁,“少将军这样能干,当得边城明珠的称号。”
陆婉柔斜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敢胡说,我就敢打你。”
谢阆连忙往后躲,“不敢不敢,少将军饶命。”
陆婉柔催促,“烧鸡好了没?我肚子饿了。”
谢阆连忙把火堆扒开,掏出一只鸡,撕开后放在盘子里。
他先拿一只鸡腿,送到陆婉柔嘴边,“少将军,你尝一口。”
陆婉柔伸手去接,谢阆绕开她的手,继续放在她嘴边,“少将军,你尝一口。”
陆婉柔有些迷瞪,我自己有手有脚,为啥要喂我?
她见谢阆非常坚持,想着他是自己的护卫,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真好吃。”
谢阆笑着又撕下一块肉,趁着她高兴,喂进她嘴里,“多吃点,空肚子喝酒伤胃。”
谢阆把酒也放在旁边热一热,等喂陆婉柔吃完一条鸡腿,又给她倒了一碗酒。
两个人开始喝开了,喝着喝着,就开始吹牛。
陆婉柔从自己小时候说起,怎么称霸街面,怎么成了边城霸王,谁看不起她是个女的被她狂揍一顿。
谢阆越喝眼睛越亮,一边给她倒酒一边听她吹牛,偶尔还附和两声,拍两句马屁。
陆婉柔吹了半天,让谢阆也说说自己。
谢阆又喂她吃了块鸡肉,“我小时候的日子没啥好提的,我就想以后高高兴兴地活着。”
陆婉柔怕他伤心,连忙道,“你别急,先跟着我做一阵子的护卫。等大家都觉得你确实一心向周朝,我再想办法让你立功。你本事大,只要有机会,何愁以后没有前程。到时候封侯拜相妻妾成群,你的日子美着呢。”
谢阆往她身边坐了坐,给她把酒满上,“我不想妻妾成群,地位最低的那个总是要被人欺负。”
陆婉柔想到他娘的遭遇,立刻改口道,“那也行,京城里贵女多,到时候肯定都抢着招你做东床。”
谢阆和她碰了碰碗,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她们都不如少将军。”
陆婉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该不该生气。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脸热,连心跳都有些不正常,在他往身边靠的时候,她本能的想往后退,可退了之后,她心里仿佛又有些空落落的,甚至希望他再往前来一些。
不对,我肯定是生病了!
谢阆没让她失望,见她往后躲,立刻又往前来了一点,仍旧和她并排坐在一起,靠的非常近。
谢阆在她发呆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只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然后双目注视着她,“少将军,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了好久了。”
陆婉柔彻底呆住了,她看着手镯,然后自言自语,“我肯定是生病了,不然我该打死你的。”
谢阆把她手里的酒碗拿下放到一边,双手搂着她低声道,“少将军,你没有生病。”
陆婉柔推了他一下,“你走开。”
谢阆不但没走开,搂的更紧了,在她往后躲的时候,顺势把她推倒了。陆婉柔还在发愣,谢阆低头就亲了下来。
他不太懂,有些莽撞。陆婉柔就更不懂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心慌啊,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这样不好,想揍他一顿。可他那纯正的阳刚气息喷在她脸上和脖子上时,她顿时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谢阆渐渐得了些趣,摸着了门道,带着她一起探索。陆婉柔过了好久忽然一把推开他,然后扑过去就是一顿狂揍。
谢阆立刻和她纠缠在一起,打斗的过程中,谢阆不惜一切代价,不管陆婉柔怎么揍他,逮住机会就把她按在垫子上亲。
他的脸被她打青了,舌头也被她咬破了,他还是不放弃。最后,陆婉柔一边哭一边打他,“你是个坏人,我要告诉我爹。”
谢阆在她脸上啄一口,“我不是坏人,我就是喜欢你。”
陆婉柔呸了一口,“我才不稀罕你喜欢我。”
谢阆又啄一口,“我稀罕喜欢你,我娘说,娶个婆娘生个娃,那日子最美了,我想和你生个娃。”
一时紧张的谢阆,把胡人那一套直白的追求方式脱口而出。
陆婉柔大怒,“滚!老子才不要和你个登徒子生娃!”
她一急,开始说粗话。
谢阆噗呲笑了,见她要走,一把搂住她的腰,“大妞,你别走。”
陆婉柔立刻敲他的头,“谁允许你喊我大妞的。”
谢阆耍赖,“我就要喊,大妞大妞大妞。”
陆婉柔再次见识到了他的不要脸,乒乒乓乓又揍了他一顿。
谢阆开始使哀兵之计,死死搂着她的腰,“大妞,你别走,要是连你也不理我,我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陆婉柔的心顿时一软,不再揍他,任由他抱着,“那你以后不能再动手动脚。”
谢阆没有直接回答她,“大妞,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高兴。你让我在你身边,我就给你做护卫,我不想升官封侯。我只要活的高兴,我娘就会高兴。”
说完,他侧脸看着她,眼神里有落寞,有伤心,有孤寂。
陆婉柔见他跟小白一样可怜兮兮,又不忍心,“你别怕,我不走就是了。”
谢阆将信将疑,“你没骗我?”
陆婉柔点头,“我骗你作甚。”
谢阆看着她,“我不信,我一松开,你就走了,还会打我。”
陆婉柔胡乱摇头,“放心吧,我不打你了。”
谢阆抬起头,一把将她推倒,“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信你。”
陆婉柔立刻又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得寸进尺!”
谢阆才不管那么多,立刻亲了下去。
这一次他很温柔,很照顾她的感受。陆婉柔张嘴想咬他,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舌尖。
垫子上的两个人越缠越紧。上面那个极尽温柔,四肢缠缠绵绵似乎要将人捆起来。下面那个总是一副随时要暴起打人的样子,每次她就要出拳了,又被温柔地压了下去。
旁边的火堆噼里啪啦烧了起来,天黑透了,天上的星星开始眨眼。
过了好久,谢阆放开她,“大妞,你真甜。”
陆婉柔晕晕乎乎,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被亲的。她第一次被人亲,她小时候不小心看到她爹亲她娘,觉得肉麻死了。原来是这个滋味啊,让人脸红心跳。
陆婉柔闻言呸了他一口,“老子又不是芝麻糖!”
谢阆见她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轻轻拉着她的手,“咱们回家吧。”
陆婉柔像被蛰到了一样,甩开他的手,“我自己回去。”
谢阆立刻满脸哀伤,“大妞,你要丢下我吗?”
陆婉柔挪了挪屁股,“一起走就是了。”
谢阆高兴地收拾好了东西,把她抱上马,然后坐在她身后,一起慢慢往城里去。
陆婉柔非常不满意,“你为甚不骑自己的马?”
谢阆把自己的披风解开了披在她身上,“咱们是自己人,还分什么你我。”
陆婉柔哼哼,“谁跟你自己人!”
谢阆把她往怀里一拢,“大妞,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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