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丰年羁押, 才昭流放岭南, 才昭之妻与其和离,留在京中抚养一双儿女。”皇上说完摆手, “今日到此, 都散了吧。”
“皇上,求皇上饶韩彩娥一命。”红云跪在地上嘶喊着,拼命叩头。
皇上点头:“韩彩娥劝说叶和招认罪行,也算有功, 嘉肃皇后伏诛后,韩彩娥去洛阳永慈庵落发为尼, 在尼寺中忏悔自己的罪孽。”
“多谢皇上开恩。”红云磕头道。
“户城县令逼抢民女,县令公子殴打他人致死, 由刑部查办。”皇上看向施大人。
施大人忙忙称是。
“红云从良, 从良后可去安国候府当差。”皇上看向羽雁。
羽雁拱手称是。
众人向外散去,霍大将军落在最后, 拱手道:“敢问皇上,容妃娘娘可安好?”
“安好。”皇上说道。
“自从容妃娘娘进宫,臣还未见过,今日臣既在宫中, 可能一见?”霍大将军言辞恳切。
“能。”皇上痛快答应,“不过夜已深了,霍卿可往内阁值房中住一宵, 明日早起再见不迟。”
霍大将军拱手说声谢过皇上, 躬身退出。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外, 皇上起身弯腰去抱风荷,滕云说声臣来抱吧,皇上瞪他一眼,腾云挠头:“臣失语,可皇上的伤……”
“无碍。”皇上抱起风荷进了岳儿睡觉的小室,安秋与福春听到动静,忙忙下榻施礼,皇上点点头,将风荷搁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了,伸手抚一下岳儿小脸,起身出来对滕云道:“让武大人进来吧。”
武大人一溜小跑进来,看到皇上惊呼一声:“听说是伤在心肺,脸白成这样,皇上竟坚持问案,足有一个多时辰,急死臣了。”
皇上拧眉扯开衣衫:“休要啰嗦,看伤口。”
武大人仔细一瞧,忙道:“渗血了,伤口渗血了,得打开看看。”
说着话小心翼翼拆了包扎,看着皇上左胸前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下来了:“这么重的伤,皇上受苦了。”
“这不没死吗?别婆婆妈妈。”皇上不耐烦骂道。
“皇上怎么受的伤?哪位太医给包扎的?太医怎么说?”武大人问着话,觑一眼皇上脸色,“臣清楚了这些,更好下手医治。”
“阎郎中给上药包扎的,阎郎中说是再进去一寸,就没命了。”滕云进来说道。
武大人仔细察看着伤口:“幸亏是阎郎中,若是别的人,只怕难以保命,阎郎中怎么没跟来为皇上医治?”
“蠢货,上个药比一刀扎下来还疼……”皇上闷哼一声。
“皇上忍一忍,臣尽可能轻些。”武大人额角冒出汗珠。
“皇上受伤后昏睡了三日三夜,昨日午后醒过来,担心宫中有凶险,想骑快马赶回,阎郎中伸手拦在马前不让走,皇上命人将他绑住关在了行宫。”滕云在旁说道。
“这么重的伤还骑快马?”武大人嚷了起来。
“还抱曲女史了。”滕云在旁说道。
“难怪伤口渗血。”武大人一边上药一边埋怨,“在建昌时,皇上就这样,搏命办差,后背上满是伤疤,如今贵为皇上,依然不顾性命安危……”
“你呢?做了太医还是粗手笨脚,丝毫不见长进……”皇上拧眉道。
武大人上好药,小心翼翼包扎好伤口问道:“皇上周围戒备森严,刺客怎么得手的?”
皇上靠坐在榻上,疲惫闭了眼。
“刺客是一名书生。”滕云说道,“洛阳府学的教谕陈深,朝堂论战的时候,他写的一篇策论被皇上看中,下旨提拔他来朝中做官,他婉言拒绝,说是只愿教书育人,不求权势富贵,皇上更为赏识,初二夜里前往行宫求见,给皇上进献一幅画,皇上看过后,他过去收画,突然从画轴中抽出一把匕首,照着皇上胸口就刺,他是书生力气不够大,身手不够敏捷,又有些慌张,否则皇上凶多吉少。”
“滕将军人在宫中,知道的却多。”武大人竖起大拇指。
“刚刚那女人发疯,我到殿外与薛侍郎和聂将军攀谈了几句。”滕云说道。
“怎么还在这儿聒噪?”皇上摆摆手。
二人忙忙退出,坐在廊下暖阁中拢着炉火低声说话。
“滕将军怎么进了后宫?”武大人看向滕云。
滕云没说话。
武大人压低声音:“你真的是太监?”
滕云涨红了脸:“老子才不是太监,老子是自己请命,替皇上守着后宫,为皇上分忧。”
“就是说,假扮太监?”武大人又竖起大拇指,“厉害。”
“不过,我有难言之隐问武大人。”滕云压低声音。
“尽管问。”武大人拨着火炉笑道。
刚要说话,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一把匕首贴着鼻尖掠过,叮得一声没入炉火。
武大人吓一跳,滕云不动声色:“索要你的宝剑?有本事来拿。”
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招招直取面门,滕云腾挪闪避着笑道:“皇上回来了,队伍也都回来了,只不见苏二,想不想知道苏二哪去了?”
