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 你们这是闹什么?吃就吃了, 我说了我不追究。”李小月要被气疯了。她知道自己娘家不争气, 可是竟然在这样的日子在她的新家打架!
原来, 因为暖房请客, 家里杀了一只大公鸡, 还有一只大鹅。外加丈夫买的一条猪肉回来, 这顿只有两桌客人的宴席定会办得非常丰盛。谁知道,放在堂屋祭祖的大公鸡竟然不翼而飞。
李小月的大侄子说是二侄儿拿走的,二侄儿说是大侄儿拿走的。李家人直接在吴家的堂屋中打了起来, 把新做的板凳都弄坏了一张。
“好了!”吴三石把手上的锄头往地上一跺。
“你们谁再打架,我就用锄头把他们赶出去。”看这几个侄儿油汪汪的手掌就知道,这只鸡不是一个人偷吃完的。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李小月的几个嫂子纷纷牵着自家孩子表示不稀罕来吃这顿饭。走的时候还恨恨地瞪一眼自家丈夫, 用眼神示意丈夫跟自己回家。
说白了,小姑子家的日子好过了, 几个嫂子眼红, 故意给李小月添堵。当然, 她们心里可能非常清楚, 这只大公鸡究竟是谁偷吃的。
赵家人刚准备进门, 正好遇到李家人出去。李家男人恨不得把脸藏在包里装着,竟然被外人听到了家里的丑事。不自然的笑了笑, 小跑步撵上去追自家媳妇。
儿媳和孙子在吴家如此丢人,李小月爸妈尴尬的赔礼道歉之后也离开了。
“小月, 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吴三石目送岳父岳母离开, 听见身边咚的一声,李小月竟然晕了过去。
原本赵家人是不打算进去的,可是听到吴三石的声音,赵启明快步走了进去。
“这是咋了?快!送去看医生。”正好他们开的拖拉机来,赵启明示意吴三石抱着妻子大步跟他走。
哐啷,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推到的声音,阻止了赵家人离开的脚步。他们看向吴家的堂屋门口,李小月和吴三石的女儿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口,显然是被妈妈突然晕倒这件事吓坏了。
随着那声巨响,一间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吴三石的母亲摸索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叫着小月的名字。
赵家人这下更加走不开了,吴家家里一片狼藉,留下两位老人和一个小女孩无助的望着他们。
于是,罗淑芬扶着老人回房间,解释小月和吴三石出门买点东西。赵旭东将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好。陈芳拉着小姑娘,帮她洗脸,梳理不知道被谁弄乱的辫子。
两个小时之后,赵启明带着李小月和吴三石回来了。俩人脸上带着喜色,可见是福不是祸。
“小月,你没事吧?”罗淑芬快步走出堂屋。
“没事,没事。谢谢嫂子,真是谢谢你们。”吴三石俩口子对着赵家人连连道谢。要不是他们的到来,家里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模样。吴三石心有余悸。
“你晕倒是怎么回事?”罗淑芬不放心。
“小月,小月她怀孕了。”吴三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看清了李家人。以后,断不能跟李家人再有来往。
中午的暖房宴席还是照样举办,只不过这顿饭是罗淑芬和陈芳做的。吃过午饭,罗淑芬拉着李小月说了自己的来意。
“小月,你现在怀孕了,要更加注意身体才是,做体力活的时候量力而行。嫂子想请你们俩口子帮个忙,你们考虑考虑。”
“嫂子,你请说。只要我和当家的做得到,我们一定尽力。”
“是这样的,我和你大哥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养鸡场这边没人照看。我们想请你和三石来帮我们打理养鸡场,每个月我和大哥给你们开工钱,一人一百块,两人给你们开二百块钱,怎么样?”
