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星见拨拉开那只手,继续和宽大的外袍作斗争,“别闹,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宇智波鼬握住他,再一次阻止了他的动作。
柳原星见挣了挣,没挣开,恶狠狠地瞪过去,示意他放手。
“我没事。”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鼬说的第一句话,低低的,带着许久不曾说话的沙哑,仿若晨醒时情/人在耳边的婉转低吟,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如果干柿鬼鲛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
沉默的鼬,冷淡的鼬,杀人不眨眼的鼬,战斗时疯狂到不要命的鼬,竟会对着一个人用这样温柔近乎柔软的姿态说话。
被这样的人特别相待,不管是谁都会不由沉溺其中吧。
然而榆木疙瘩柳原星见并没有接受到对方信号。
“好,我不看了,你放手。”
鼬的小拇指蜷了蜷,这才放开掌心的柔软。
下一刻,柳原星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向对方后背。
鼬神色不变,星见却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说谎还是这幅表情,装也不知道装得像一些。”手底下的力道却瞬间减轻了不少。
见星见打定主意要看他后背的伤,鼬无奈妥协——相识这么多年,他始终拗不过这人。
柳原星见得意地抬抬下巴,模样傲娇。
但随着衣物一件件落下,鼬的后背整个暴露在空气中,他生动的表情渐渐消失,触向对方肌肤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鼬的后背没有一块好肉,旧伤痕上面烙着新伤,还未愈合的伤痕经过二次撕裂更是到了皮肉外翻的恐怖程度,相比之下,他那一撞导致的擦痕连小伤都算不上。
柳原星见擦过一道道熟悉的、已变成淡淡疤痕的伤口。左肩这一道,是鼬七岁那年为了保护五岁的他留下的;肩胛骨这一道,是鼬八岁那年开写轮眼时留下的;右边侧腰这一道,是鼬十一岁那年去执行暗部任务遭遇截杀留下的......
十三岁以前,鼬身上的每一道疤柳原星见都清楚它们的来历,但现在,犹有些单薄的后背上更多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伤口,尤其是这一道......
巨大的伤口从右肩蜿蜒而下直达左腰,贯穿整个后背,绑着的绷带犹往外浸着黄色的脓水和深红的血液,血腥之下甚至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惨烈之状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敌人就是奔着将人劈成两半去的。
柳原星见手颤抖得厉害,几次想解开绷带却不得要领,又怕弄疼了鼬,一时间急得额头开始冒汗。
鼬的触感其实不是很敏锐,任谁隔着一层又一层厚疤去感受外界,都会有种隔着薄纱看东西的模糊感,但星见不一样。
少年的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后背,划过那一道道或已经结疤,或正在愈合的伤口,轻易就挑起了身体的阵阵战栗,鼬从来不知道他的后背会如此敏感,敏感到能感受到柔软的指腹滑过肌肤时绒毛竖立的窘迫......
善于忍耐的宇智波鼬,此时却因为少年再细微不过的动作溃不成军。
“别看。”鼬一把抓住柳原星见的手。
“......宇智波鼬,你是不是蠢。”柳原星见想甩开他的手,又怕动作太大牵扯伤口,只能任由他抓着,“你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鼬低下头,半张脸掩盖在额发的阴影里,他张张嘴,正要说话。
“你闭嘴。”
柳原星见低头,仔细打量着那道恐怖的伤口,长发披散下来,垂到少年胸前,也有些落在鼬的脊背上,随着少年的动作不时扫过肌肤,带着阵阵麻痒。
鼬忍不住想要侧开身子,被星见一把按住,“别动。”
下一刻,鼬就感觉到即使大夏天都带着寒意的脊背竟然开始发热,然后越来越痒,越来越烫。
这是......伤口飞速愈合的征兆。
鼬的眼睛微微睁大,就要返身阻止少年接下来的动作,但柳原星见显然很了解他,在他回头时就一巴掌拍过去。
“说了叫你不要乱动,既然我已经动用了能力,那后果都是一样的,难道你要看着我白白瘫三天吗?”
柳原星见的半块神格并不是摆设,由于身体原因他无法在现实中动用力量,但在幻境中,没有了身体束缚,也不用担心一旦使用力量就会加速身体崩溃,自然随心所欲起来。
当然,等他再次回去身体里,使用力量附带的后遗症也会随之而来——像植物人一样在床上瘫几天。
鼬抿嘴,“如今三天就会好吗?”
