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现身救走魑魅魍魉一事传回昆仑,巫山君皱眉询问:“霁雪呢?”
“云山君未受伤,只是追了上去,这会已出昆仑不知去处。”传信峰主道。
巫山君又道:“九平可在?”
传信峰主:“九平受命回看云山去了。”
巫山君站在神女峰天池台上蹙眉不语,他望向巫山边缘处,妖界黑墙碎裂,谭峰主正在那边善后。不消片刻,大阴山君与夏桑依朝他赶来。
“霁雪出昆仑找人,云山有九平看着。”大阴山君上前道,“于野还在西海昏迷不醒,乘静真君在外云游不知踪迹,桑沥等人也因寻找封印未归,云山这下是没人了。”
巫山君沉思道:“他们把人抓走,难道就为引诱霁雪离山?”
后方传来一声冷哼,巫山夫人沉着脸道:“恐怕是见自家卧底身份暴露才冒险来我昆仑救人的!妖皇肯定清楚有云山君在绝无攻下昆仑的可能,却领着大军而来,仿佛今夜就要跟我昆仑硬抗到底,结果呢?”
说完又看向夏桑依,神色稍缓:“文珏醒了,还得麻烦你去看一看。”
夏桑依略一颔首随她而去。
天池台上就剩下巫山君跟大阴山君二人。
巫山君瞥向大阴山君:“夏桑依与常瑶交好,她是偏向常瑶那边的,你又怎么看?”
大阴山君苦笑:“我肯定是站在我夫人这边的。”
巫山君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你怎么也跟霁雪一个样!此事事关重大,怎能如此草率!如今各方证据都指向常瑶,偏偏霁雪却都不信,认定常瑶是清白的,可她真的清白无辜吗?”
“当年知晓他愿意娶妻成家我还挺高兴,后来才发现我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大阴山君冷不丁想起燕子卞指认常瑶那晚,面上和和气气地问:“难道不是你对常瑶有偏见吗?都什么时候了,你那些迂腐成见也该放下,门当户对这种事霁雪自己都不在意。”
巫山君瞪大了眼,愤愤不平道:“我哪是为了门当户对这种事?夏桑依与常瑶一样并非大仙门或是宗族出身,我可说过半句?”
大阴山君闻言奇道:“那你是对常瑶哪点不满?”
巫山君冷哼声,憋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开口倾诉道:“她这人给我的感觉太假了。”
“什么?”大阴山君微怔,“只是感觉?”
巫山君道:“霁雪喜欢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常瑶呢?你看得出她有半分喜欢霁雪吗?”
大阴山君笑道:“你可能误会了,常瑶前几天才跟桑依学包抄手做给霁雪吃,哪里不喜欢?”
巫山君没有多言,那夫妻二人感情之间的事可以说他是有些护犊子,但常瑶给他的感觉确实不太好,那种不舒服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且挥之不去。
他不能跟宋霁雪说自己觉得她妻子是个异类,也不能跟旁人这么说,这样倒显得他背后嘴碎他人,这话他连自家夫人都没说过。
“但常瑶是否为内鬼一事确实需要小心试探。”大阴山君又道,“桑依与她关系虽好,却也不是大事不分的人,如果常瑶真的是……她也不会偏袒。”
巫山君侧身看过去:“你有什么办法?”
“这事得先跟霁雪说声才行,而且……”大阴山君停顿一瞬,略显认真道,“倘若常瑶真的是内鬼,那她就有可能并非人而是妖,一只妖隐瞒身份在昆仑待了多年,实力不容小觑。”
巫山君听完心头一惊,半晌不语。压在心底的怪异感在这瞬间似乎得到了某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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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瑶离开九伏州并未立马回人间,而是先去了一趟无咎山。
无咎之主虽已好些年不在山中,却也没有大妖敢趁她不在闹事,这莽莽大山范围太大,住着不少实力强大的恶妖,若非必要不会出世,可一旦出世,人间必会遭难。
也有个别爱玩的大妖常常跑去祸害人间,所到之处不是灾荒就是水患等等,从一个村子到小镇,再到城池,甚至殃及灭国也有。
常瑶掌管无咎山后立下规矩,个别凶煞大妖入世间隔时间不可超过六十年,有的是二十年,十年等等,也有上百年的,那都是些入世就有可能带来灭国之灾的大妖们。
她也并非是为人间着想,而是每一个入世大妖带来灾祸时,相应的也可能引来神界的入世者觉醒,为别人觉醒飞升铺路不说,大妖也可能没命,作为无咎之主的常瑶还得应付人神两界的追讨打压。若是一段时间频繁如此,她怕是要累死。
大妖们需要无咎山的庇护,每一个入山或是诞生与此的妖都与无咎山有所契约,须得听从无咎山领主的命令,而常瑶是被无咎山接受且承认的新领主。
无咎山不似昆仑那般仙气渺渺,幽幽静美,接连相叠高耸入云的山势就已霸气外露,蔓延千万里的深深山林危险又神秘,最诱人的是山中河道遍地黄金玉石,迎着日曦和暮光变幻闪耀着。山中偶降大雨时,冲刷的路道山坡沙石下也常伴随着玉石翻落。
若是凡人见了定会疯狂,可这些对妖怪并无太大用处,只当它是随处可见点缀无咎山的漂亮小玩意。
常瑶到无咎定山居时已是暮色,人间就快要天亮了。她走过熟悉的竹屋长廊,眼尾余光扫过依旧慢悠悠转着的水车,再穿过火红的枫林小道来到最末尾的一处山崖前。
山崖边缘有一座孤坟,立着无字碑。
妖皇提醒了她,若是不提父亲,她差点就忘记今日是父母二人的忌辰。常瑶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日子,能想起就来看看,没想起来就过去了。
只是常瑶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她二哥,九尾狐王师天颢。
青年着紫衣身形颀长,桃花眼似天生带笑,听见动静回首看来,眉眼温柔,容貌绝世。狐族颜值向来是三界一绝,盛产美人,每一位瞧着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或让人心神荡漾。
“阿瑶,你怎么来了?”师天颢见到常瑶有些惊讶,“不该在云山修炼吗?”
