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将军往下低头一看,赫赫扬扬的排场,应该是谁家在娶亲。
那系了红布的高头大马上,一身缀补子大红圆领,新郎的打扮,可那张浅笑云云的脸,却分明是当今太子——楚禹。
甘将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要再看,下面的人打马而过,已经跟着仪仗队伍走远了。
自从接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暗中赴兖州追查太子失踪一事,甘将军是一日也不敢耽误,走遍了兖州各处,下辖县镇,这两日才停在了单县。
身旁的随侍比他还激动,喋喋道:“将军,那就是我们殿下啊!咱们快下去,把殿下带回京城,陛下和老祖宗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要高兴坏了!”
可甘将军比一个小厮看得更长远,他慢慢冷静下来后,说不可。
小厮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啊?”
甘将军望着那迎亲仪仗浩浩荡荡,转过街角后,就渐渐没了踪影,他道:“太皇太后是要我们暗中查访,明面上有官府的人,若是我们贸然现身,把人带走,恐怕会惊动官府,引起注意,再者,若那真是殿下,为何不回京或是同锦衣卫兖州府取得联系,而是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在单县成亲,这里面恐怕另有文章,咱们得查明白了。”
临行前,太皇太后已经提前和他透过底了,太子这回失踪,绝不是偶然,多半是有人蓄意谋之,兖州府众人明面上在大肆搜寻,但里面定是暗藏奸细,不可信,他要做的就是暗中查访,找到太子殿下,并且查清殿下失踪的真相。
太皇太后是他的老姑母,甘家也是皇亲外戚,凭着太皇太后,享受了几十年的满门富贵,但如今子孙不肖,根底不稳,太皇太后若是在世,能护得甘家周全,可哪一日要是太皇太后崩了,那甘家也就岌岌可危了。
当今皇后乃是太皇太后一手扶持,与甘家也是沾亲带故的,但到底不如皇后母家来得亲近,太子是皇后嫡出,又是长子,十二岁册立成了太子,朝野上下无不爱戴,这次骤生变故,生死不明,若他们甘家能寻回太子,查明真相,那就是救驾的头功,太子自然也会看重甘家。
甘将军转了转手上扳指,心中自有思量。
一番折腾下来,送走宴客后已经是晚上了。
束老爹被灌多了酒,在正屋呼呼大睡,白清华倒还算清明,除了脸有些热,耳根子发红,走路倒不见丝毫颠簸。
燕燕头回这么守规矩,坐了近两个时辰,竟没揭下头上的红盖头。
她低头只能看见自己绣履的翘尖,听到门轻轻吱呀一声,燕燕整个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一双镶着红边的皂靴停在自己面前,扑面有些酒气,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要掀盖头了,要掀盖头了,燕燕心里默念着,眼一闭,攥紧了罗裙。
许久没有动静,燕燕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那秤杆才卷起来半边,又放了下去。
咦,他不掀开吗?
燕燕正好奇着,听到轻慢一声,拖着慵懒的腔调,“拿错了,是这一头。”
话音刚落,她的盖头整个被揭下来,燕燕毫无防备,眨了眨眼,看到他深邃的笑。
知道是被捉弄了,燕燕有些恼,身子往旁边一扭,偏头道:“表哥捉弄我,我不理你了。”
小女儿家的嗔怒,是闺阁情趣,白清华很愿意纵着她耍小性子,他用瓠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她,“不理我也成,先吃完这杯合卺酒吧。”
这是规矩,寓意着他们往后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燕燕咬了咬唇,只好扭扭捏捏又转过来,掐着兰花指吃完了酒。
平素大大咧咧惯了的姑娘,突然拿腔做作起来,看着很有意思,但可惜不是正经人,终究做不了正经事,燕燕将那两只瓠杯合在一块儿,正好严丝合缝。
她又抛了个媚眼,秋波涟涟。
“表哥....”
白清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大概是少见的新娘子了吧,果然想看她羞,是没机会了。
眼看着人就这么软若无骨地要靠过来了,白清华忙扶住人道:“得,我认输。不过你这称呼,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是该改,燕燕眼亮晶晶的,脱口而出道:“夫君!你往后就是我夫君了,我的夫君是白清华。”
她喊完人以后,又拉扯着他袖子,“到你了,到你喊我了。”
他要喊‘娘子’,这两个字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含在口中,千转万回的,辗转在唇齿之中,似乎就能诉尽柔肠。
“娘...”
