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枝的伤并不算严重,但姜苍看不出来,他只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姜苍也没再多问,带她离开。
他在姜竹桓的院子来去自如,侍卫都有些目瞪口呆,没人想到他身上有亦枝的灵力,还以为是姜宗主给了他什么宝器。
亦枝化成原形缩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身体取暖,姜苍最近一直在抗拒别人的靠近,一心想杀了姜竹桓为姜夫人报仇,亦枝知他要是动不了人,又不想让他和姜竹桓见上面,便只能出此对策,以便掌握他的位置。
她在姜竹桓那里闹的动静有点大,姜府的巡逻又严密起来。
他们一路回去时遇到好几波人,老管家正巧要去姜宗主,带着姜三小姐要回府的消息。
亦枝安静待在他怀里,动也没动,姜苍只回句我知道了。
等他们回姜苍屋子,天色隐隐透出光亮。
姜苍在翻自己屋里找药箱,亦枝捂着肩膀坐在床上问:“你妹妹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她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怕她着急,”他拿着药箱走向她,跟她说,“多谢你帮我。”
亦枝摇头道:“你帮我找龟老子,我帮你杀他,交换而已,你出去吧,我的伤不重,能自己来。”
姜苍顿了一会儿,把手上的药箱放她身边,闹出止血的药瓶,转身背对她说:“我不看你。”
亦枝抬头看着他,他真的变了好多,从前无法无天骂骂咧咧的,现在竟然懂得照顾他人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心软了。
他受的打击太大,脆弱只暴露在她面前,导致他现在把她当成半个指路牌。
自己不是好人,亦枝知道,她做事从来都不会顾忌太多后续后果,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目的,姜家宗主的位置迟早属于姜苍,她只要让自己成为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亦枝道:“你放心,杀你娘的凶手,不会有好下场,我不会跑,答应你的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姜苍低头道:“我没这么想你。”
亦枝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他。
姜苍已经恨上姜竹桓,他从一开始就看姜竹桓不顺眼,半点都不怀疑会有别的隐情。
亦枝有些心不在焉,单手拿药往身上倒,药|粉洒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心想姜竹桓真是一点没变,虽说是她理亏在先,但怜香惜玉几个字在他眼里怕是不存在。
“很疼吗?”姜苍背对她问。
亦枝看着自己伤口,手指轻轻点着药瓶控制药量,边倒边随口道:“还可以,只是我比较怕疼,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你要是闲着,帮我吹吹也好。”
姜苍的手微微攥紧,亦枝发觉了,忍不住笑出声。
“我开玩笑的,”她又想了想,“不过陵湛那孩子倒可能会当真,他听话极了,虽不怎么喜欢我,可无论我要他做什么,他也总会答应……”
姜苍突然问:“如果姜竹桓突然回来怎么办?”
亦枝一顿,回道:“短时间不会,他自己也受了伤……这是个好机会,可惜你爹不会对他发布通缉令,你也不用觉得你爹处事不平,宗门大族都爱这些虚名,姜家闹起来,看热闹的只会是他人。”
姜竹桓的伤不知道哪里来的,但他确实伤得不轻,能出姜家不被发现就是厉害。
“我明白,我爹不是天赋之辈,他已经老了。”姜苍只想让姜竹桓死,为他娘报血仇,可他清楚姜宗主的难处。
“我倒有个法子……”她没往下说,“罢了,你应当不想做。”
“什么?”
亦枝径直道:“代替你爹,成为姜家的新宗主。这样就能直接将姜竹桓剔除族谱,揭发他的所作所为,你和姜竹桓面都没怎么见过,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小心眼容不下人。”
“……不需要,家中杂事我和大哥会处理,”姜苍半晌后才低声回答她,他呼出口气问,“你好了吗?真不要我帮忙吗?”
亦枝随便包扎一下,把衣服轻轻往上扯,遮住白皙的肩膀,道:“我没事,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你晚上再叫我。”
姜家的老大不是爱当宗主的,只要姜宗主出事,姜苍就算不想上那个位置,也得顶上去。
姜苍转身收拾东西,他把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去,眼睛没看她。
一只嫩|白的手慢慢轻覆在他手背,亦枝轻声开口说:“姜苍,很多事情憋在心里并不好受,前段时日劝你别哭,现在倒真想让你好好哭一顿,把心底的不快发|泄出来。”
姜苍指尖微蜷,抬头和她的视线对上,两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他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她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安全感,就好像不用在她面前掩饰,也不用刻意虚伪。
他紧紧抿住唇,亦枝的手抬起来捏他脸颊道:“谁都不会想自己孩子被打击成这样,你要是累了,也歇会儿?”