“不想。”羽雁咬着牙猛攻。
滕云只守不攻:“你再也见不到苏二了。”
“他死了?”羽雁骤然停手,木呆呆看着滕云。
“你猜。”滕云笑看着她。
“他是不是死了?”羽雁跺脚道。
“我告诉你苏二的消息,你别再来烦我。”滕云说道。
“你说。”
“苏禄国在京中的使臣是你带人抓捕的吧?”
羽雁点头。
“他的罪名说什么?”
“勾结我朝罪臣,祸乱朝纲。”
“你去往苏禄国,见到了苏禄王,呈上大王子的罪证,罪证是什么?”
“大王子先是与祁王勾结,秘密交易武器马匹,祁王死后,他与叶丰年过从甚密,命令苏禄使臣听从嘉肃皇后指派,嘉肃皇后则答应他,事成后割让车里给他,并从西南边境派兵,助他谋夺皇位。”
“大王子成为罪囚后,你顺利找到关将军,罗氏与祁王幼子,苏禄王派国师为使臣,带队与你一道赴京,到了洛阳后,皇上命你将国师安顿在洛阳行宫,关将军与赵晸带到京城。对吗?”
“对。”羽雁跺了跺脚,“问这么多废话,跟苏二有何关系?”
“你在苏禄国办差的时候,可曾顺道浏览海国风光?”滕云脸上现出狡黠的笑意。
“海天相连,树木茂密独木成林,四季花开不败。”
“就是说,很美?”
“很美。”
“你很喜欢?”
“很喜欢。”羽雁喊一声武大人,大声嚷道,“我知道滕云的难言之隐,我来告诉你。”
滕云有些慌:“我的难言之隐还是自己悄悄跟武大人说,你不用大声嚷出来。”
“那你告诉我苏二的消息。”
“苏二原名苏莽,是苏禄国的二王子,皇上这次前往洛阳,与苏禄国师商谈国事,苏莽在旁跟随,苏禄国师是苏莽的舅父,国事商谈完毕后,甥舅二人归国去了。”滕云挑眉看着羽雁的脸由白转红,继而气得铁青。
“娘的,骗子。”羽雁咬牙骂道。
“你准备怎么做?去追他?还是忘了他?”滕云问道。
“把剑还给我。”羽雁伸手。
“带着碍事,我搁到屋脊上了。”滕云手指向上。
蹬蹬蹬,羽雁顺着廊柱几步跃了上去,就听屋顶苍啷一声响,羽雁咬牙切齿说道:“老娘既不追他,也不忘他,老娘杀了他。”
然后是窸窣几声细响,屋顶没了声响。
武大人仰脸看着,啧啧几声道:“确实有能耐,就是太过凶悍。”
“武大人觉得,这样野蛮的女人能做王后吗?”滕云问道。
“能啊。”武大人笑笑,“国王喜欢就好。”
“也是。”滕云点点头,坐下来拨弄炭火。
“滕将军也喜欢她?”武大人一脸好奇。
“有些。”滕云说道。
“喜欢就追求啊。”武大人觑着滕云,“因为滕将军的难言之隐,不敢放胆去追?”
滕云没说话。
“也因为难言之隐,滕将军在王城时深居简出?”武大人问道。
滕云紧抿了唇。
“滕将军府上那五个美人怎么说?”武大人又问。
“是我的两个姐姐与三个妹妹,我父母双亡,家里就我一个男人,由我照拂她们。”滕云愤愤然,“所有的谣言,都是打羽雁那儿出来的,讨厌的女人。”
“那,滕大人的难言之隐是什么?”武大人说道,“趁着这会儿无人,要不,我为滕将军摸上一摸,瞧上一瞧?”
滕云跳起来就往后退:“你怎么知道?”
“皇上吩咐的。早在滕将军跟皇上提出进内寺所的时候,皇上就嘱咐了,让我伺机给滕将军瞧瞧,不过皇上也说,滕云十分要强,面皮子薄,他不提你就不问,等他主动提起,再说。”武大人笑眯眯道端详着他白玉一般的脸,“滕将军可长胡子?”
“自然是长,我习惯刮得干干净净,进了后宫更得小心,一日刮几次,免得被人看出胡茬。”滕云坐了下去,狠下决心道,“好歹我还留着一个呢,又不是两个都没有。”
“这样,你脱了裤子我瞧瞧。”武大人说道。
“不行。”滕云又要跳起。
武大人一把摁住了:“讳疾忌医,不想娶媳妇儿了?”
滕云挣扎着,喊一声皇上救命,武大人手中银光一闪,扎在昏睡穴上,摇头道:“皇上重伤未愈,这么点小事儿,勿要惊扰圣驾。”
滕云指指他,身子一歪,靠着廊柱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