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到孩子了?又白又胖, 嫩得出水。”季夫人问道。
“看到了。”丹草笑道, “还捏了捏小脸,足月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风荷如今这样, 我能做的有限, 还得你们几个多陪她着,给她开解。”季夫人说道,“昨夜里夜半的时候,几名内禁卫护送着安秋福春她们来了, 四个人脸上身上都是黑的,瞧见我们就哭, 领头的副将说几位女官冒着雨在良府废墟里帮着挖掘,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忙碌好几个时辰一无所获, 沮丧得直哭,安秋先冷静下来, 说咱们到季府瞧瞧去,在巷口被把守的内禁卫拦住,福春跟他们理论,惊动了金将军, 才放了她们进来。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有你们陪着风荷,我很安心。”
丹草笑道:“夫人放心, 福春安秋她们与风荷情同姐妹, 长生姐姐不用说, 长姐一般疼爱照顾她们,至于我,我这条命都是女史给的,我会拿命护着她。”
季夫人点点头,丹草又问:“夫人身边的人呢?又如何?”
“跟我过去的那四个都不错,起火的一瞬间跑了出去,很快又折回来,护在我们身后。”季夫人笑笑,“大队人马到了季府后,她们忙忙碌碌,安排得井井有条,没给我丢脸,不只能用,通过此事,还察知了各人性情脾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之处。”
正说话的时候,风荷精神抖擞走了出来,含笑对母亲说道:“这一觉睡得舒服,时候不早了,我再去瞧瞧桃夭和猫儿,就回宫去。”
说着话过来抱一下母亲,对丹草笑道:“咱们走吧。”
丹草不敢说话,求助看向季夫人,季夫人唤一声风荷,握着她手试探问道:“刚刚不是说好,暂时不回宫,要陪着娘住上几日吗?”
“我心里确实这样想。”风荷笑着摇头,“可宫里忙得脱不开身,等忙过这阵,等皇上回来,一定回来陪着娘住一阵子,我很喜欢娘给我布置的院子,盼着能住进去呢。丹草,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我去过了,羡慕得两眼发红。”丹草忙道。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跟我一起住,分你一间屋子。”风荷笑道。
季夫人也笑对丹草道:“以后就将这儿当做娘家。”
丹草低了头,轻声说好。
和桃夭说几句话,又抱了会儿猫儿,出季府上了马车,丹草问风荷道:“女史回宫后,都要忙些什么?”
“我还没去祭奠小祐,得看好岳儿,这些日子就不上学了,可还没跟尹侍讲商量,他那个人刻板,还得我跟他去说,才昭夫妇还关在宫里,嘉肃皇后与滕云得处置,我要见一见姚将军和羽雁,共商大计。”
丹草忙道:“不等皇上回宫再处置吗?”
“皇上嘱咐过我,他回宫前不可轻举妄动,可对方刀架到脖子上了,我不想再等。”风荷咬牙道。
丹草说一声可是,风荷又道:“她不会坐以待毙,叶丰年也不会坐视内禁卫围困延福宫,再等下去,他们还会出手,这次岳儿逃过去了,下次呢?还有我娘和桃夭……”
风荷激愤起来:“虽然她们没说,定是嘉肃皇后对良府下手,她们察觉到了危险,才挪到季府去的,武大人说桃夭任性,桃夭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会像以前一样鲁莽?”
以为她想起来了,原来还是没有,丹草心里担忧不已,勉强微笑说道:“你睡着的时候,我跟伯母闲谈,说是昨日早起,伯母养的那些猫躁动不安,有一只险些抓伤伯母,伯母回去一说,桃大娘和桃夭都觉得不是好兆头,开头只是疑心,后来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就商量着到季府去,路上马车中桃夭就开始腹痛,到了季府见红,好在生得顺利。”
“难怪叫做猫儿。”风荷笑道,“白胖的大肉团,不像是小猫,倒像是老虎。”
丹草笑道:“良将军的身躯,桃夭的脸蛋,猫儿会长。”
“等处置了嘉肃皇后,你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吧。”风荷看着她。
丹草手一颤:“一切都听女史的。”
回到荣华殿,长平迎了过来:“尹侍讲在前面偏殿里等着,说是有话跟女史说。”
风荷换了衣裳来到偏殿,尹尚正在里面坐着,隔窗瞧见她的身影,站起来紧走几步迎出门外,微拧了眉关切看着她,低声问道:“还好吗?”
“挺好的。”风荷笑笑,“进去坐着说话。”
坐下又问她:“果真没事?我看你脸色有些白。”
风荷摇摇头:“确实吓了一跳,不过也是虚惊一场。你见过姚将军了?”
