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醒着。”皇上突然出声, 闭着眼握着她的手, “岳母好好的,桃夭和儿子好好的, 岳儿好好的, 朕也好好的,大家都好,你不是在做梦。”
风荷嗯了一声:“可是,我为何想不起来良府失火的事?”
“想不起来就不去想, 又不是什么好事。”皇上抚摩着她手,“你没有疯, 只是哀痛过度的反应,许多经历恶战活下来的将士也有类似的症状, 武大人见得少, 阎郎中见过很多,等他来了, 会为你医治。”
风荷点点头,轻声说道:“皇上睡吧。”
武大人悄无声息退出,风荷蹙着眉头,猛然掐上自己手臂, 疼得嘶了一声。
皇上睁开眼无奈看着她,拍一拍身旁道:“上来。”
风荷躺上去枕着他手臂,低声道:“皇上, 我心里不踏实。”
“怎样才能踏实?”皇上问道。
“苏禄公主进宫做宸妃, 皇上让奴婢做什么?贵妃吗?”
“没有什么苏禄公主, 朕逗你的。”皇上忙道。
“这就好。”风荷松一口气:“别说贵妃了,就是做宸妃,奴婢一步登天,心里不踏实,皇上还是让奴婢一步一步来,先做尚宫,然后再进宫,最高等的女官进宫该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行。”皇上咬牙,“都依你。”
风荷笑了起来,皇上张口咬上她一绺头发,含混说道:“等你进了宫陪伴朕的左右,只怕头发都白了。”
“没孩子嘛,若是有了孩子,奴婢就不得不进宫了。”风荷打趣道。
“那你上来。”皇上手臂用力圈着她。
“别闹。”风荷忙道,“好好养伤,彻底养好了再碰你。”
皇上就笑。
风荷看着他:“皇上要不要瞧瞧二皇子去?”
“改日吧。”皇上冷淡说道。
“死者为大,奴婢得将德妃临终前的遗言告诉皇上,她一求皇上追封她为皇后,待皇上千秋之后,要与皇上同穴,二求二皇子为太子,若是做不了太子,就做尊贵的皇子,皇子该有的,二皇子都得有,二皇子还需照拂才家。”风荷说道。
皇上嗯了一声:“追封为贵妃,单独建一个贵妃陵寝就是,二皇子是朕的孩子,跟其他孩子一样看待,朕怎么听说,是龙凤双胞?”
“那是奴婢给连翘的孩子想好的出路。”风荷笑道,“皇上答应了连翘,让她和孩子享有应得的尊荣。”
“就是歪主意多。”皇上抚着她头发,“尚宫也好妃嫔也罢,后宫的事,你做主就好。”
“奴婢答应过聂司乐,待德妃平安产子后,提前放她出宫,与胡参将成亲。”风荷又道。
“行啊。”皇上说道,“知会崔尚宫,给聂司乐加一倍的嫁妆。”
“刘司赞想为翠玉报仇。”
“嘉肃皇后必死无疑,她死后赐叶和自尽,韩彩娥有女儿为她请命,朕命她剃度出家,让刘司赞去一趟延福宫出出气就是。”
“小祐和小禄……”
“小祐立园寝厚葬,责成地方官派专人看管,其事迹载入本朝史册中的宦官列传,小禄忠心耿耿,滕云出宫继续做他的将军,让小禄做内寺所监。可好?”
“小祐的身后事,皇上比奴婢想得周全,可小禄是不是提拔得过快了?他还是个孩子呢。”风荷忙道。
“小禄定是坦然受之。”皇上睨着她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出息?”
“皇上……”风荷的脸在他臂弯里蹭来蹭去。
“朕答应过你,用三年的时间给你一个恬静安然的后宫,如今三年未过半,后宫已太平,泰半是因你之功。”皇上揉着她头发,“你如今别说做妃嫔,就算是母仪天下,也……”
风荷一把捂住他嘴惶恐说道:“奴婢小门小户出生,受不了泼天的富贵,这些日子又遭逢变故,脑子不太清楚……”
“依你就是。”皇上叹一口气。
风荷笑了起来,皇上无奈道:“朕累得眼皮都撑不起来了,能不能让朕睡会儿?”
