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枫亭!花枫亭!!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失去眼睛的白林晚陷入了癫狂,他拿着佩剑乱挥乱砍,空洞的眼窝里涌出大股大股殷红的鲜血,看起来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你这个出身低贱之人还想凌驾在我头上,你少做那千秋大梦!你永生永世只能做我的陪衬,当我的替身!”
花凌好像根本听不见,他掌心凝聚消魂钉,狠狠刺入白林晚的心脏。
那供人瞻仰的仙道第一尊狼狈的卷缩在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哀嚎,他一边呕血一边咒骂,声音嘶哑的如同恶鬼在狂吠:“天煞孤星,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你爹娘死了,你就祸害你师父,你师父死了你就祸害水鹿城,水鹿城灭门你就祸害苍月岭,最后你的挚友也死了!呵呵呵呵,扫把星,扫把星!!”
第二枚消魂钉刺入,白林晚的诅骂声骤然而止,凌迟神魂的痛楚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他咬着牙槽拼命忍疼,疼到了极致浑身都抽搐起来,如同一条被斩断两节的蚯蚓,徒劳无助的在泥土中挣扎。
第三枚消魂钉便能要了这人的命,但花凌没有急着动手,他召出自己另一把灵器,名唤“舞墨”的龙骨鞭,照着白林晚支离破碎的躯体狠狠抽去。
疼到极致的白林晚反倒被激发了潜能,他冒着被勒断手骨的风险愣是抓住了鞭身,另一只手召出佩剑,试图还击。
说来讽刺,白子默公务繁忙,时常照顾不到白林晚。因此白林晚有些剑术是花凌指点的,所以早在白林晚摆起架子的时候,花凌就知道他下一招往哪儿刺,轻轻松松的便将他打倒在地。
就在花凌打算把白林晚的双耳贯穿之时,一道强横的魔气自二人中间穿行而过,在托起白林晚的同时,狠狠将花凌重击出数丈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萧烬。
他惊慌失措的跑到遍体鳞伤的白林晚面前,脸上写满了心疼,几乎不敢去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看见白林晚脸上的两处黑黝黝血洞之时,萧烬的表情彻底变了。
那是几乎可以焚天灭地的愤怒!
勉强稳住身形的花凌轻叹口气,他以剑支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面无惧色的望着暴怒的魔尊,面上浮起清傲的冷笑:“不用问了,是我干的。”
萧烬眼中那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神色,看的花凌心里针扎般疼,他急喘口气,长睫微微颤动,面色霜白,却傲然屹立:“怎么,你也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吗?”
白林晚每呼吸一下都有鲜血从喉咙涌出来,他狼狈的抓住萧烬衣角,疼的声泪俱下:“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萧烬对白林晚向来言听计从,只要白林晚一句话,萧烬刀山火海也愿意去闯。更别提现在白林晚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还哭着恳求他了。
花凌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仰头望着漫天雷云,压得他胸口炸裂般疼痛。
不过,萧烬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杀掉他给白林晚报仇,因为白林晚重伤需要救治,而萧烬想杀花凌的话也不是立刻马上就能成功的,花凌虽然修为不如他,但反抗起来也不含糊,可白林晚耽误不起。
所以萧烬带着白林晚治病去了,十方神宫没有医修,他把白林晚送回昭华圣殿,然后杀到断剑山庄,将正在给夏玉立碑的花凌带回魔界。
花凌了解萧烬的手段,他知道自己不会简简单单的死去,萧烬会变着花样的折磨他,让他饱受摧残而死。
在听雪楼中,花凌先开了口:“你最好杀了我,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要了白林晚的命!”
魔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你觉得你还有逃出十方神宫的机会吗?”
“救一个人方法有限,可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花凌的脸上划过一抹锐不可当的冷郁,“以神魂为祭,永坠修罗,诅咒他白林晚永世孤苦,绝亲缘、情缘、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萧烬振衣而起,一把掐住了花凌的脖子:“你敢!”
花凌却是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萧烬额角青筋毕露:“我从未想过你会这样狠毒!我以前只当你利欲熏心,虚伪做作,没想到你还蛇蝎心肠,居然修习这种恶诅!”
花凌闻之一笑,掩下心底快要满溢出的苦涩,冷冷说道:“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的人,虚伪做作,龌龊恶心,你满意了?”