她的手温热,动作很轻,姜苍的头慢慢靠在她肩膀上,亦枝愣怔片刻,回神过后手才轻搭在他背上说:“我身上一股血腥味,要是熏着你就直说,你同我躺会吧,我哄你睡觉,以前陵湛就是被我哄睡的。”
姜苍的胸口上下起伏,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怒气是怎么回事。最开始时她一直陪着他,事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让他再受伤,现在她嘴里时时刻刻都在说陵湛陵湛,无论说什么事,最后的话一定会绕到陵湛身上。
亦枝受着伤,加上姜竹桓那把剑不是普通剑,她血流失太多,导致她说到后面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帮别人疗伤倒是简单,但自己的身体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姜苍手上没有大事,陪她躺了半个时辰,等她彻底睡熟后,他才睁眼慢慢起身。
她双眸紧闭,脸色微白,伤口处的肌|肤被白布遮住,姜苍低眸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相处融洽,就像两个朋友。他要什么有什么,就算不要,也会有人送到他手上。
天色已经大亮,姜苍找到一个侍卫,让他吩咐出去的人,找到龟老子后,不用向他禀报,带到他爹面前就行。
侍卫满头雾水,点头应下。
……
亦枝在姜苍这里养伤养了很久,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姜苍觉得还不行,万一在外遇到姜竹桓偷袭,性命难保。
她本意也不是想杀姜竹桓,便答应下来,甚至开始寻思方法教姜苍如何破除姜府的禁制。
陵湛因为身体原因,在修炼之路上极其困难,姜苍却不一样,他只要用上心,绝对能成为姜家翘楚。
亦枝偶尔会假装不经意间提起姜宗主的身体,又催他花时间找龟老子,这样陵湛和姜宗主都有机会。
事实上龟老子就在晚京城,但只有她知道,可惜她就算再心软,也不会误了自己计划。
她时常帮他守着姜宗主的屋子,知晓了很多姜家私事,但涉及无名剑的消息极少,她甚至都在怀疑姜家是不是已经把剑毁了。
姜府在秘密搜寻姜竹桓的行踪,至今仍无所获。姜夫人的身体在千年冰窖中保存起来,对外只称得了重病。
姜苍的妹妹是修界出名的病美人,天赋极高,修仙治身,身边师父一堆,习各门术。她一回来就哭得差点断气,姜苍和姜大哥的眼睛也红了,三兄妹哭成一团。
那天过后,姜苍练剑更加刻苦,亦枝好几次都坐在外面看他,摇头叹气。有一次亦枝打瞌睡时,他妹妹正巧过来,也没个通报的人,要不是她反应快躲进房间里,早就被人发现。
姜苍大抵是觉得凭她一个人要不了姜竹桓的命,亦枝也没说什么。
他的修为进步很快,姜家长辈看在眼中,他们是群保姜家名声的老古董,知他目的,却也不觉得他能对姜竹桓做什么。
姜宗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姜苍比姜大哥要有魄力,姜府的很多事都是他做主,他大哥本就无心这个位置,未来的宗主最佳人选,连下人都知道。
直到亦枝发现姜苍开始偷偷喝酒。
亦枝时常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一天比一天多,他在姜家人面前从不暴露,对她总是想倾诉什么,就好像依赖过了头,甚至不想她离开一步。
她也猜得到是最初的陪伴让他把自己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他们有他们间的秘密,旁人都不知道。
她总觉头疼,姜苍要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姜家宗主的位置,以后怕都得毁了。
一切的不一样发生在某一天的晚上,她无奈扶着微醉的姜苍回床上。亦枝又不是专门照顾人的,还想果然还是陵湛好,什么都会帮她准备。
姜苍这次是和别的宗门弟子一起外出喝酒,他慢慢呼吸,靠着床围问:“你在想什么?”
她给他铺床道:“没想。”
“热。”
亦枝叹气,伸手去摸他额头,他握住她的手,突然把她拉进怀里。
亦枝顿了一下,手轻按住他的肩膀,抬头道:“怎么了?”
他抱住她,声音很哑,说:“我难受。”
“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姜苍觉得自己很奇怪,自姜夫人走后,他心中总是像缺了一块一样,让他生活都迷茫起来,但看到她时,自己却又好像活过来了,她的强大和温柔带给人的安全感太过舒服。
亦枝从他怀里慢慢起身,她告诉他:“你困在里面太久,就算想学着回到以前,也不该寻这些普通人的解闷方法。你从前那般嚣张,怎么受次挫折就变成这样?你爹还等着你帮忙以后的事。”
姜苍闷声道:“我不知道。”
她叹声说:“事情我也不好议论,不过你要喝酒,我这也有上好的陈年,我酒量一般,你看起来也不像好的,今天陪你喝个半醉,全当你日后替我找到龟老子的闲余谢礼。”
姜苍微微张口,应了下来。
亦枝酒量不算大,但她没想到姜苍的更不行,一壶老酒才见底,姜苍就脸红打嗝起来。
他哭哭笑笑,十分不正常,手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到后面都洒在桌子上。
她看得目瞪口呆,人都愣在原地。
姜苍则直接砸了她手上的酒杯,把姜竹桓骂得半死,一堆奇怪的脏乱话,让亦枝都有些心虚起来,她是真没在这方面动心思,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可这时候的他就好像变回从前那个小少爷,依旧那样火气十足,跋扈至极,要不是姜竹桓本就是姜家人,他都要去掀翻人家祖坟。
亦枝顿时也明白他前段时间大概没怎么动酒,或许只是偷偷小酌一杯。
她可不想带坏他,找个时机夺了他手上的杯子,把酒都收了起来 。
姜苍发火了,立马就往她身上扑,亦枝对他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他扑在地上。
他的手朝她脸来,亦枝立即握住他手腕,发觉他没用上力气时,才明白他只是想护着她。
亦枝眼眸对上他略显呆滞的视线,突然笑出声。
她的笑一直很好看,姜苍慢慢低头吻她,亦枝顿了顿,任由他的胡来。
深沉的夜色中有飞鸟跃过,姜府上下都是静悄悄的。
姜苍第二天醒来时,是在床上,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亦枝不知道去哪了,也没见踪影。
屋里有股不清不楚的怪味,发腻般。
若隐若现的画面在人眼前浮现,姜苍全身心都是放松的,只是头疼得厉害,都快忘了昨晚上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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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天天都有事做,迟来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