李小月被这个好消息给惊呆了。她直接傻掉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罗淑芬明白李小月的吃惊,所以她只是笑着握住李小月的手。这双手,比自己的手还粗糙。别人只看到吴家起了新的房子,没有看到这两口子背后的付出。
“好,好,好。嫂子,我答应你。这个工钱给得太高了,你随便给一点就行。”
离开吴家的时候,赵碧晨非常感慨。李小月和吴三石都是实在人,通过他们的勤劳和智慧,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但是,村里更多的是像李家哥嫂那样的人。
没过几天,赵启明带着陈芳去上海进货去了。街上的店铺赵旭东已经请了工匠去装修,赵碧晨为装修提出了不少建议。现在双管齐下,只等赵启明带了货物回来就可以开业。
商店的名字是赵启明自己取的,叫做:洋洋百货。
赵家兄弟之前似乎很少因为钱的问题发生分歧。这次开百货商店,赵启明也是一早就计划好了所有的利润跟哥哥对半分。陈芳和罗淑芬基本上很少过问分成的事情,她们都是大度之人,并没有计较谁付出得多些。
洋洋百货开业,迎来了一个销售的高峰。连赵碧晨都去店里帮忙,生意不要太好。幸好两个小宝贝有爷爷奶奶的照顾,他们倒也听话,对于老家的气候和环境都挺适应的。
幸好赵启明早有准备,这边售罄之前,他立刻拍电报通知对方发货。这有一个前提,他跟对方签订了一个长期的友好合作协议。而且,预付款先于货物,抵达对方的银行账户。
大家的新鲜感过去,洋洋百货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陈芳和罗淑芬负责当售货员,而赵旭东负责收钱和收货。
此时,距离赵尉然大学报到的时间,也只剩下不到十天。
赵碧晨对自己的工作还有安排,不可能在老家久留。于是,赵碧晨带着两个孩子、公公婆婆和赵尉然,再次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然然,那个找到家里的女同学是你的女朋友吗?”赵碧晨没有想到弟弟如此受欢迎,离家的前两天,竟然有女同学找上门来。
“姐,你胡说什么。她叫陆彤彤,是我的同班同学而已。”
“我有看到她塞了一封信到你的手里。该不会是情书吧?”此刻,公公婆婆上厕所去了,火车的卧铺包厢里只有两个孩子。赵碧晨难得有了想要八卦的心思。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有喜欢的人一定会告诉你的。”赵尉然将手里的书本盖在脸上,躲避赵碧晨的视线。
“好了,别害羞。有女生喜欢我们然然很正常的呀。我敢打赌,你们班肯定很多女生都喜欢你。只可惜,你上的是解放军大学。学校里女生很少的。”看到然然念大学,赵碧晨忽然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
校园里,田家齐正在接待大一报道的新生。清一色的男孩子,偶尔夹杂着一两朵绿花。
“嗨,尉然,我来帮你。”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田家齐跟身边的同学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向赵尉然。
“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直系学弟。”田家齐偷偷的看了一眼赵尉然身边的赵碧晨,如果不是知道尉然的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他几乎要以为是跟尉然一起来报道的新生。
将弟弟安顿好,碧晨似乎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临走的时候,她拜托田家齐帮着照看一下弟弟。军校的生活比普通大学肯定是更加辛苦,回头看了一眼白白净净的弟弟,说不定下次再看然然,他已经变成了黑炭。
家里有秦嫂子和婆婆一起带孩子,碧晨还是挺放心的。公公闲不下来,家里制作糖葫芦和糖葱的器具已经置办妥当。从老家一回来,他就开始了自己走街串巷的买卖。
碧晨从老家回来,去了一趟老师家。离开这么久,不知道老师身体还好吗?
刚到大门口,碧晨就听到了老师中气十足的训斥声。
“你们弄的这叫什么东西?我给你们半年的时间,你们就拿这些给我看?”原来,许久不去研究所的钱会理连续一个星期去研究所巡视。结果,他发现好多项目都走偏了方向。
大家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理论研究上,并没有结合实际情况。这就造成一个问题,理论写得头头是道,但是代入实际就会发现脱节太厉害。理论反倒成了空想。
赵碧晨悄悄的进了大门,给老师家里的阿姨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
“阿姨,老师发飙多久了?”
钱会理虽然没有高血压,但是年纪大了不适合这么激动。
“没多久,刚开始一会儿。碧晨你是不知道,最近钱教授火气可大了。你田师兄和杨师兄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惹他老人家生气。”
赵碧晨心里琢磨,难道是因为这次回老家没有带他一起,所以他生气了?
等堂屋的人都走了,赵碧晨端了一盘削好的梨子来到老师面前。
“老师,您又生气了。吃点梨子,降降火气。”赵碧晨笑盈盈的看着老师,还能这么骂人,说明身体很好嘛。
“你舍得回来了,大宝和二宝呢?今天没有带过来?”钱会理其实想说的是,你来不来都可以,但是小宝贝是一定要来的。
“张嘴,尝尝这个梨子甜不甜?”赵碧晨亲自拿了一块梨子放在老师嘴边。
钱会理哪里会让碧晨喂他,主动接过来放进嘴里,点了点头。期待的看着碧晨身后。
“您别看了,今天就我一个人过来的。我走的时候他们刚刚睡着。要不然,您跟我一起过去坐坐?”碧晨住的地方离这里走路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很是方便。
“也好,我就跟你一起走走。”钱会理实在是想孩子了。
人年纪大了,反而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关注和呵护。碧晨知道老师特别心疼孩子。当然,还有她。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她跟钱会理并排走了出去。
路上,钱会理长叹一口气。“碧晨,我安排你进研究所工作,怎么样?”
