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太过稚嫩了。太子殿下想。
她只想到了自己会被嫌弃,却没想过,一个奴婢跟一个世家姑娘,过的会是截然不同的日子。
一个奴婢,即便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可是一个世家,却能带给她更多的利益。她什么都不懂。
这般的……愚笨。
太子殿下想说几句,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那就先这般吧。回去或者不回去,他都能为她擦拭掉灰尘。先让她再想一阵子,等到时候她想怎么样……都随她去吧。
他的刀啊……以为已经养出光彩来了,结果今天一看,还是骨子里透出一股悲凉。
太子殿下便径直走了,没点头,也没摇头。
折乌就舒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没摇头,就当是点头了!这事情就当过去了。
她又拿起弓箭,欢快的射起来,一边射一边背书,然后累了,就倒了一杯水喝,咕噜咕噜的喝完,看着黎溪院里美轮美奂的景色,她就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能领着自己的银子,住在太子殿下的屋子里,还有自己的地。
她对那个陌生的富贵折家,没有一丝贪念。
其实刚刚,她还有一个念头没有说出来。过去的十年里,已经耗光了她对父母亲人所有的思念,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都在一点点的磨掉那份不知何处的亲情。折乌就觉得,她许是有些冷情,这才不像常人般想着团圆。
一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有些心虚,立马看看左右,殿下不在,这才又灌了一口水。
希望殿下这般好的人,不要知道她这般不好的念头。
事情就好像这样过去了,等晚上折乌忐忑的回到屋中时,太子殿下依旧张开手臂,她踮起脚尖替他脱下外衫,然后乖乖的回到暖阁睡下。
今晚,她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她在死后,有了一个坟墓,就葬在了黎溪院里,太子殿下将花地里的花摘了一朵,放在了她的坟前。
虽然梦的寓意不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高兴。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了,折乌惊恐的穿好衣裳下床,发现太子殿下已经不在屋子里,桑启正站在门口。
她颇为不好意思,“殿下去上朝了?”
桑启点头,“今儿个下雨了,殿下说让你今天不要去水榭练弓箭,休息一日再说。”
桑启越发笑的好:如今殿下连这些琐事都要提醒他叮嘱折乌了。
折乌却有些没想明白:下雨跟不去练弓箭有什么关系?水榭里淋不到雨啊。
不过这是殿下说的,她就乖乖的点头,“那我今天就多认点字吧。”
唉哟,还挺努力!
说实话,桑启从没见过折乌这种人,你说说,都住进太子殿下的屋子了,不赶紧想着爬上殿下的床,干什么还要逼着自己认字呢?
但许是太子殿下就喜欢她这款?
人的命啊!
他就给她领来了好的纸笔,“都是殿下吩咐的,你尽管用吧,反正这府里的读书人也没几个。”
折乌再次不好意思起来:读书人啊,她真不算的。
不过步子却欢快起来,“桑启,我能去针线房领些针线吗?天要冷起来了,我想给殿下做双鞋。”
哟,不仅能射箭,还会做女红。桑启道:“你还会做这个啊。”
折乌笑起来,“以前什么都要自己做的。”
养父母哪里能有好心给她买衣服啊,她没办法,就自己做,衣服破了,就自己补,鞋子破了,就缝缝,一年又一年,竟然就这么过来了。不过这些话,她如今已经不愿意跟人说了,都过去了。
她是欢喜了,但桑启却发愁起来,去找李太监,“其他的倒是还好,要是她做的鞋子不好,殿下让绣娘来教她,不就让别人也搭上线了吗?”
李太监头也大,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精力如此旺盛,这般没日没夜的读书练弓,竟然还想着给殿下做双鞋。真是个劳碌命。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就道:“先不要从绣房领,跟殿下说,殿下指定要从自己的私库里出。”
桑启哎了一声,给李太监道了一杯茶,“不愧是李爷爷,就是比小的聪明。”
李太监见他自称小的,心中哼了声,将人赶走了。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眼里都是精明。
不过,这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将人移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却只是关起门来分床睡?
殿下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李太监还没想完,就见一个小太监贼兮兮的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见了李太监就道:“李爷爷,小的求您帮忙来了。”
李太监本来就是太子府里数一数二的,求他办事的人多,每回都要收些礼。但他收礼也是有讲究的,一般人的孝敬,他还看不上,但要是太好了,他也不敢收,小太监手上这个盒子,就是他不敢收的。
盒子明显是红叶李木头做的,看成色,不低于五百两银子。再看里面放着的东西,一只合欢花簪。簪子上面的花栩栩如生,缀着的宝珠熠熠生辉,就是李太监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也被宝珠晃了神。
他惊讶的道:“这是谁托的你?”