萧烬咬牙切齿:“虐杀夏玉的是血蝠谷的魔修,不是白林晚,你不该……”
“但白林晚是主谋,那些魔修不过是借刀杀人的工具。”花凌勾唇笑道,“萧烬,你说我虚伪,难道你就很正大光明吗?你怨恨南宫堂,不惜杀掉他满门三千弟子,连做饭扫院的杂役丫鬟都不放过,现在你却说我不该杀白林晚,你矛不矛盾?”
萧烬在一瞬间愣住了,眼中竟流露出茫然。
就是这么一下微弱的表情变化,却是让花凌的心中一热。就在他感慨萧烬还没有疯狂爱恋白林晚到连理智黑白都不顾的时候,昭华圣殿那边传出消息,说是白林晚情况不妙,昏迷之时口中一直念叨萧烬的名字。
萧烬听到这话还了得?立即前去昭华圣殿见心上人,结果就陷入万仙剑阵几乎丧命。
白林晚知道花凌对萧烬有多痴迷,他既然要报复,当然不会直接杀掉花凌那么简单,毕竟花凌是当世赫赫扬名的医仙,六界对其交口称赞,他设计把人弄死了不要紧,昭华圣殿还得风光大葬,后世还得追悼千年。
刺伤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狠毒的莫过于毁掉他最珍贵的东西,所以白林晚将目标锁定在了萧烬身上。只是他没想到花凌会自掘坟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站在萧烬那边,一夜之间身败名裂人人喊打,白林晚都懵逼了。
其实所谓神魂作引,诅咒白林晚永世孤苦是假的。若世间真存在这种一劳永逸的恶诅,怕是早就学疯了,像那种性格极端的人才不管自己永坠修罗,偏要拉着仇敌同归于尽。
萧烬之所以被吓着,完全是因为花凌对咒术登峰造极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当代宗师的级别。或许正因为如此,萧烬不敢妄动花凌,唯恐他发起疯来拖着白林晚一起下地狱。
在萧烬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南宫涛曾来过十方神宫看望他,并无数次问他同一个问题:“萧烬究竟哪里好了,你干嘛对他痴心不改的?”
当时的花凌唯有苦笑:“可能就是命中劫吧!”
他父母过世得早,多年以后他对爹娘的长相已经相当模糊了,就连他们的声音好不好听都不记得了。其实他小时候是有些怨自己母亲的,原因无他,世人提及只知道花母是因为花父的过世郁郁寡欢而死,但只有花凌自己知道真相,他的母亲不是忧思抑郁成结,而是跟随父亲自尽殉情的。
父亲没了,所以你要随他而去,把尚且年幼的我一个人丢在世上不管吗?
纵使有夏舅父的照顾,纵使有断剑山庄满门弟子的怜悯,可他们的关爱又怎能填补上亲生母亲的亏空呢?
花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知足,太贪心,但他不懂什么情比金坚,不懂海誓山盟生死相随,他只知道他跪在崖边失声痛哭苦苦哀求,眼睁睁看着母亲自断灵脉自毁神魂,那纤弱的身影如一片落雪,自悬崖峭壁翩然而下。
母亲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丢下他。
他在断剑山庄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某天他听到夏航和座下大弟子抱怨,说是花凌处处小心翼翼,饭不敢多吃,水不敢多喝,写过一面的宣纸翻过来接着写,研的墨汁还往里掺水,磕了碰了一声不吭,还是晚上换衣服的时候被夏玉看着背后乌青发紫,及时打小报告才找来医修上药。
夏航不懂,大弟子是个膀大腰圆的粗汉,自然也弄不明白。
花凌确实不敢,他怕做错事讨人嫌,怕说错话惹人厌,所以他学会了少说少做,最好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一个犄角旮旯待着,别到处晃悠,别刷存在感。
他更不敢叫苦喊累,平时练剑习武受了伤是很正常的事儿,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哗众取宠,他害怕夏航觉得自己麻烦,矫情,不懂事。害怕有一天夏航会把他撵出去,到时茫茫天地间,无边的红尘六界,他能去哪里,又该怎么活?
直到坐在梨花树上的少年笑着对他说:“听训时间只有一个月,可这怎么够呢,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在龙之谷,他们这些新秀被海妖群追的抱头鼠窜之时,他被萧烬挽着手护在身后:“别怕,有我在呢!”
在他被几个修士冷嘲热讽,说他长老尊位名不副实之时,萧烬动手将几个人一顿胖揍,并撂下狠话:“谁再敢欺负我家凌儿一下,我灭你满门!”
花凌从母亲那里总共继承了两样东西,倾国倾城的脸,和从一而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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