他这可不是为自己的学生谋福利,他这么做,其实限制了碧晨的发展。如果进了研究所,意味着碧晨可能牺牲更多自由的时间。这或许跟碧晨对自己的规划是相背离的。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希望我继续进行水稻和小麦良种培育的研究,对吗?”身为钱会理的关门子弟。赵碧晨对老师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排在所有的师兄师姐之前。
“还是你最懂我!”钱会理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赵碧晨。
科学研究是一项枯燥无味的工作,无数次的实验,无数次的失败,才有可能换来一次成功。然而,在粮食产量方面的研究,造福的可是全中国的老百姓。
他今天发火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研究所里务实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似乎进入了一个误区。
现在早就过了喊口号的年代,农民们也不需要什么理论的知识。你跟他们讲温度、湿度、土壤、气候都是没用的。但是,良种的培育和科学、因地制宜的可操作的种植方法,是可以很快被大家所接受和消化的。
“好,老师,我听你的。”碧晨二话没说,同意了老师的安排。
实在话,钱会理的提议的确跟碧晨的计划是相违背的。赵碧晨原计划是将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都学习一遍。她想要将自己上辈子在研究中的体会和这辈子新学到的一些知识结合起来,发表自己对于一些科学研究问题的看法。
既然老师希望她继续从事粮食的研究,她愿意听老师的话。
这跟上辈子的自己,走的是一模一样的道路。赵碧晨心中感慨万千。重生的确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但是大体的基调还是不变的:吕向阳还是军人,自己还是从事粮食研究,小叔还是商人。
或许,这才是自己原本该有的人生轨迹。自己记忆中的上辈子,说不定是场梦。
赵碧晨的回答,几乎让钱会理感动得要落下泪来。所有的学生中,包括田铭宇和杨鸷在内,没有一个人有碧晨这么贴心。在她看来,似乎答应自己的要求是理所应该的。
到了碧晨家里,大宝和小宝还在睡觉。钱会理好久没有看到孩子,感觉孩子又变了个模样。
“老师,咱们两家这么近,以后您也不用单独做饭了。早上起床溜达一圈,就到这里来吃早饭。中午和晚饭都在这里吃,大家一起吃饭才香。您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啊。”
赵碧晨一早就想这么说了。两边距离这么近,除掉出行不便的雨天,老师走过来就当是散步了。
“是啊,钱教授。我看你以前的食量就很小,估计这段时间吃得更少了吧?”秦嫂子照顾了钱会理这么些年,倒也摸清了他的脾气。
“成,以后我就靠你们养啰。”看得出来,钱会理心情非常好。
第二天,碧晨就去研究所报道。钱会理考虑到碧晨还在哺乳期,特意帮她申请了每天两个小时的哺乳假。研究所离家骑自行车的话,只需要六分钟,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杨鸷一听说碧晨要去研究所上班,二话不说给碧晨弄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赵碧晨想要给钱,谁知道杨鸷坚持不收。
“师妹,你不知道,你之前帮忙做的翻译可是立了大功。这辆自行车是我之前结婚的时候置办的,现在一直空闲着。你就当成自己家的先用着。找机会,师兄给你弄台新的。”
这辆自行车的确不算新,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车身小巧轻便,很适合女士骑。
“谢谢师兄,我可是收下了。”
转眼间,到了吕弘茂和吕弘盛周岁生日这天。吕向阳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可是,国家已经集结了一大批士兵,准备赶赴中越边境。给邻居来一次彻底的教训。
赵碧晨知道只要翻过年,战争就会结束。
然而,吕向阳不仅错过了她生孩子,还错过了孩子的周岁生日。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看到他还会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把自己的小脑袋藏起来。
赵碧晨特意请了一天假,老家的爸妈实在走不开,早早地给外孙寄了虎头鞋和新衣服。公公婆婆早就在筹备孙子的周岁生日,家里的窗户上已经贴上了婆婆巧手剪出来的吉利花样。
两个小宝贝换上大红色的衣服,搭配着同样中国风的帽子,承托得小脸白白胖胖,很是招人喜欢。
这不,田师兄一来就抱着老大吕弘茂不撒手。杨鸷则是更喜欢活波好动的老二,拿着一个苹果引导吕弘盛在地毯上爬过来爬过去。
小弘盛爬累了,整个身体趴在了地毯上。杨鸷好笑的凑过去,结果他身体往前一冲,直接将杨鸷拿苹果的手压在了身下。这个举动,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家里的老人主张给孩子办抓周仪式,赵碧晨也配合的拿出了很多道具。有算盘、毛笔、书本、木质的小刀和□□、系了中国结的铜钱,以及子弹壳做成的坦克和杨鸷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汽车模型和飞机模型。
抓周的仪式中午的十二点正式开始。碧晨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将他们放在地毯上。上面,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抓周道具。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场,大家还是很期待两个孩子的表现。
老大吕弘茂非常沉稳,他很快调整自己的姿势,从爬改为坐在地毯上。望着四周的人,表情颇为严肃。
老二吕弘盛一看到不远处有好多玩具一样的东西,兴奋的爬了过去。首先抓住算盘,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皱皱小鼻子,放下了算盘。这个东西臭臭的,不要!
