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婳生产这一遭简直吓坏了梅襄。
好在隗陌那一碗药下去, 堪堪挽救了她们母女俩的性命。
不怪人说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宝婳为自己从前的大言不惭感到深深的惭愧。
宝婳养得稍稍有个人样子的时候,这才让人请秋梨过来。
秋梨见了她后, 倒也不似当日那样愁云惨淡。
她弯起唇逗弄着小阿鸾,心情似乎早已平复下来。
宝婳望着她,仍有些不安,“秋梨,我那日是不是吓到你了?”
秋梨抬眸看向她,轻声道:“你那天……确实是吓到我了, 不过后来你平安了,我又将心搁回了肚子里。”
“我回去之后想了很多, 宝婳,要失去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你,日后还是阿鸾的干娘, 我从前太过于自怜自艾了……”
她的眼里仿佛蕴含了光彩, 看起来很是不一样。
当她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时候, 她所封闭的心境便开始渐渐裂开了一道裂缝。
宝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令她恍然大悟。
那些辜负她的人和事, 其实对她都没有那么重要。
而那些对她重要的人, 其实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她。
就像宝婳……她在秋梨觉得就要失去她的时候, 又活了下来。
这样对于秋梨而言, 就已经足够了。
她往后余生都不需要再去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 更不需要令自己背负他们所带来的折磨。
如此,她方为自己寻到了解脱之法。
宝婳见她这回是真正的豁然开朗, 又忍不住张开手臂将她抱了抱。
“秋梨, 你还记得吗?”
秋梨问她:“记得什么?”
宝婳缓缓地说:“我曾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想要带秋梨离开的事情……”
秋梨听到这个,情绪微微低落,“我记得,宝婳,是我对不起你。”
宝婳摇头,“这不是秋梨对不对得起我的事情。”
“这说明,秋梨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我甘愿这样去做。”
她抚着秋梨的后背,声音极为轻柔,“秋梨,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一个人。”
秋梨听到这话阖上了眼,没能克制住眼泪。
即便她在宝婳生产之后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当宝婳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落泪。
那颗如死水一般的池子,终究不能永远保持平静,随着她的情绪渐生波澜……
秋梨能自己想通这一切,对于宝婳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如今虽嫁为人妇,可二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允她时常出府去看秋梨,亦或是秋梨时常入府来看她。
可她到底没有办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秋梨身旁。
如今秋梨自己能解开心结,宝婳才能真真正正地为她松了口气。
出了月子之后,除了奶妈日常照顾阿鸾,大部分时间,宝婳都更喜欢自己哺乳孩子。
可这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小阿鸾趴在她跟前吭哧吭哧,愣是喝不到奶水。
问了奶娘才晓得,宝婳这是奶水堵了起来。
奶娘告诉宝婳回头拿热毛巾敷敷就能好了,之后便抱着阿鸾下去休息。
晚上宝婳不大好意思叫那些没成年的小婢女做这些事情,便让梅襄打热水来。
梅襄瞥了她一眼,“你总这么害羞做什么,这等小事都还要二爷亲自动手。”
宝婳微微羞涩,让他把热帕子递给自己。
梅襄到床边将帕子给她,就瞧见她自己撩起了衣服热敷。
“这样能好么?”
他上了榻,下意识拿起床头的书,缓缓问她。
宝婳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便轻声道:“明天叫阿鸾试试……”
梅襄看不下书,便问她:“你怕是忘了二爷也略通一些医理,怎不叫二爷来帮帮你?”
宝婳愣了愣,想到他确实是看过很多医书,顿时埋怨道:“二爷怎不早些帮忙,何苦叫我受这么多罪?”
梅襄挑起唇,“这不是来了。”
他也不装模作样看书了,只抬手将床帐从金钩上解了下来,宝婳见他这样还微微稀罕,二爷他到底是个讲究人,帮忙给她看病,还得遮羞咧?