大门外砰砰不停的敲门声,打断了白清华的话。
燕燕嘟囔道:“什么呀,这个时候敲门,叫的我辈分都比你大了。”说着从床上起来要出去。
白清华按住她道:“你是新娘子,怎么能出去,我去开门,在这儿乖乖等我。”
燕燕心里美滋滋的,打今儿起,有人开始心疼自己了。
门外不是什么客人,正是从府衙匆匆赶回来的章端遥。
他今儿个下午看到那贵人的画像,心下一紧,二话不说就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这事他连旁人提也不敢提,若是提了,束家恐遭杀身之祸。
白清华开了门,拱手喊了声‘舅舅’。
他和燕燕已经拜堂成亲了,跟着唤一声舅舅也不为过。
没想到章端遥吓得闪身一躲,把人赶紧扶住,呵呵笑道:“您客气,客气...”
他用的是敬语,与昨夜拔刀相向的样子大相径庭,白清华正纳闷,只见章端遥直奔东屋去了。
燕燕未曾想舅舅还能赶来,顿时喜上眉梢,穿鞋下来,一声‘舅舅’还没叫出口,就听到章端遥冷声训斥道:“燕燕!你再不把实话告诉我,我可就护不住你了!”
燕燕一头雾水,“什么实话...”
章端遥往门外觑了一眼,隔着绣屏,压低声音道:“你真不知道白清华是谁?”
燕燕哦了一声,说知道,“他是我夫君呀。”
“住嘴!”章端遥打断了她,见燕燕怯怯看着他,又揉了揉额,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是个糊涂的,这事你别管了,舅舅有法子,我只问你,你对清华可是真心的?”
燕燕头如捣蒜,“自然是一万个真心。”
章端遥缓和了面色,“既然真心,那他待你可好。”
燕燕又捣蒜点头,“夫君待我很好,为我打金钗,裁缎子,我们拜过堂成过亲,也饮过了合卺酒,往后会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望着人清澈能见底的眼,章端遥终于露了点笑意,既如此,他也敢为自己外甥女的幸福赌一把。
毕竟已经箭在弦上,就算这个时候把人送出去,也于事无补了,太子若要问罪,那束家最轻也得满门抄斩,不如将错就错,生米煮成熟饭,有了情谊,到时就算东窗事发,束家提前并不知道他就是太子,罪孽也轻些。
还有一样最重要的,那就是太子自己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恢复。
至于燕燕....章端遥看了看人,那懵懂无措的样子,还是先不告诉她了为好,真出了事,他愿意一力背下所有罪责。
章端遥握了握外甥女的手,这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舅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似的,把小夫妻两个都弄得浑浑噩噩。
白清华问燕燕,舅舅和她说了什么,燕燕只是摇了摇头,“我也闹不明白,就问我俩好不好,是不是真心,想来是祝愿我俩好的吧。”
二人相视一笑,燕燕又八爪鱼一样粘在了他身上,腻歪着问:“夫君待我是不是真心呀。”
白清华说自然,把人放在床上,为她褪去鞋袜。
“该安寝了。”
安寝这个词用得文雅,他就是个通身清贵的人物,说什么都漂亮,燕燕非要戳破他这层漂亮的纱纸,捂嘴咯咯直笑,“夫君要睡觉啦!”
然后白清华又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起了促狭之意,将帐子一撒,发狠似的欺身压下,帐内暖息渐起,二人很快就坦诚相见了。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燕燕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转,有些地方她有,但他没有,她便很自豪的挺了挺,可有些地方他有的,燕燕却是从来没见过。
她握住以后,稍捏了捏,问人:“疼吗?”
上头发出一道又沉又低的哼哧声,白清华好大的耐性,才吐出两个字。
“不疼。”
真是奇了,燕燕见这东西在自己手掌心内慢慢变大,还越来越硬,像只软趴趴的毛毛虫,竟成了一条雄昂昂的铁棒槌。
燕燕弹了一下。
白清华整个人跟着抖了一下。
她想再探一下,却被人握住了手。
燕燕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眼中的满林春色,桃李绯然。
他声音有点哑,“别弹了。”
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的,早耐不住腹下那一团上蹿下跳的火气了,燕燕不算矜持的闺秀,更多是好奇和觉得有趣儿,所以凡事还得他引着。
真是奇怪,就这么自然而然贴了上去,唇齿摩挲起来,一双手也不甚安分,燕燕睁大了眼,看着帐前的流苏隐约映出个影子,外头红烛噼啪一声,爆了个烛花。
等到了最后一步,却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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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嘿嘿(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