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光他们——”
“杀——”
……
陈启国重重吐了口嘴里泥土,率先冲入城内,双刀乱舞,无尽洪流涌入……
“杀——”
“杀光他们——”
……
喊杀声震天,刚刚带着数千虎牙卫退入十里外二十万中军大营,无数探子狂抽战马冲入。
“报——”
“报陛下,函谷关……函谷关城破……”
“什么?!”
石虎大怒,一把提起探子,愤怒狂吼。
“是哪个该死混蛋投降了?是该死的麻秋,还是苻健——”
探子无法喘息,面对石虎暴怒不敢奋力挣扎,挣扎吐出三字。
“城……城……塌……了……”
“什么?”
众人心惊,石虎一愣,扔下探子。
“城塌了?怎么可能塌了?”
探子连连咳嗽数次,双膝顿地不敢抬头。
“贼军二十万人生生把城墙,把城墙推坍塌了,陛……陛下,还请……还请回洛阳……那些该死的奴军所造城墙,阻挡不了贼军。”
众将面色一阵惨白,李农再顾不得其他,上前单膝跪倒。
“陛下,万万不可入了洛阳,一旦入了洛阳,我军……我军可就成了困守之徒……”
“陛下,贼军仅用半日便推倒新建函谷关,身后新建关隘亦无法阻拦贼军,只有坚固城池方可阻拦,臣赞同大司空之言,绝不可困守洛阳城!”
苻洪撩袍单膝跪地。
“臣,恳请陛下立即回转邺城,立即遣使往南,与建康朝廷言取河南之地,立即遣使招段氏、拓跋氏入境相助!”
众人一愣,立即明白了苻洪意思来,慌忙跪倒。
张举叩头道:“陛下,臣赞同苻都督之计,建康得河南之地,借建康之手挡住贼人,来日稳住我军军心,陛下自可轻松夺回失地,并州人丁不足,此时趁我大赵国虚弱之时反叛,来日军卒散于各处,必难以抵挡各方围剿!”
“陛下,敌距我仅有十里之遥,贼军仅用了半日推塌城墙,我军军心必动荡不止,一再战败,我军必须过河,必须毁了河水上所有船只,阻止贼军过河,必须封住所有黄河北岸关隘……”
李农重重顿首。
“大王,我军军心已乱,臣恳请陛下立即领军渡河,立即用骑军收缴各渡口所有船只,重整士气!”
数百人跪地,无数慌乱军卒跪地。
“恳请陛下立即过河,重整士气……”
石虎看着无数人跪地,一口气没上了,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就在这时,又一队探子疯狂打马狂奔而来……
“报——”
“贼军……贼军……”
……
“走——”
石虎一口鲜血喷出,众将惊恐,无数军卒舍弃一切向东狂奔。
石虎很混账,唯恐城内军卒崩溃逃散,临撤离时,将城门用木石封住,无数溃军死伤无数才冲撞开城门,数万人在狭小城内疯狂劈砍厮杀,陈启国不理会城内惨烈厮杀,领着数万骑杀出一条血路,劈砍逃出城溃散军卒,数万骑劈向慌乱奔逃十数万石赵本部精壮,等他杀到石虎中军大营时,又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生生被近慌乱四散十万妇人、老弱阻住道路。
“三哥、大力,领两万骑尾随赵军,砍杀任何手持兵刃之人!”
“周叔领万骑往洛阳,能夺便夺,不得强攻损兵!”
“诺!”
腾䰟、石大力、周横齐齐抱拳,提马举矛向前。
“兄弟们,杀贼——”
马蹄轰隆隆离去,陈启国领过万骑收拢近十万赵军“军粮”,站在土坑前,看着十数丈深坑里森白枯骨……
深深吸了口气,竭尽全力按住胸口疼痛……
“十三年前,俺……见过比这还要多……”
“大郎……不怨大郎……一切都是石虎的错!”
看着坑里累累白骨……
“石虎有罪,苻洪有罪,建康有罪,俺……俺也有罪,俺若早早给了……”
“大郎!”
孙尚香伸手强行掰转他头颅,很认真看着悲痛、闪躲双眼……
“大郎给了再多粮食,石虎也不会给他们一粒粮食,他们还是会死,没人可以没粮活过一年!”
“这不是大郎的错!”
“大郎不前来,这里活着的人会死,会成为眼前枯骨,会有无数汉民成为胡人的奴隶,成为他们嘴里的牛羊!”
“这一切,都被大郎改变了,大郎救了无数人,无数善良、干净、清白百姓!”