将地毯上的东西扒拉了一遍,最后他握住系了中国结的铜钱不放手。
大家都夸他以后是个赚钱的能手。赵碧晨哭笑不得的看着老二,他从生下来就特别喜欢红色。他大概想要的东西只是那个红色的中国结而已。
老二已经完成了抓周,但是老大吕弘茂依然稳如泰山。任凭大家怎么逗弄,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吕继山拿了一串糖葫芦在地毯的那头摇晃,他才慢慢的爬了过去。
“小茂,你得选一样东西,爷爷才给你糖葫芦。”吕继山不放弃,继续诱惑。
吕弘茂歪了歪头,一把抓住木质的小□□。大家诧异的看着他握枪的手势,这动作,显然非常标准啊。
“这孩子,说不定是随了他爸爸。”钱会理感叹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大家不由自主的被这个强大的气场所吸引。转头看去,入目是激动但是克制的钢铁军人形象。刚刚提到孩子的父亲,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回来了。
甄珠揉了揉眼睛,她莫非不是太想念儿子,出现了幻觉?
吕继山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赵碧晨激动得眼泪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哗直落。
谁知道,刚刚还玩得很开心的双胞胎兄弟在看到吕向阳的时候,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或许是受妈妈的感染,或许是大门口高大而陌生的身影吓到了他们。
吕向阳的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左眼上方眉骨处,一条约莫五厘米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趴在眼角。
阳光在他的背后肆意绽放,此刻他所有的举动似乎带上了滤镜。抬脚跨进堂屋,大家可以感觉到他的脚似乎有千斤重。
“爸妈,碧晨,各位亲朋好友,我回来了。”
走到碧晨面前蹲下,吕向阳伸出左手,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地毯上的两个孩子已经爬到了碧晨身边,怯生生的望着妈妈身边的男人。他是谁?
堂屋中的客人都悄悄的走到了花园中,将那里留给了碧晨他们一家四口。在场的亲人谁不知道吕向阳离开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出生,消失了这么久,等他回来孩子已经周岁了。
甄珠和吕继山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们张罗着从厨房里将吃食端出来。一早就准备好的宴席,自然是要拿出来跟客人分享的。
吃过午饭,客人纷纷告辞。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大都是碧晨的师兄、师姐。
堂屋中,赵碧晨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地坐在地毯上,揽着孩子指向身边的丈夫。
“大宝,二宝,这是你们的爸爸。”
话刚刚说出口,眼泪又流了出来。
“宝贝,别哭,别哭。”吕向阳俯过身子,用左手将碧晨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二吕弘盛一看陌生人抱住了妈妈,连忙伸手扒拉吕向阳,想要把他跟妈妈分开。嘴里哼哼唧唧的,显然非常用力。
老大吕弘茂的动作显然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他紧紧的抱住赵碧晨的腰,显然在宣告:妈妈是他的!