“嗯。”
从七岁到十三岁,柳原星见占据了宇智波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当然,反过来也是如此。
柳原星见从来没有在宇智波鼬面前隐藏过自己的不同,所以,身为青梅竹马,鼬很清楚,柳原家二公子可不是个真正的病秧子,按照星见的话来说,就是“灵魂太过强大而身体太过弱小,两方不匹配才导致他体弱多病”。
这句话是鼬第一次试图将星见拉入幻境,好让对方体会一下自由奔跑的感觉,结果星见没反应,他却吐血昏迷,醒来之后星见对他总结的。
别人都说宇智波鼬是天才,完美继承了宇智波家的幻术天分,可以在睡梦中杀人于无形,是令人战栗的修罗。
只有鼬知道,他做到这种程度的初衷其实来源于一个美好的愿望——让星见像自己弟弟佐助一样,体会到可以在阳光下穿着单薄春衣自由玩乐的身为正常孩子的快乐。
为了能施放出承受得住星见灵魂强度的幻术,鼬以近乎自残的方式不间断地练习,星见见状便交给了他一份强化身体和精神力的菜单,据说这是来自某个绝世强者,事实也是如此,虽然很辛苦,但鼬照着做了一段时间能力就飙升到一个新境界。
为了能让星见完美感受到真实,两人不断对着幻境改良,力求达到幻境与现实的百分百重合,使得鼬后来即使不用写轮眼,幻术也已至臻境。
鼬努力锻炼这个幻境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到后来许多许多次,星见会利用这个幻境的特性来为他治伤。
所谓种因得果,不外如是。
柳原星见的右手覆在鼬的伤口处,从他手里浮现的白光笼罩着整个脊背,白光下,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肉芽生长,断口连接,肌肤蠕动......不过几息之间,刚才那些恐怖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道难看的伤疤。
“好了。”
柳原星见收回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这些伤疤还是很碍眼,可比起之前的样子,就要让人愉悦很多。
鼬活动了一下身体,久违的轻松感袭来,触觉麻木的脊背甚至够感受到了幻境中风吹过的凉意。
“谢谢。”此时没了伤口,他反倒不敢回头了。
“不用谢。”
柳原星见笑眯眯,鼬不看他,那他就挪到鼬面前,“不要以为你过得很糟糕,我就会原谅你,现在该我算账了。”
在星见的逼视下,鼬避无可避,那双沁血的修罗之眼甚至透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犹如一只可怜巴巴的红眼兔子。
柳原星见捂住他的眼,嫌弃道:“不要这么看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幻境里的星见拥有健康的身体,正常人的体温,温热柔软的触感通过眼部肌肤传至心底,鼬忽然之间心情变得很好,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忘了的快乐。
这个世界只有星见敢直视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只有星见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那些逃避已久,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事,突然之间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不要去木叶。”他说道。
“这就是你躲了我五年,现在终于不躲的原因?”柳原星见冷哼。
五年前,当柳原星见得知那件事时,一切已成定局,而他也只是一个被软禁在偏僻之地的贵族之子,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后来,桃源乡渐渐发展起来,星见手底下也培养出一些可用之才,打听到鼬在晓组织后,他曾经以探查情报的名义雇佣晓组织帮忙,可每次来接头的人里永远没有“朱雀”的身影,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鼬在故意躲他。
“我可以不去木叶。”
柳原星见干脆利落地应下来,鼬反倒越发提起了精神。
果然......
“作为交换,你得跟我回桃源乡,作为保镖永远跟在我身边,不,只要你留着桃源乡,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就好。”
这个人啊,嘴里说着要算账,可还是在为他打算。
鼬麻木的心脏在重逢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跳动,此时已经温软成一滩水,只是脸上却越发无奈。
这是沉默的拒绝。
这个态度让柳原星见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为什么?宇智波鼬,你给我一个解释,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又重复了刚见面时的那句话:“宇智波鼬,你是不是蠢。”
“你以为你是谁?英雄,救世主?你除了让你自己狼狈不堪,让关心在意你的人为你担忧,你还改变了什么?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凭什么所有的责任都要你一个人来扛,你扛得过来吗?你真是蠢,路有无数条,你却选择了最艰难最要命的一条,还到现在都执迷不悟!”
柳原星见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即使面对亲近之人,他也只是撒撒娇,任性一点,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话,实际上都是这些年积攒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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