“说来话长。”常瑶懒洋洋地边走边道,“大哥把我绑去了妖皇那,他到底哪里想不开,竟跟在妖皇手下混?”
话刚说完就有一支黑羽唰地插在她身前拦住去路,日落西沉的那瞬间,身着玄袍的伏烬自虚空踏云而落,立在师天颢身旁神色睥睨地朝常瑶看去。
常瑶收敛神色问道:“我砸了他的宫殿,你跟过来兴师问罪?”
“砸的又不是我的殿,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伏烬不屑嗤笑。
常瑶这才继续往前走到碑前。
师天颢无奈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伏烬瞥眼朝他看去,“我也想问问她嫁去云山是怎么回事。”
师天颢微怔,轻扯下嘴角,也稍稍收敛神色。
兄妹两个都对大哥有点敬畏。
见伏烬眉眼间依稀可见的戾气,师天颢忙道:“当年我也劝过,阿瑶说是为昆仑神山灵气有助修炼,并非真心所爱,所以我才没有阻拦。这种事我比你们都懂。”
常瑶抿唇轻笑,伏烬则满眼嫌弃。
狐族情劫最为出名,因为他们情劫总是跟凡人脱不了干系,偏偏一个个都难过情关,要么死在人间要么孤独终老,甚至连修炼意志都消磨。
上任狐王情劫难得不是凡人,族人们还挺高兴,觉得总算没问题了,却不想遇上的是无咎山的那只大妖。
情劫过后人家潇洒离去,自家狐王却丢了一颗心,偏又得不到,最后困于心魔渡劫而死。
也亏得凤族那位跟无咎大妖同样潇洒,这才没有生心魔,至今活得好好的,也或许他俩都将修炼排在第一,情爱可有可无。
所以得知大妖死在那个凡人手中时凤王才觉得不可思议,惋惜又嫉妒。
无咎大妖对男人不甚在意,可孩子们却对她极为亲近,这似乎是另一种独特的血脉关系。师天颢小时候常常从狐族偷跑来无咎山找阿娘跟妹妹玩,矜傲的伏烬则是逢年过节才来。
师天颢说他懂,不仅是因为身为狐族,也因为他渡情劫失败了。
师天颢又道:“何况我这些年听说云山君十分宠妻,阿瑶不爱他,但我认为云山君是真的爱她,就算嫁去云山也定然不会让她受苦。”
伏烬皮笑肉不笑道:“没看出来你对这妹夫评价还挺好。”
师天颢无奈道:“大哥,你都承认他是妹夫了。”
我都没这么称呼过。
伏烬一个冷眼瞪去,师天颢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垂眸看向无字墓碑道:“今日是娘亲忌辰,你们都不带东西来的?”
伏烬:“我又不是为这事来的。”
常瑶说:“我看看就走。”
师天颢叹气,无奈地将自己带来的香烛点上。他做事专注认真,烛火点燃后随着夜风摇曳。三人看着墓碑静默,有母亲在的幼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印象深刻,难以割舍的。
伏烬也点了一根。
常瑶去拿时师天颢说:“你得点两根。”完了递给她第二根香烛。
“我刚答应了妖皇,要帮他杀宋霁雪。”常瑶点火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没想到我连夫妻残杀这种事都要继承。”
师天颢愣然,扭头去看伏烬。
伏烬把玩着手中一支黑羽,神色无趣道:“她想从妖皇那知晓那个男人宗门的消息。”
师天颢迟疑问常瑶:“你为什么执着于那个宗门?”
常瑶将香烛插在碑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父母的往事妖界似乎一无所知。
甚至无人知晓白衣剑修的名字,来历,过去。
父母相杀,而白衣剑修出水车结界,路过身旁带来的杀意给常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那恐惧刻入骨髓,偶尔梦里也能从中惊醒。
她无法理解那针对自己的滔天杀气与恨意,梦里她总是被困在父亲的黑剑杀阵中,时刻活在哪怕风吹动她一根头发丝就会被万剑穿心的惊惧。
这是她的弱点。常瑶不能放任自己活在过去的恐惧中,这样会生心魔,不知原因难解心结,是她修炼飞升的绊脚石。
凤王不喜常瑶,除了是情敌之女外,还因为常瑶与她母亲一点都不像。容貌,性格,行事风格都没有半点相似。
众人都说伏烬继承了母亲的脾气性格,师天颢继承母亲坎坷的情路,而常瑶继承了母亲对修炼的偏执追求。
两位兄长却以为她是放不下母亲的死,憎恨杀害母亲的白衣剑修,过不去当年的坎。
师天颢目光怜惜,伸手摸了摸常瑶的头:“阿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云山君这事你可要考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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