……
“或许吧……”
陈启国微微点头,情绪依然失落异常,自弘农一路前来,路边如同一条白骨铺就道路,尽管野草旺盛,隐隐约约闪耀的白光,他知道这些是什么。
一路自我安慰,自我欺骗,自己说服自己没有错,可看到如此巨大土坑里枯骨,一切理由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石虎逃了,领着数万胡骑,领着十万人逃过了河岸,就在并州军斩敌数万、俘虏数万,就在并州军大胜欢呼时,陈启国病了,从未有过病痛的他病倒了,用了十余日收拢洛阳乱局,毫无征兆病倒了,一连昏迷三日,并州军二十万军卒如同天塌了一般,军中大将争吵不休。
陈九、胡氏、九娘大恐,连夜赶往开门投降了的洛阳。
洛阳城与被推到的函谷关不同,是真正一层一层土垒落起来的,是真正重城,但石虎搜刮了城内无数无辜百姓为粮,没了军卒,仅剩下千余老弱军卒的郑系,在周横万骑前来,没有任何犹豫,自缚双臂出城投降。
高烧昏迷,昏迷中,依然低喃自责……
孙尚香三日来滴水未进,一遍遍为他擦拭身体,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
“不是大郎的错……不是大郎……”
……
一阵脚步声传入耳内,孙尚香饮了口蜜水,依然低头……
“砰!”
房门被撞开,粗糙玉手轻轻擦拭着消瘦了许多的嘴角……
“滚出去!”
头也不回,冰冷话语让一脚踏入门内脚步一顿。
再次用着湿润手巾,细细擦拭了一遍异样红晕额头、脸颊……
“陛下病重,牛将军、赵将军、腾将军……你们想要造反吗?”
孙尚香低头亲吻了下烫人额头,缓缓站起,漠然看向涨红着脸的牛阚,皱眉的赵封……等人。
手按刀柄站在众人面前,牛阚等人后退两步。
“啪!”
重重一巴掌扇在守在门外女卫脸上。
“府内所有囚凤营,鞭三十!”
“诺!”
挨打女卫低头抱拳。
孙尚香冷脸看向门外包裹在铁甲内的石敢,大步上前。
“力将石敢,当日你死守襄城公府门,当日襄城公未死,今日陛下可否病逝?”
“……”
“陛下可否病逝——”
“不……不曾……”
“自此时起,你不再是陛下亲卫,不再是右卫统领职,滚回二夫人身边!”
力将石敢勇冠三军,从来都是冰冷少语,此时面对愤怒凤目,竟有些畏惧、不知所措……
“孙将军……”
赵封刚要开口,迎上的却是冷漠、冰冷双眸。
“大郎就躺在床上,你们都是大郎的生死兄弟……”
“强闯后院……逼宫,另选他主,或是拔刀自立为王,,当着大郎的面,说吧。”
牛阚一脸羞恼,正要大怒。
“你……”
赵封忙一把拉住他,抱拳说道:“还请孙将军见谅……”
“三夫人,俺大力绝无任何反叛念头,俺向天发誓!”
石大力急了,不等赵封话语说完,一脸煞白忙挤到近前。
“三夫人,俺们屠各五部绝无任何人叛逆,俺……俺们就是担忧大帅啊!”
“是啊,三夫人,俺们屠各人绝无任何人敢背叛主公!哪个敢作乱,俺石朗第一个砍他脑袋!”石朗也急了。
一干屠各胡将忙与一干汉将分开了距离,纷纷按刀警惕,见他们如此,赵封心下一阵苦笑,再不敢让瞪着牛眼欲要恼怒的大哥牛阚开口,忙示意腾䰟、崔震拉住脾气暴躁的大哥,郑重抱拳深深一礼,郑重以君臣之礼一礼。
“臣与陛下亲若兄弟,我等绝无任何背叛之意,只因……只因陛下病重,数日不见陛下身影,此时建康大将司马台、桓温,一东一西过河……”
“赵将军,陛下每每私下里称赞将军为我军第一将,陛下统兵击败了石虎百万大军,将军遇到江南两杰,便畏惧不敢……”
“尚……香……不……不许……无礼……”
赵封脸上怒色一闪,孙尚香如遭雷击,闪电回头,双眼瞬间被泪水沾满……
看着她眼中泪水,强忍着酸胀手臂,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张了张嘴,喉咙却如撕裂疼痛。
“二哥……不会反叛,若……若俺……真的死了,按……按照乞……乞活军……传统,二哥为主,是……是好事……”
“八弟,你这是说的甚话?”
赵封大急,忙上前。
“八弟只是病了,就算……那还有曦儿,八弟可莫要如此,会死人的!”
陈启国张了张嘴,想要咧嘴,嘴角如同撕裂一般疼痛,牛阚忙抢过孙尚香手里茶碗,将陈启国怀搂抱起。
“八弟,大哥、二弟、三弟、四弟……俺们真没有她说的那般,三弟病了,这女人堵着门不让俺们进来,俺们兄弟担忧……是大哥不对,大哥不该强闯八弟府邸,要打要罚,大哥认了,与二弟,与军中兄弟真无关系!”
看着牛阚一脸焦急,陈启国点了点头,轻轻饮下点茶水,喉咙才不似烈火灼烧。
“咱们兄弟自幼长大,俺若不信诸位哥哥,俺也没什么人可以相信。”
又看向石大力、石朗一干屠各胡将。
“上洛郡北营、长安北宫卫,一路跟着俺南征北战,渑池乞活军、屠各胡……如同俺的左右双臂,俺自然是信任诸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