感受到吕向阳的温度,赵碧晨所有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远远地看过去,仿佛是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实际上,吕向阳抱着赵碧晨,吕弘茂和吕弘盛两兄弟各自扒拉着父母中的一方。
等甄珠和吕继山送走所有的客人,再回到堂屋的时候,吕向阳正单手举起两个孩子,堂屋里充斥着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爸妈,你们辛苦了。”吕向阳转过身,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兴奋。
甄珠心疼的看着儿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孩子很快就疲倦了,毕竟年纪还小,需要更多的睡眠。甄珠和吕继山一人抱一个孩子离开,将空间留给儿子和儿媳。对于当父母的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加重要。
“让我好好看看你。”赵碧心疼的抚向丈夫眼角的伤疤。她即便是没有一一检查,也知道丈夫的身上肯定增添了许多新的伤痕。不知道受伤的时候,他到底有多疼。
纤纤玉指从眉毛摸到脸颊,再到略微长出胡须的下巴。她的男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别看她平日跟没事一样,多少个夜晚,她担心得无法入眠。多少次,她在噩梦中惊喜。多少次,她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吕向阳此刻的心中又酸又涩,他离开的时候,碧晨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再次回家,孩子已经周岁了。不知道她生产的时候遭了什么罪;不知道她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是怎么挨过去的?
“宝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吕向阳的声音,淹没在一个深深地拥吻中。
孩子们很快适应了爸爸的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很快就能够清楚的叫出爸爸。对于这位中途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男人,他们总觉得他是个迷,对他充满了好奇。
丈夫的归来,并没有影响碧晨的正常工作。她的研究正进入关键的时期,一旦处于工作状态,所有的生活琐事,都不会干扰她的实验和取数。
吕继山得意的跟儿子说着自己的买卖,他渐渐喜欢上北京的生活。
“你不知道,每次我买糖葫芦的时候,身后都要跟一串孩子。他们学着我的吆喝声,就像是在帮我做生意。来,试试爸爸的手艺,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人年纪大了,比孩子更需要关注和肯定。
吕向阳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糖葫芦,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父亲。他无论再忙再累,对待母亲和自己都是那么温柔。似乎他们所有的要求和愿望都是理所应该被满足的。
“好吃!”吕向阳笑着点了点头。
甄珠带着孙子们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和秦嫂子一人扶着一个人孩子。孩子们正朝着爷爷这边奔来,口中呀呀的表示自己也想要糖葫芦。
院子里的笑声传了好远,天上南飞的大雁,将这片笑声,传递到了老家甄家湾。
赵启明已经将石制品加工厂的股份全部转卖给了王海民。他看到了更加广阔的日用品市场,中国渐渐走向开放,人们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旺盛的市场需求正在渐渐大于供给。
一年的时间,他在s省份开了十家洋洋百货。将自己这一年赚的钱和卖股份的钱全部投入了市场。要不是家里还有养鸡场的生意张罗着,在花销上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
洋洋百货成了时髦的标志,这里面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小型家电和自行车。
赵启明的生意说白了囊括了人们衣食生活各个方面的需求。外面的发达城市流行什么,他就进什么回来。在s省份,如果连洋洋百货都买不到的东西。别的地方几乎不可能有。
吕向阳因为受伤被组织召唤了回来,边境的局势已经由其他队伍接手。这一次,上面难得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
一来,考虑到他的家庭因素,毕竟他可是错过了孩子的出生和成长的前一小段时间;二来,他这次的伤痛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那把他从y军手里拿到的匕首,差点要了他的命。
原来,匕首的确如同吕向阳所想,是y过一个军事家族的传家宝。可想而知,他在后面的对峙中,遭到了对方的疯狂报复。
吕向阳好几次以自己为诱饵,粉碎和瓦解了对方好几次大型军事行动。
过程是艰难的,可是结果却是令人欣慰的。吕向阳他们的突击团,几乎干掉了超过他们五倍力量的军事打击。上级很快派人支援,吕向阳也才得以提前回家。
趁着这次休假,吕向阳打算做一件他一直都想做,却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
回家一个月之后,他再次背上行囊,离开了北京。
“橙子,妈妈的好闺女。等向阳这次回来,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甄珠无数次感慨,要不是遇到了橙子这样的好儿媳,她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这次吕向阳离家,是为了探望那些因为伤病离开部队的战友。当然,还有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无法回家的战友的家人。