小太监就笑了声,“李爷爷,您还记得来过咱们府上的顾元培顾大人吗?他来了两回,都被殿下赶出去了。这不,他门下奴才有一个是奴才的同乡,就求到了小的这里。”
李太监瞬间就明白这礼不是给他的了。
不过,他啧了一声,不得不佩服起这顾大人起来,能第一个想到送合欢花簪子给折乌的,确实不简单。再见小太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开着口,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有张薄薄的银票。
李太监就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小太监殷勤备至,“李爷爷,小的哪里敢收东西,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您看,您要是不给黎溪院那边送,那小的就给他退回去,若不是小的欠着那同乡一份情,也不敢给他跑这趟。”
李太监却接过盒子,不要香囊,道:“这东西,肯定是进不了黎溪院,但是却可以进太子殿下的书房里。”
小太监脸色一松,鞠躬哈腰,“李爷爷,以后要有什么活计,您就尽管招呼,小的绝不二话。”
李太监拍拍他的背,“你胆子大,我倒是挺喜欢的。”
小太监恨不得立刻跪下叫李太监一声干爹,但想到李太监从不收干儿子,便还是叫他爷爷,千恩万谢的走了,反正托他的同乡也说了,只要他送一趟,至于收不收,银子都是他的。
他从李太监那里出来,急急去了门边,跟他那个同乡狗子道:“李太监收了。”
狗子就欢喜的道:“小喜子,下回请你吃饭。”
小喜子却有些想不明白李太监为什么不要银子,还要将盒子送到太子殿下那里去,不过下午,他就被叫到了李太监那里。
只见李太监笑盈盈的,给了他一千两银子。
“你跑趟顾家,将这银子给顾大人送去。”
小喜子摸不清这里面的路子,将银子送到顾府,见顾大人脸色不好极了,便拉了狗子说话。
“簪子留下了,殿下还给了银子,怎么你家大人还这般丧着脸?”
狗子比他聪明一些,“你想啊,这银货两讫,那就不算情分了。”
小喜子这才明白,有些羡慕的道:“你如今聪慧了。”
狗子有心搭上他这条线,就细细的道:“咱们大人跟你家殿下,也算是有了几分路上的情谊。我家大人突然上门送礼,还送的这么重,李太监没见着还好说,从你手里见着了,也是要跟殿下说一声的。”
小喜子茫然:“要是不收呢?”
狗子坚定道:“那就再送。”
小喜子迷迷糊糊回去了,回到屋子里想的明白了几分,心中艳羡起狗子的通透来。他们是一起从家里被卖的,他进宫做了太监,他却被卖给了达官贵人。如今,两人的差距被之前更大了。
他就咬了咬牙,将自己这次挣的银子,再加上这些年存的银子一股脑拿出来,想去找李太监,求他多多照顾。可是李太监此刻正在内院里给主子做饭呢,他在内院门口,就被赶了回去。
小喜子找李太监这事,就立马被人告诉了李太监。折乌见李太监被人叫了出去,就自己试戴太子殿下给她的新簪子。
殿下之前有让桑启给她一套头面,但是她嫌弃累赘,可这簪子,却是殿下亲自递到她手里的,她一放下弓箭,就试了试,可当日没梳头,只是拿发带绑了后面的头发,簪子根本用不上。
今日她特意将头发梳了个头发,美美的将簪子戴上了。
不过殿下却有事去了,她站起来往门口看,脖子都恨不得伸长几分。
李太监回来,见她这般,笑着道:“沈大人今日来了书房,殿下估计还要会才来。”
折乌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微微矜持的坐下,但等殿下一来,便提着裙子奔了过去。
“殿下——”,她嘴角噙着笑。
太子殿下依旧等她站稳再说的话,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头上的簪子,然后移开眼,道了句,“阿乌,今日可有乖乖的写字?”
折乌点头。
“练箭呢?”
折乌继续点头。
但她不忘记自己奔过来的初衷,委婉问:“殿下……奴婢头上的簪子……是什么花啊?很好看。”
太子殿下嘴角稍稍弯起一点,“不过是小小的野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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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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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几天我可能会稍微改下文案和文名哟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