“能啊能啊。”风荷忙道,“是皇上自己不肯睡。”
“你陪着朕,不许走。”皇上说道。
“奴婢不走,奴婢也困着呢。”风荷蜷起身子缩在他臂弯中,微闭了眼,听着他均匀的鼻息声,渐渐起了困意。
醒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母亲慈爱的脸,桃夭也在母亲身旁坐着,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看到她醒来,母亲欣慰笑了:“这一觉睡了一日一夜。”
“这是哪儿?”风荷坐起身问道。
“这是季府,我们在你的院子里,你的闺房中啊。”桃夭笑道。
“我睡着的时候,明明是在福宁殿,陪在皇上的身旁。”风荷顿住看向母亲,母亲点了点头,“你与皇上的事,娘都知道,娘愿意让你进宫。”
风荷讶然不已:“不可能,娘怎么突然变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两手抱了头,“我明明在福宁殿睡着,醒来后皇上不见了,看到了我娘,我娘态度大变,竟然同意我进宫,娘因为我说喜欢皇上,还对我动用过家法。这不对,都不对,我就是在做梦……”
母亲伸手抚上她手:“你不是在做梦,昨日你一直在昏睡,昏睡到傍晚时分不见醒,你在梦中拳打脚踢,碰着了皇上的伤口,正好阎郎中进宫瞧见,生气说道,两个病人怎么能在一起,分开,必须分开。”
“那个阎郎中,我在王府就见过他,对病人很凶,病人敢有丝毫不听话,他就老子训儿子一般,好像要打人似的,我在心里叫他阎罗王,皇上自然是不怕他,可大力滕云文丰都招架不住,连羽雁都听他的,趁着皇上昏迷,将你送了过来。”
桃夭说着话,将襁褓递在风荷臂弯里:“你抱着捏一捏,软软的嫩嫩的肉嘟嘟的,可好捏了,你再闻一闻,一股子奶臭……”
风荷脸挨着襁褓笑道:“分明是奶香,怎么是奶臭?”
“又能吃又能拉,我给他改名臭猫,良霄听见还不高兴了……”桃夭噘着嘴。
“我听着也不高兴。”季夫人嗔道,“什么臭猫,明明又白又胖又香,瞧上一眼心都能化了。”
“阎先生怎么说我也是病人呢?”风荷手指轻抚着襁褓中的胖脸。
“你想不起良府失火的事,阎先生就说你是病人。”母亲说道。
“想不起就想不起。”桃夭忙道,“二月二那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大的心也装不下,忘记一桩两桩不也挺好?”
“皇上怎么昏迷了?”风荷又问。
“皇上重伤逞强,先是骑快马赶回来,又撑着审案,看你有些恍惚,陪着你说话,你睡着后对他拳打脚踢,他也不躲,反倒护着你安慰你,阎郎中进去让皇上歇息去,皇上不放心你,不肯答应,阎郎中只得对皇上施针,皇上才昏睡过去。”母亲说着话叹一口气,“羽雁过来说起的时候,我听得都心疼,皇上能这样对你,娘替你高兴,娘也愿意有这样的女婿。”
“多谢娘。”风荷伸出手去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笑道:“只要你好,娘怎样做都行。”
风荷嗯一声靠近母亲怀中,季夫人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襁褓,桃夭在旁笑道:“你们一家三代亲亲热热的,没我什么事。”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襁褓中小人儿凑趣,呜哇呜哇脆声大哭,哭了没几声,一个妇人冲了进来:“良将军在外面听到哭声,隔着门训斥奴婢,说公子饿了,怎么还不去喂?”
桃夭从风荷手中接过襁褓递给乳娘道:“给他抱会儿去,我们清清静静说会儿话。”
三个人正说笑的时候,外面有人轻轻叩一下门扉,风荷一瞧,季先生含笑立在门外,客气问道:“可能进去吗?”
“请进,季先生快请进。”风荷忙笑说道。
季先生进来坐了:“风荷啊,是这样,今日早起进宫见着皇上,皇上让我认你做女儿,我呢无儿无女,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还有夫人的意思。”
桃夭起身要走,风荷一把拉住了:“又不是外人,坐着吧。”
然后站起身毕恭毕敬行个礼,含笑对季先生道:“皇上是想抬高我的出身,进而抬高我进宫后的地位,不过此事不急,季先生请容我想上一想。”
“那是自然。”母亲说道,“风荷姓曲这么多年,她的父亲健在,你让她好好想想。”
季先生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轻咳一声道:“那就想一想再说。”
说着话站起身,向外走的时候悄悄扯一下夫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夫人,我有话说。”
季夫人一笑,站起身跟着季先生向外,到了门外,季先生一把攥住她手到了回廊下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
“两个人这么好?”风荷讶然问道。
“可不,好得我跟良霄都羡慕,看着彼此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任何事都有商有量,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从来不大小声,有时候走着走着,那手就拉到一起去了,伯母发觉的时候还总脸红,跟小姑娘一般。”桃夭笑道。
风荷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太好了......”
正欣慰的时候,突听母亲一声尖叫,怒声道:“太不像话了,怎么会这样?”
风荷吓一跳,忙忙看向桃夭,桃夭也有些慌:“怎么了这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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