离开的时候,碧晨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吕向阳。这一点,甄珠和吕继山举双手赞成。
“妈,这个月我和孩子就要暂时靠您和爸爸养着了。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就有钱了。”赵碧晨亲昵的挽着婆婆。吕家人心善,婆婆是最善良的那一个。
“成,爸妈愿意一直养着我家橙子。”甄珠将碧晨脸颊边上的头发挽在耳后。
吕向阳按照手里的名单,一家一家的拜访。看了退伍的战友,他的心情更加沉重。那些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那些将自己满腔的热情都投入到为人民奉献的事业中的战友,却因为身体的伤痛或者残疾,大部分都过得不好。
因为手上拿到的地址并不是很清晰,他有时候将附近的村子都走遍,才能够找到准确的地址。
战友大多出生偏僻的农村,他们退伍回家,还得担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吕向阳欣慰的是,在战友的脸上,他没有看到妥协。他们眼里,还燃烧着对美好生活的期望。
名单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户人家,他特意留到最后。这家人,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去面对。
陕西西安龙门镇二崖山村,一个位于山坡坡上的小村落,此刻正炊烟袅袅。太阳已经落山,唯有一缕缕余晖,还映照在西边的云彩上。给苍茫的大地,一点点绚丽的色彩。
“这位大爷,请问您知道张铁柱家住哪里吗?”吕向阳紧了紧肩膀上的背包。他此刻嘴唇干涸得泛起了白皮。
“你找谁?俺没有听清楚。”浓重的陕西口音,老大爷侧了侧身子,将耳朵转过来。
“大爷,我找张铁柱家。”吕向阳估摸着大爷年纪大了,听力下降得厉害。
“哦,俺听清楚了,你是找张铁柱的家?他早就没了,你找他作甚?”大爷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人并不糊涂。
“我是他的战友,我来看看他的家人。”
大爷倒是诧异的多看了一眼吕向阳,示意吕向阳跟他走,他带吕向阳过去。
脚下的黄土地并不平坦,但是大爷的速度跟他的年纪并不成正比。他似乎有点期待,脸上的神情说不出好与不好。
“小张,小张,快点出来,你家来客人了。”大爷还没有走近,就开始唤人。他的眼睛没有花,来的是名军人。看样子,是来照看张家人的。
一座低矮的泥砖房子中,顺着大开的堂屋门望过去,里面黑洞洞的。房顶的茅草似乎有点稀疏,杂乱的堆砌在房顶。以吕向阳的经验来看,这座房子一到下雨的季节,几乎是没有办法住人的。
“谁来了?”低矮房子最旁边是一个简易的棚子,张铁柱的父亲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看到吕向阳,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他的头快速的低了下去。
有一秒钟的时间,他以为他家柱子回来了。
“爹,这是咋的啦?”吕向阳身后,一个背着满背篓猪草的女人诧异的看着家门口的情况。
“同志,你是俺家柱子的战友吧?”张铁柱的父亲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吕向阳。他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自己归家的儿子。
“来,坐这里。我去给你弄碗水,看你口渴得嘴唇都干裂了。”张铁柱的父亲慢慢的走进厨房,他的右腿似乎受过伤,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让吕向阳要紧了牙关。
吕向阳在张铁柱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他帮着张家重新盖了房顶,甚至自己掏钱买红砖,给这座老房子修修补补,免去了住在这里的人再遭受下雨的折磨。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傍晚背猪草回家的人是张铁柱没过门的媳妇。她在自从知道张铁柱离世的那天起,就搬到了张家。主动担负起了照顾张铁柱父母的活计。
张铁柱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姐姐远嫁他乡,弟弟急症去了,没有养大。结果,他还没有结婚,就永远离开了父母。
吕向阳离开张家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留下车票钱,将身上所有的积蓄全都留给了张铁柱父亲。
“大叔,我还会再来的。你和婶子一定要保重身体。”挥手告别张家家人,吕向阳转身大步走向镇上。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在柱子父亲的眼里看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怀念。
吕向阳没有直接回家,他趁着出来的机会回了一趟老家。好久没见岳父岳母,他心中颇为挂记。
罗淑芬和赵旭东对于吕向阳独自一个人回来有点不明所以,经过他的解释,他们才明白原来女婿是探望战友顺道回的家。
吕向阳回家一刻也没有闲着,他将养鸡场里需要维修和改进的地方统统弄好。给家里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洁,甚至连家里的灶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是不称职的。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家,他整理好家里的琐碎事情,在洋洋百货当了几天售货员。其实,他只是为了陪伴父母而已。
离开老家之前,吕向阳登上了甄家湾背后的最高那座山峰。
他找到巫婆婆的坟墓,将四周的杂草整理干净。拿出准备好的鸡和白酒,端端的摆在坟前。
“我一直想要对您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