“见过了。”他点头,“昨夜里他连夜去见我,之后我与他一起去见了岳丈,岳丈开头推脱说嘉肃皇后与皇上相斗,那就是叶丰年与皇上之争,我不管为妙,后来不知那句话打动了他,他答应派兵南下增援,也答应不插手宫中之事。”
“多谢。”风荷看着他。
他摇头:“你我之间,何用一个谢字,玉茹的事,我只在心中感念。”
风荷笑笑:“你特意要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今日大皇子上课来迟了,来了后总是走神,这一日精神恍惚,我训斥了他几句。”尹尚说道。
风荷一听蹙了眉头:“你训斥他了?”
“训斥了。”尹尚一本正经,“你也说了,只是虚惊一场,我看大皇子脸色红润活蹦乱跳,只上课的时候神色昏昏,总是走神。”
“他还是个孩子。”风荷说道。
“他不是普通孩子,他是大皇子。”
“他昨夜里已经做得很好了。”
“昨夜里已经过去了,我问过了文丰中官,说他睡得香吃得饱,为何独独读书不好?”
风荷懒得跟他争辩,叹口气说道:“近来宫中杂乱,正想跟你商量,大皇子先不上学了,可好?”
“不好。”尹尚毫无商量余地。
“我有事找你帮忙。”风荷换了话题,“昨日宫中生变,我想要处置嘉肃皇后,你可能帮得上忙?”
尹尚一惊,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你胆子大,可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处置她?你在后宫无名无分……”
“我是无名无分,可她屡次欺负到我的头上。”风荷将去年长生果中毒的事,对才婳之死的怀疑,岳儿遇险的事,一一说给他听。
尹尚又想到良府失火之事,咬咬牙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成亲王面前,可说得上话?”
“他喜爱字画,尤其喜爱荣公子的画作,前年他七十大寿,成亲王世子求到我面前,我帮着求了一幅寿星图,从那以后,他对我甚为客气。”尹尚说道。
风荷眼睛一亮:“我这儿有一幅青莲图,你拿去给他看,看过之后拿回来,告诉他事成之后我送给他。”
尹尚狐疑看着她,风荷笑笑:“荣公子与皇上交情匪浅,我有他的画,不奇怪吧?”
“挺奇怪的。”尹尚说道。
风荷唤一声杏花,吩咐道:“去我床头暗格里拿那幅青莲图,还有一幅仕女图,别拿错了。”
杏花答应着走了,尹尚满眼都是探究:“是你与荣公子交情匪浅吧?”
“就算是吧。”风荷一笑,“说正事,你见到成亲王后……”
“他与叶丰年不睦,我见到他会相机行事,你放心。”尹尚紧绷着脸。
风荷瞄他一眼:“你与玉茹,还好吧?”
“说正事。”尹尚板着脸。
“家事也是正事。”风荷看着他,“尚之,虽时过境迁,你我感情不再,可我一直盼着你好。”
他低了头:“我也盼着你好,可我还没放下你。”
“你的夫人……”
“我对她坦诚相告,她愿意等着我,我为了你,也会试着去放下。”
风荷不解:“为何是为了我?”
“皇上性情霸道,我与玉茹夫妻恩爱,他才不会为难你。”
风荷指尖一颤,紧紧捏住了笑道:“他是霸道,可他的霸道不会对我,你放心。”
“那就好。”尹尚微低了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两个那么好,你怎么能因为我母亲几句话,因为见过红袖一次,就狠心跟我了断,我怨过你,苦苦相思却不得见的时候,甚至恨过你。自从遭皇上训斥,皇上说我只知母之辱不知妻之苦,枉为人夫,我回去试着去问玉茹,她依然不肯说,直到她有了身孕,我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我又仔细问她,才知道母亲是如何对她的,才知道红袖背着我的时候,会有另外一副可憎的面孔,玉茹是霍大将军的嫡长女,霍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母亲犹如此对她,若换做是你,我在外做官,留你在建昌独自面对我母亲,一切都会如你当初所说,也许还会有过之,我越想越后怕……”
“你忘了过去的事,好好待你的夫人吧。”风荷恳切说道。
“玉茹很好,好得让我汗颜,因她的深情,我愿意放下过去,以后的日子与她一起共度。”尹尚抬头看着她,“你也放心。”
他的目光真挚,风荷站起身施礼下去:“嘉肃皇后之事,拜托你帮我。”
“我当竭尽全力。”尹尚起身一揖。
二人看着对方,眼眸中浮起会心的微笑,一如当年建昌府盱江边大柳树下初见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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