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茵正在廊下带着几个小丫鬟踢毽子,看到谢兰庭可算是回来了。
“长姐,怎么才回来?”一早就有人通报长姐进府了,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人影子,只好在这里一边玩,一边等着长姐。
兰庭招了招手,碧釉提了食盒来,将里面的菜肴摆了出来,而侯府里的午膳也提了过来,也算是自己加菜了。
两人都落座后,她才解释道:“与长兄多说了几句,来,吃吧。”
“啊?”谢明茵立刻坐直了身体:“大姐姐,你见到长兄了?”
她不喜欢二哥,和大哥自然也平平,无论是什么样的家里,男孩总是比女孩重要的,即使大哥哥说是庶出的。
谢明茵敢和谢疏霖随意吵闹,但到了这个大哥面前,却不敢随意冒犯。
兰庭安之若素:“嗯,是啊。”
小猫也闻到了排骨的香味,轻盈地跳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仰着头往桌子上跳,却掉进了谢兰庭的怀里。
“啊,长兄……可是说了什么?”谢明茵拿筷子的手都慢了下来,略有迟疑地问道,同时小心地看着长姐的神情,却见她依旧笑语晏晏的。
“碧釉,告诉三小姐,大公子都说了什么。”谢兰庭随手撸了一把手里的猫,暖手倒是很不错。
碧釉记忆力很不错,一口气将大公子说的话,完完整整地给三小姐重复了一番。
“好没道理,长兄太偏颇了,”谢明茵听得这一席话,差点茶喷,愤愤道:“必定是谢如意他们说了什么,不然,长兄再不喜欢长姐,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的。”
兰庭握了握勾在衣袖上的猫爪子,道:“既然长兄回来,父亲也会回来的吧。”
谢明茵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好心建议道:“姐姐,你不要寄托于父亲哦,父亲很少理会内宅的事情的,若是惹得他厌烦就麻烦了。”
谢兰庭捏了捏她的脸,轻松地说:“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事就找爹娘的。”
谢明茵笑不出来。
至少七八岁的孩子,是在父母身边待了七八年,长姐你不是呀,但这些扎心的话,谢明茵还算聪明,没有说出来,跟着排骨米饭一起咽了下去。
她是好心,却也没用。
谢如意有一门显贵的亲事,她当初试探长姐会不会想要抢走,也是为了看看她会不会被冲昏了头脑。
她纵然不喜欢谢如意,但在此之前,她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希望家宅平静的,谢宜桃她们被打压下去,谢明茵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那是姨娘的孩子。
现在,作为这个家里的一员,她依旧不希望这些平衡被打破,长姐受了委屈,她可以听她诉说,但不能挑拨她们真的闹起来。
今日长兄这么做,无异于在激化矛盾。
要是她的话,怕是早就炸了。
谢明茵:“长姐,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知不知道?”
“知道,但没试过。”兰庭看着她像一只小松鼠,挺可爱的。
谢明茵叹了口气,为什么她家会出现这种荒诞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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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意已经听闻了宛华堂的事情,谢疏霖原本是派人跟着谢兰庭的,知道长兄提前回来后,他也早早就回家了。
谢如意欣喜道:“我就知道,在大哥哥面前,任她舌灿莲花,也讨不到好去。”
青墨也替二小姐高兴:“今天晚上看她还敢在小姐面前嚣张什么。”
谢如意把玩着谢疏霖买给她的瓷人,舒了一口气,心情轻松快意,这般,她当然就不需要再害怕什么,现在想想,也是奇怪。
自己是急糊涂了,父亲和母亲作为侯府主人这么多年,怎么会看得上一个这样粗俗的女儿呢,他们只是看在骨肉的份上而已。
即使是亲生子女,作为父母的,也无法齐平每一根手指。
只要谢兰庭安安分分的,不来抢她的东西,她其实放她一马,也不是不行,等她成婚后,一切都不会再生波澜,谢兰庭只会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
等到了晚间,真正阖家团圆的日子,谢桓也提早回府了,谢疏霖提前过来给母亲请安,自然也看到了与父亲一同而来的长兄,凑过去问道:“大哥,看过了谢兰庭没有,是不是特别可恶?”