然后宝婳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出了月子有一段时日,都习惯他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还真当他清心寡欲了起来。
感情他全都是装的,还叫人一点都看不出破绽来。
梅襄帮了她一晚上的忙,一点都没有用到什么针灸药理知识,完全是他亲力亲为了一番。
好在过程虽然折腾了一些,但宝婳想要疏通的效果还是被二爷妙手回春给治好了。
到了晌午,宝婳喂阿鸾,梅襄瞥去,便瞥见小家伙握着小奶拳一脸满足的模样。
他想到昨晚,始终都还意犹未尽,亲了亲宝婳的脸颊,“阿鸾还小,吮吸起来没什么力气,往后每晚二爷都要帮婳婳……”
宝婳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在干正事一般。
她蓦地涨红了脸要赶他走,却因为抱着阿鸾不方便动作。
他笑得更是得意,长臂一捞便将她们母女俩都捞到怀里。
阿鸾好端端地喝着奶,突然被亲爹这么霸道地一挤,顿时连奶也不喝了,只哇哇大哭。
只听得奶娘赶紧跑进屋来,就撞见了他们小夫妻俩抱成一团腻歪的模样。
奶娘嘴里“哎呦喂”一声,宝婳赶忙让梅襄撒开了手,将领口遮好。
待她看见奶娘那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搞不好都会误会梅襄大白天的同阿鸾抢食儿吃了。
奶娘只笑眯眯地把阿鸾抱下去午休,叫宝婳也羞得说不出话。
等奶娘走了,宝婳便狠狠地瞪了梅襄一眼,“二爷不要脸了,我还要呢。”
她的脸颊滚热,梅襄却说:“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偏偏害羞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了?”
有时候他晚上想叫人进来,她都不许,只准他亲力亲为地来服侍她。
这等卧房内的情、趣他倒是也能接受。
可如今被人撞见了一下,她便又恼了起来。
只怕她都还不知道,人家大宅院里的老爷夫人,便是夜里行事……一旁都有两个丫鬟搀着扶着。
“都是二爷的错……二爷往后不许这样了,再这样,我便要生气了。”
她的水眸凝着他,气势着实不足。
“往后再不会了,只是这回既然已经被人撞破,婳婳只管满足二爷一回就是了。”他轻声在她耳边诱哄。
宝婳怎么都不肯答应。
他却指着她湿透了的半片衣襟,哄她去换衣服。
不去换就把她拖到外面去晒太阳。
宝婳哪里有那脸带着一身的奶渍出去晒太阳?
梅襄便笑着将她横抱起,向她保证,用晚膳之前,肯定叫他的婳婳体体面面地出去用膳。
“不……不行……”
宝婳焦急地踢着小腿,鞋儿都踢飞了一只。
她都已经是个当母亲的人了,哪里还能在白日里做出这般不体面的事情。
他却还安抚她道:“没事,二爷方才就将门拴上了,不会有人进的来的。”
宝婳愈发震惊他的厚颜无耻。
原来他竟然一早就将门拴好了,当下却还装作一副已经被人撞破那就勉为其难地落实一回的模样。
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他早有预谋!
便为了这桩事情,宝婳再是疼爱阿鸾,也不得不早早地回奶,只叫奶娘多多照应。
虽然委屈了阿鸾,但后来梅襄甚至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更是让宝婳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后来阿鸾大了一些的时候,恰逢梅襄生辰临近,晚上宝婳还甜甜蜜蜜地同梅襄商量要送他什么礼物好。
正值夏日,梅襄只捧着书漫不经心地同她道:“屋顶和小树林你随意选一个就是了,现在天也不冷了……”
宝婳羞道:“这种事情哪里能作为礼物……”
梅襄放下手,一手支肘靠在枕上抬眸看着宝婳,他如今稍稍成熟的模样,反倒少了年轻时的几分乖戾,看起来更像一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上乘璧玉,叫人一点都看不出他年轻时候的荒唐。
甚至不细听,也不会觉得他是在说什么荒唐的话。
他笑着俯身去吮咬她的耳朵,“当然可以……”
“倘若婳婳连船上那些地方也都能答应,那二爷就算死了也都情愿的。”
宝婳不管过了多久,似乎都不能对他这些羞人的话适应,她迟疑道:“我最近看了一本书,上面说的人就是同二爷是一般的念头,在哪里都想尝试尝试,结果二爷猜他怎么着了?”
梅襄从善如流地问她,“那人怎么着了?”
