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饮霜借轻功疾走,顷刻间便走出里许远近,心下暗道:“适才那一牌不曾落下,断是朱平沙内伤发作,倘我再胆大些,断可取了他的性命。然现今回去,恐他又以内功压了伤势,届时杀他不成反送性命,还是先回真源山再作打算。”
他心内拿定主意,自施雨燕身法一路疾走,沿途入市镇购些干粮、饮水,自又启程上路。
行不上三四日,已至梵州阳绶岭地界。饮霜自入市镇求购干粮饮水,卖饼的婆婆心善劝他:“小伙子,前面岭上常有山贼劫径,你年纪轻轻,休在此处折了,南北虽远些,却好走许多。”
当年林锋尚在时,自有威名弹压,四方盗贼不敢作乱,现下他失踪七载,哪还有贼人遵守故例?
饮霜心道:“天下的贼人实是一丘之貉、个个可恶!当年爹爹留他们性命,现今不是遗祸了百姓?倒不如一把火烧了贼窝,教他无论大小个个了账,免得再生祸事!”
他自拿定主意,取银钱与婆婆算了账,这才躬身道谢,离了市镇,一路往阳绶岭上而去。
莫约半盏茶时辰,饮霜已上了岭来,眼下虽是初冬时节,然饮霜行走颇快,鼻尖自已微微生汗。
他且行且看,但见两旁俱是霜凋红***秀奇松,路南生着丛丛枯败残菊,径北长起朵朵将绽梅蕊,远处泉涧水流涓涓,一座寒桥苔痕漫漫,正是一番饮酒作诗的好去处。
正行间,忽听道旁声哨唿响亮,一张细网从天而降,饮霜自也不作避闪,只就地坐定,教大网迎头扣牢,笑吟吟的等着剪径山贼出来。
网才扣牢,便听一声梆子响,径北寒梅林内抢出二十余众来。饮霜定睛一看,只见那起子贼人脸分青白黄赤黑,有的暴睛圆眼,有的鼻歪口斜,种种人色应有尽有,只是不存着一个五官周正的。
这起子贼人非但长相各异,便是手中也是狼牙棒、圪垯藤之类的古怪兵刃,再看衣着个个褴褛,不禁放声大笑。
为首那个披着一大块虎皮,见饮霜大笑不由道:“这厮教唬得魔怔了,料便煮熟了,大抵也是个酸涩口味,今日没口福了。”
旁边那个道:“常有的事,前番有个吓湿了裤裆的,不也照样煮熟了下酒?这个年少,想来肉嫩,烹过断然爽口。再是不济,煮锅血汤食也是好的。”
饮霜幼年失散山林,若非武功傍身,怕已成了乱民的盘中餐,是故平生最恨食人之徒,当下冷冷道:“现今又非昔时饥荒年岁,你一众畜生不去劳作却来剪径食人,莫非不知善恶有报之理!”
披虎皮的冷笑:“爷爷平生最爱空手套白狼的买卖,食几个人果腹解馋,又打甚么紧?”余人纷纷大笑。
有道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起子贼人口无遮拦肆意言语,直将饮霜惹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当下站起身来将双臂一分,立时便将细网扯裂:“青天白日以人为食,可知‘王法’二字分量!”说话间自已绰剑在手。
那起子贼人只当是衙门内的差役,见他扯碎网子犹自叫嚣:“今日开张吃个公人!”
饮霜冷笑:“死到临头,犹不知悔!看剑!”话音未落,自已仗剑杀入匪群。
他前时将姚破虏所赠雄剑遗在戈壁,现今只以拜月教所得赤霄剑替代,但见匪群中银华赤虹所过之处,飞溅起无数珠血,一时间剑鸣惨呼混作一团。
众贼多属当年市井泼皮、落魄刁户,皆是欺软怕硬的行家里手,现今见饮霜锐不可当,自纷纷跪倒乞饶。
然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华,自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自高声道:“你一众畜生食人时可也想过今日下场!”
言罢提过披虎皮的道:“我且问你,同党还有几多,巢穴筑在何处!”
那厮咬咬牙:“小的说了,望壮士饶条活路。”
饮霜冷笑一声,抬剑旋了那厮一只耳朵下来:“你现下命存我手,焉敢同小太爷讨价还价?速速招来,否则教你立毙于此!”
那厮流血如注,哪耐得住耳上痛痒,忙道:“正北四里便是山寨,寨中二十三众全伙在此,壮士千万饶命!”
饮霜一言不发,将贼人一一斩了,这才穿林北去,一把火烧了贼窝这才作罢。
待归真源山将此事说与碧落、李雨良听了,二位师兄齐鼓掌大笑:“此乃为民除害之事,便是杀二百个也不为过!”
不一日,萧千绝、林汀兰又赴真源山,原是曦若已克定谪、恩二州,特来请孟薇下山。
今次孟薇全无二话,只请萧、林二位住下,翌日一早同碧落、勤香、雨良、饮霜、饮月几个上路,径投东洲军恩州大营。
萧千绝因未见林锋,自开口问询:“孟大姑姑,敢问林大宗主现在何方?”
孟薇陡经这一问也不由发怔,只好言语搪塞:“兄长有些事务,尚在铁叉门盘桓,大抵少则一二月,多则三四月便到,萧宗主只管放心。”
众人朝行暮宿行了十数日,终于来在行营,巡营哨兵见大白,纷纷擎兵呼喝,碧落忙上前道:“列位毋慌,此乃家虎,不敢伤人。”
话音未落,便见大白作势欲扑,惊得哨兵又齐将刀枪擎起。
饮霜见状不由大笑:“大白,你也忒不给师兄面子,此间倘有甚么闪失,折的可是你的虎命!”
白虎果通灵性,自低啸两声,摇头摆尾踱在碧落身侧卧了,再不动作。
碧落自觉失颜,正待言语斥责,却见营中一人大步流星来在近前躬身施礼:“晚辈张思佳给各位前辈见礼。”
如论年岁,他还长于碧落,然辈分却小了许多,众人受了一礼,又齐还礼与他,慌得张思佳忙侧身闪避拒不肯受。
张思佳将手向内一摆,口中道:“各位前辈营中请,曦若现今袭有王位在身,不便相迎,待至帐中再一一赔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