“你客气一些,”谢疏安抬眸斥了他一句,又想起兰庭的那张脸,就淡淡道:“她比谁都酷似父亲和母亲,又流落在外多年,多偏疼一些也是寻常。”
但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美人,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不过是徒有其表,更何谈去为侯府争脸面了。
谢疏霖只一眼,就看懂了他眼中的不屑一顾。
谢疏安惯是喜爱连家表姐那样,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对于谢兰庭肯定会有所不满,是他一早能够预料到的。
他想,自己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他又没说,不让家里养着一个谢兰庭,就是希望她能安分点,不要搅得家宅不宁。
谢宜桃拉着弟弟进入宛华堂后,同连氏请了安,说了话,又对谢疏安和谢疏霖,分别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悄没声的躲到了一边。
连氏知道谢疏霖对兰庭成见大,想起以往两人总也仇人一样,便叮嘱了一句:“等兰庭来了,你们不要只自己说,和兰庭也说说话。”
“我们和一个山村之女,有什么可说的,她什么都不懂,带出去都丢脸。”谢疏霖小声的嘀咕道,被严肃的长兄横了一眼。
谢疏霖撇了撇嘴,倒是住口不言语了。
谢兰庭是和谢如意一起来的。
谢如意见到谢疏安后,笑盈盈的很亲近他,谢疏安见她无恙,微微笑了一下,很有长兄严肃又和煦的模样,与晌午对兰庭咄咄逼人的势态,截然不同。
谢如意转眸,看见兰庭垂着眼皮,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心下得意,让你嘴硬,碰到软硬不吃的大哥哥,不就服软了吗。
谢疏安寻了个空闲,与父亲提了教谢兰庭规矩的事,谢桓听了,觉得很是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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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翌日,信芳堂就来了两个教规矩的妈妈,端着架子,语气也很傲慢。
青衣长脸的先开口:“奴婢姓宋,是老夫人院里的管事,也曾教过三小姐。”
另一个矮个子的说:“奴婢姓向,从前是大公子的院里管事。”
听到这句,谢兰庭笑了笑,扫了一眼夏妈妈。心说这二位还都挺有来历的,现在她这院子里,人都算是来全了,祖母的、母亲的、庶长兄的,这些方面他们都是不余遗力。
两个妈妈倒是规矩周全得很,的确是很懂,从她们来了之后,整个信芳堂都处于被挑刺的状态,夏妈妈听了兰庭的吩咐,处处退让,任由她们在院子里指指点点,但凡她们说了,该改的地方就改。
信芳堂上上下下都很痛苦,连夏妈妈都只能忍气吞声,半夜里,红霜和碧釉看着大小姐身上的青紫红肿,心里才是真难受。
这两个妈妈狡猾的很,并不像学里的先生一样打人,而是不断地要大小姐去练习很难的礼节,尤其是跪礼这种,若是给了好处,她们就会轻轻放过。
午后,向妈妈坐了下来,施施然地说:“老奴看碧釉等人还不够稳重,自己膝下倒是有个女儿,能够做小姐跟前的一等丫鬟,大小姐看如何?”
这还也要来点裙带关系,她身边丫鬟的日子的确都还不错,谢兰庭正在端着下颌,目不斜视地练规矩,被折腾的不轻,便随意地点了点头:“就按您说的办吧。”
向妈妈心满意足,这天下午的训练,就没有之前那么苛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大小姐对她们,简直是百依百顺,私下里赏了不少金贵东西,虽然谢兰庭才进府不久,但主子用的,就是不一样。
宋妈妈与向妈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觉得已经都教完了,东西也敛得够多了,信芳堂上上下下,像是鹌鹑一样老实,听凭她们的拿捏。
宋妈妈揉了揉肩,喝着大小姐送的茶:“这也差不多了。”
“我看,倒不必回去那么早。”向妈妈舒服的说。
宋妈妈撇了她一眼,玩笑道:“你这老家伙,还真的教上瘾了,连闺女也安排好了地方。”
“嗐,你也不想想,咱们走了,还去哪能捞这么多的好处。”
向妈妈觉得,谢兰庭简直出乎意料的好掌控,说什么是什么,连赏给她们东西,都不敢让夏妈妈知道,可见从前说这院子里森严,也不过是因为夏妈妈的缘故。
她之前在大少爷的慕雅居,是个清汤寡水的地方,赏赐没多少,主子最是挑剔的一个,偏偏这还是府里顶重要的长孙,谁也不敢看轻,到谢兰庭的信芳堂来,算是来趁机捞一笔,耍耍威风。
她隐隐有些感觉,这位大小姐可不止是规矩的问题,而是很古怪,就是再软的柿子被这么捏,也该叫唤两声了。
可谢兰庭还是半点脾气没有,面做的人一样。
之前她们听说的,可是个完全不同的大小姐形象。
对于向妈妈的要求,兰庭只有个疑问:“她怎么不将自己的女儿,安排给大哥哥做丫鬟?”
来日,也好是个通房妾侍,情分又不一般。
向妈妈的女儿香穗生的眉清目秀,红霜很快就与她打好了交情,略微捧一捧,就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等到了晚间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主仆三人,红霜侍奉兰庭拆卸首饰头发,一边收拾一边说:“她说,大少爷心里都是连家的大小姐,也就是您大舅舅家的表姐,看不上她们这些笔墨丫鬟的,而且大少爷颇为节俭。”
兰庭这便笑了,要论捞好处最快的地方,自然是自己的信芳堂了。
这些日子,她赏出去的东西,已经足够将这两个老东西,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