宝婳语气微微恐吓,“他最后……那什么人亡了。”
梅襄微哂,似被她吓唬到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好吧,那咱们就只在屋里将就将就好了。”
宝婳见他死心,便乖巧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就瞧见梅襄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般摸出了一套衣服给她。
“婳婳试试。”
宝婳见那衣服折叠成一团,没瞧出名堂,便低声道:“我明天再试。”
梅襄笑说:“你这傻子,这衣服要在寝屋里才能试的。”
他说着便将衣服展开,叫宝婳直接看傻了眼。
“你若不会穿,二爷可以教你,手臂从这里伸进去就可以了,到时候……就会很好看。”
宝婳不肯配合,他便来了精神要帮她穿上。
吓得宝婳赶忙喊了一声“二爷”。
梅襄见她两眼泪汪汪的,竟拿她有些没招。
他轻声诱她,“二爷答应一个月不碰婳婳可好?”
他说完还另外加了个颇是诱人的条件,准宝婳天天晚上可以不抱着他睡觉,只抱着女儿睡觉。
宝婳微微心动。
想着自己可以天天晚上抱着香香嫩嫩的女儿,她便扭扭捏捏地去了屏风后将这件衣服穿上。
可她真穿上之后,却发觉这衣服远远超过了她的心里承受范围。
梅襄催了她几次,她都不肯出来。
他便去屏风后面捉她,发觉她这件衣服的效果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美好。
“婳婳,既是一个月都不能……那今天二爷可要尽兴一回才好。”
他很是满意衣服的效果,毫不犹豫地将诱人的小东西按到了屏风上。
宝婳到最后真觉得自己奄奄一息……啜泣了一声,同梅襄道:“我不想陪女儿睡觉了,我晚上只想抱着二爷睡觉……”
梅襄在她唇上亲了亲,似无可奈何的模样,“你就是觉得二爷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二爷答应你了。”
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宝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她的二爷竟还是那样的坏。
他既理所当然地折腾了她一宿,又可以继续天天晚上都抱着她睡觉了。
可恶的是,他偏偏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宝婳气得一口咬住梅襄的手指,他却还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轻道:“其实婳婳每次也不一定都只咬这一块肉的……”
他这话让宝婳立马想到了他前几天在书上指给她看的某一幕,吓得赶忙松口。
他这个人只要有了什么想法,不管花多长时间,他多的是耐心,最终想方设法都要骗她做成,她可不敢让他继续生出这些念想来。
可对上了二爷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时,宝婳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沉到了水里。
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同二爷吵一架,然后躲回娘家去?
这个念头宝婳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她和二爷感情一向很好,但没想到,还真能等来这么一天。
宝婳生完阿鸾之后,身体便多多少少留下了些小毛病,体质极容易受寒,即便到了夏日,梅襄也不准她吃太多的冰饮凉汤。
可这天他不在家,宝婳特意在他出门时又是亲亲他,又是软磨硬泡,这才叫他松口答应给她多喝一碗冰镇酸梅汤。
他说晌午回来,可晌午的时候又有人回来说二爷有事,只怕明早才能回了。
宝婳心下微喜,待午觉睡醒之后,宝婳心里都觉发燥,就让竹月偷偷给自己端来酸梅汤。
竹月说什么都不肯,严格遵守着梅襄吩咐的两碗酸梅汤的量。
宝婳就让人将阿鸾带来,让竹月给阿鸾准备,竹月这才肯去了。
借着给阿鸾喂酸梅汤的机会,宝婳便忍不住偷喝了好几口。
阿鸾见母亲实在喜欢,便奶声奶气道:“鸾鸾不喝,母亲喝。”
宝婳微微惭愧,小声道:“阿鸾,你不要这样,母亲可没有那么馋……”
阿鸾皱起嫩嫩的眉心,“太酸,鸾鸾不喜欢。”
她这样说,宝婳才勉为其难地将剩下的酸梅汤喝了。
待竹月过来要收碗时,阿鸾见到竹月又软软地同竹月要酸梅汤喝。
竹月疼她,果真给她送来了一碗,阿鸾等没人的时候,还学母亲的样子,捉住小瓷勺去喂母亲。
宝婳喝着阿鸾乖乖喂给自己的酸梅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酸梅汤都不想喝了,只想把她的小乖乖揉到怀里去。
她们母女俩正是母慈女孝的时候,窗口却忽地传来一声阴沉,“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