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老虎闷头闷脑地往前走,“我不是你娘,我才没跟这个人生过你这么大的儿子!”她边走边说,“可能你娘也是一只虎,但绝对不是我这只连人形都没有的虎,所以你认错虎了。”
开玩笑,虎和人,要怎么生崽?
她除了她家虎兄弟,这虎生里都没碰过其他的雄性!
唉,不悟哭起来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她在前头走,不悟在后头可怜巴巴地边走边哭。母老虎回头去看他,他糯糯的小手捏成了拳头,不住得揉着泪眼。
母老虎虎着脸道:“一看你爹就不是个好爹,就知道欺负你。”
“不关我爹的事……是娘不要我……”不悟一屁股坐在地上,汪汪大哭。
母老虎一见他这样伤心,顿时心软成了稀泥,“你怎么知道你娘不要你……”
不悟泪眼望着她,“那我要娘背。”
母老虎又虎下一张脸。
不悟瘪瘪嘴又要开始哭。
母老虎连忙道:“好好好,你娘现在不在,我先帮她背你一程。”她捎了不悟就放在自己的背上,一路往回走。
不悟趴在虎背上,抱着母老虎的脖子,软软道:“娘,你快快修炼成人形吧,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好好在一起了……”
尽管母老虎把不悟背回了路遥台,但她还是坚决否认她是不悟的娘。
不悟骑着孔雀离山出走了,好几天都没回。母老虎担心得不行,到处去找。
彼时不悟坐在山头上,这山头还是曾经母老虎独占的山头。不悟小小的身板背对着,正对身边的孔雀忧伤地长吁短叹:“我走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她来寻我。唉,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怎样话音儿一落,身后就响起了一声虎啸。不悟一喜,刚一回过头去,看见身后站着一只猛虎时就呆住了。
那不是他娘,而是另外一只成年公虎。那双眼睛幽幽亮,直勾勾地盯着不悟和孔雀,显然是把不悟当盘中餐了。
不悟完全傻了,甚至都第一时间忘记了逃跑。
结果猛虎一撒蹄就朝不悟扑了过来。不悟见惯了母老虎撒欢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虎如此凶相毕露。
眼看那尖尖的利爪就要碰到不悟了,突然从横侧方猝不及防地扑来一道力,那公虎冷不防就被扑得往一边倒去。
又一声虎啸响彻山头。
母老虎沉着身体,横挡在不悟的身前,来回迈着警惕的步子,随时要和那公虎斗起来。
不悟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唤道:“娘……”
这公虎和母老虎一样还没有修炼成形,要比母老虎年轻一些。可它正值壮年,力气和速度都不可小觑。
想来是因为母老虎不在这山上修炼了,这公虎才从别地到了这山头做大王。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母老虎要保护不悟,拼了命也要往公虎身上抓咬撕扯,两虎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母老虎身上现出了血痕,公虎也丝毫没讨到便宜。公虎喘着粗气,见母老虎非但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想要吃掉那个猎物只怕自己也会弄得元气大伤。
最终公虎先退一步,冲母老虎嘶吼了几声,母老虎始终坚定不移地护在不悟身前,公虎呲牙咧嘴地步步后退,最后转身离去。
不悟也听见母老虎粗喘得厉害,见她身上血痕,小小孩子哭得十分凌乱。
母老虎用肉掌揉揉他的头,“我还是第一次跟老虎打架。难怪我们家要分家,一山只能有一头虎,不然迟早要打架的。”
随后母老虎叼起不悟就回去了。
她的动作娴熟而自然,就像她小时候,她的娘叼着她回窝一样。
母老虎把不悟带回了路遥台,给他洗澡换衣,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再蹲在床边哄着他睡觉。
她软软的虎掌温柔地揉着不悟的头发。不悟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和安心,只要能和娘在一起,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一连几天都在外面的山里过夜,不悟很累,又惊吓过度,强撑了几下眼皮想要多看母老虎几眼,随后还是挨不住困意袭来,安安稳稳地睡去。
沈御见母老虎身上的伤痕浸湿了她的皮毛,想要帮她处理。可是她不让任何人近身,出了不悟的房间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蜷缩在角落默默舔伤。
落日缓缓沉入云海,金色的余晖把路遥台笼罩得缥缈神秘。待霞光散尽,浓郁的灵气像雾一样把这个地方包围了起来,渐渐沉入了夜色中。
九渊在镇守妖魔道的时候极少上路遥台来。其实他大可和沈御一样,只要不离开不周山,也不必一定要守在妖魔道的大门口。
可年复一年,他都不曾离开过。是为了偿还也好,为了使自己沉沦在无望的等待中也好。
路遥台上的结界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九渊抬步便进入了结界中,步履清浅地踩在院前石板上,衣角隐约有草露打湿的痕迹。
他披星戴月地来。
想进去母老虎的房间,也不需敲门,九渊站在门前,身形化作飞烟融于无形,转瞬之间却又在门里边缓缓凝聚成形。
他一眼就看见了母老虎。
她抱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睡着了,腹部的皮毛一起一伏,沾染着血迹。
母老虎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她。她还没从白天的警惕里放松下来,当即睁开眼,呲牙咧嘴地吼叫出声。
那时她眼里凶光毕露,拥有着一只老虎的本性。可是在看清九渊的模样时,那凶光却又寸寸退却,最后化作迷茫的抗拒。
这是不悟他爹。她不能吃了他。
但是这个人非常讨厌,竟然偷偷摸摸进自己的房间,还摸她肚皮!
很快,他的手就从她肚皮爬上了她的背脊,那素白的指尖满是殷红的血迹。九渊皱了眉。
他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让师父帮你处理?”
母老虎不理会,站起身便躲开他的手,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九渊也跟着移去了另一个角落。母老虎烦不胜烦,嘴里低低咕咕地叫着,像是在碎碎骂,见这人实在阴魂不散,她忍无可忍,冲他劈头盖脸道:“你再跟着我,我就真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