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余自芳银子,莫疏桐和紫岚就离开了。一路上紫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莫疏桐却心不在焉。上次因为形势紧急进入密室太过匆忙,今日钱家夫妇都不在家,再进看看,岂不便宜许多?莫疏桐正想着回去的理由,忽听紫岚喊到:“小心!”
莫疏桐回神不及,感到腰部一阵刺痛,他疼得弯下腰来,嘶嘶地不停抽气。
“疏桐姐,你怎么样?”
虽然很疼,但莫疏桐心中一阵窃喜----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回去的理由了:“紫岚,怕是今天要你一个人出去转了。”
紫岚连声说没关系,她有些愧疚自己怎么没看好疏桐姐,害她被马车一角撞到,她想去找马车,哪想车已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紫岚扶着莫疏桐回到钱家大院,慌忙要找大夫,却被莫疏桐拦下,“小祖宗,你还怕咱们偷溜出去人家都不知道吗?”
紫岚一包眼泪汪汪的看着莫疏桐,心里越发愧疚,所以在莫疏桐提出要好好休息,拜托她看好了门,不让人打搅时,她坚定的点头答应了。
看紫岚离开,莫疏桐悄悄从里边插了门锁,关好窗户,这才再次走进衣柜里。有了上次的经验,莫疏桐这次很快走进密室,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才发现下边这间密室和上边的那间书房比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的。
密室里不再需要钥匙,所以书桌上再无一支笔放在上面,书桌之上只有一本活页账簿,零零碎碎写着每日开销。看那账簿破旧的模样,还有最下边几页泛黄的记载,这账簿竟然是从建院子时就存在的。
莫疏桐看着账簿最上边的一页,是他来院子之前,但上边记在的内容他还是觉得有一些怪异----上边记载的东西太多、太杂,毫无章法可言,正在记柴火呢,后便一项又变成了夏衣,而且价格也不是收支都记的,不知怎么个合计方法,有时一页不见一笔数额,有时又几笔数额挨在一起----如果说这账簿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写的,莫疏桐也会相信,但现在这本看似重要的账簿放在暗室里,明显有着常人不知的重要作用。
莫疏桐直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把钥匙,但却不知自己要开的锁是哪一把。
他又回到上边的书房,书房里还如他那日查看时的模样。他瞅着那张边塞寒梅图,不知关窍所在,只暗暗留心记牢每一处布置后,又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
莫疏桐刚进自己房间,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小姐放老身进去吧!老爷安排的功课疏桐姑娘还没做呢!”
“做什么?学什么?都说疏桐姐身体不适了!还能学打架吗?!”
“小姐还小,大了自然就明白了,这不花费什么精力、体力的。说不定疏桐姑娘乐意学呢?你耽误了她的前程就不好了。”
紫岚有些犹豫了,疏桐姐真乐意学吗?要不要放这嬷嬷进去?就在她举棋不定时,门吱嘎一声开了,莫疏桐苍白的脸庞半露在门口:“嬷嬷趁早把那些污人眼睛的东西拿走为好,不然我可丢出去了!什么我乐意学?我的前程我自会去挣!哪用那些登不得台面的手段!”
嬷嬷知道莫疏桐是未来要进宫的,也不敢得罪太过,只说找人搬走,自己灰溜溜地撤回,等待钱老爷回来再做决定。
钱满屯回来时,天色已晚,他脸色乌云密布都能滴出水来,连钱夫人也没敢去触碰他霉头。她今日陪着自家老爷去了县令长郭显的后衙,在那里一同接待了一位突然降临的重臣爱子。那男子虽然长得不错,但言语里多有傲气,最最可气的是他不过是路过歇歇脚,郭显却还想把他留在钱家多住些时日----郭显脑子进水了么?钱家大院那么多秘密,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他居然要叫一个不想干的人住进来!要不是自家夫君以收拾准备为由,请求宽限几日,那凭着自己爹横走的纨绔子弟,怕是今日就跟着回来了。
钱夫人小心翼翼关了房门,留钱满屯一个人考虑以后和郭显的相处方式是否需要改变,她则准备叫厨娘做上一盘烤肉,痛快喝几杯烧酒,舒舒心中憋闷之气。
“见过夫人,老爷歇息了么?”一个嬷嬷走来问她。
“他今儿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跟他那儿添堵啦,有什么事儿找我说也一样。”
“新来的疏桐姑娘不乐意学女子的悦人技巧。”
钱夫人冷冷撇了一眼那唯唯诺诺的老妪,她自小长在没有遮拦的天地间,由着性子惯了,最看不上这些个手段,虽然这些年见得多了,也看到一些这方面的成效,但私心里还是觉得男女各凭本事站一方天地,用性别做筹码和工具,并不光明磊落,所以她冷冷回复那老妪:“她不愿学呀,还是你不愿教啊?你若不倚老卖老、以势压人,她怎么会不乐意学?这事儿你别管了,你不合格还有别人呢!”
一顿抢白,把老妪赶走了。但为防钱满屯问起,她决定明日自己亲自去趟人市,找个顺眼的回来,顺便再补充下货源。当初钱满屯把自己的大营扎在这里,还被她一番埋汰,而今才觉出它的好来,地处偏僻、少惹人注意,最最重要的是贫穷滋生黑暗,还有大把大把廉价的花朵。
天蒙蒙亮,钱夫人已带着两个帮手赶到县里菜市场西头,她不买菜,却能用买菜的价格买到她想要。和买菜一个道理,选菜要趁早,选人亦是如此。
几个未熄透的柴堆微微冒着火星,挤挤挨挨围满了取暖的人牙子,他们一看有懂行的过来,还带着马车,都慌忙躬身迎接。
“来看喽!江南来的小姑娘,嬉皮嫩肉的,无论耍乐、做人菜都是上选呦!”
“诶!西北来的战俘!体型膘健,看家护院好手哦!”
“西屠的女人啊!想尝鲜的来喽哦!”
钱夫人扭头看最后发出吆喝声的男子,只见一个面生的男子,穿着刚从西疆回来,来不及脱下的大皮袄,双眼熬得通红,个子低矮却看着极为壮实。他手下不过两个女人,一个粗黑,一个幼小。
最后她只花了三十吊钱,带走了那两个西屠女人和一个西北战俘。她虽为东屠人,深知东屠、西屠交战,女人的不易,她不指望这两个女人能为她做些什么,不过保住她们的性命,有她们一口饭吃。
她用东屠语问了她们句话,结果却看她们面面相觑,之后年长的拉着年幼的跪下,额头撞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们不是西屠人,只想被夫人救了,免去做人菜的命运!”
钱夫人看两人倒是实心,额头撞得鲜血直流,终于叹了口气,把她们扶起,就做个打杂的吧,也不过两口饭食。她买回三人,却没解决莫疏桐拒绝学习侍人一事,正犯愁该怎么办时,就看外边人流涌动,一打听才知道珠润戏班新来了一位角儿,虽不唱曲儿,伴着音乐舞动起来却甚是动人。钱夫人一阵欣喜,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她好不容易挤进戏班里边,堪堪掂着脚站住,隔着重重人山往台上望去,只见一个姑娘戴了张白皮面具,五官全部遮掩,一身由水红渐变为大红的窄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她伴着轻柔的音乐缓缓起舞,虽然只围绕着一根竖在台上的竹竿扭动着身体,却看得台下的人口干舌燥。
这虽然比不得钱夫人心中的男女大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比床笫间的手段高超十倍不止,遂找班主谈拢价钱,请正在台上舞蹈的蜜儿姑娘这场结束就随她归家,担几日女先生。
乐涯,不,现在应该改称为蜜儿,安静随钱夫人上了马车,她一眼扫过待在马车上的尤赛蝶和小月儿,很好,大家考核的第一步都顺利通过了。
下边就看刁慕斌和余自芳的了。
钱夫人带着三女一男回到家里,才发现不过几个时辰,家里已发生改变。迎门的石墙推了,一帮人在忙着垒水池,一棵古槐在钱满屯的指使下,也正在被砍掉。钱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钱满屯拉住,激动得说:“夫人,我今日遇到一个大师,你快来见见。”
跟在钱夫人身后的乐涯她们一看余自芳高冷模样,俨然携着一丝仙气儿。让她们更刮目相看的是他带进钱家的人----各色建筑人手不下十几个----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完成进入钱宅的小目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钱夫人打量余自芳的狐疑目光,余自芳坦然接受。趁余自芳忙着指挥布置风水时,钱夫人不由问到:“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往常你何时信过这些?”
钱满屯安慰地拍着她手说:“夫人别急,听我给你说说。今日这先生在咱们家宅门口化缘,因家里施了碗粥他主动告诉了看门的二狗,宅院西边有不干净东西,需他施法去秽。二狗不敢做主,就来请示。我闲着无聊,想着就当把戏看了,就把他请到西后院。哪知大师施法时,疏桐姑娘刚好来到那里,瞬间她就哭了,哭得很伤心,我问她怎么了,你猜她怎么说?”
“废什么话呢,快说!”
“她说她看到姐姐骑着一条龙飞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