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说的格外严肃,折乌立马乖乖的过去,瞪大双眼,站的直直的,努力绷紧小脸,欢喜却压抑住嘴角,“殿下——”
殿下终于要吩咐她去干活了么?她能给殿下做事情了么?
啊,从今往后,对于殿下,她也是个有用之人了。
折乌悄悄的将背挺的更直了。
她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我要为殿下出生入死”的话,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可靠,稳重。
太子殿下就有些……欢喜。
他喜欢她满心满眼里看他的模样。他的刀,就该这般属于他。
但太子殿下自认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做不出将刀藏起来的事情。他有自己的傲气。
他“漫不经心”的走过她的身边,“漫不经心”的问:“你记得没被你养父母捡到之前的事情吗?”
折乌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太子殿下看着她,低沉着声音开口:“你可想他们?”
折乌就低下了头,她想了想,道:“小时候,只有在被养父母打骂的时候才会想,长大了之后,就不想了。”
小时候被打的狠了,她还会幻想是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会被打,若自己有亲生爹娘,是不是也会像弟弟那般受尽宠爱?但长大后,她就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她尽量给太子殿下解释。
“因为村里都是这般打骂女儿,好像打人都是常事,奴婢在其中,并不是被打的最厉害的,只是多做些活罢了。”,她叹口气,也是因为这般,她才一直没反抗过,而是乖乖的受着。她根本没有那个意识。
第一个敢做出反抗的人,也不是她,而是那个敢于去学堂偷学字的姑娘。
折乌还记得她叫折梨,因为她家门口,正好种了一颗梨树,父母见是个女儿,就随意的取了这个名字。而她的弟弟,却叫折金宝。她曾经在山上跟折乌碰见了之后,会跟她道:“你得逃。”
折乌刚开始没明白,后来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这些姑娘家,不逃,都会慢慢的被卖掉。
她忍不住跟殿下说道:“因为隔壁出了一个秀才,跟镇上的官老爷认识。大家都羡慕读书人,村长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们有书读。”
但是这个“孩子”,不包括女娃娃。
她们被教导着,“你们的兄弟出息了,就能帮衬你们,以后在娘家,你们也能抬起头来,夫家才不敢欺负你们。”
“对你们的兄弟好一点,以后他们才记得你们的恩情,才会帮你们。”
折乌深吸一口气,“后来,村里办了私塾,很多人都去读书,但是束脩很贵。一些人家交不起束脩,就开始想办法。”
刚开始,是借,后来是卖粮食。
最后,开始卖人了。
“刚开始,是折梨姐姐被卖了,她父母恼了她不干活总去偷着学字,所以才将她卖了,紧跟着就交了她弟弟的束脩。然后大家就好像发现了一笔能赚大钱的生意一样,开始卖女儿了。”
不过顿了顿,又道:“也不是,其实奴婢后来想了想,那时候大家应该都开始想到卖女儿了,只是谁也没开口,有了折梨姐姐的事情后,立马就约了人販子。”
她神情颇为沮丧,“殿下,其实,当初我没被卖掉的时候,还挺对养父母感恩的。”
当时就有那么蠢。
太子殿下却指出,“他们不过是看你好用罢了,卖了不如留下赚钱。”
折乌的头就低了一分。
太子殿下继续道:“况且,你最后,还是被卖了。”
折乌的头就继续低了一分。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可太子殿下却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己被卖掉而伤心,而是因为自己有实力却被卖掉而伤心。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笨。
太子殿下就走过去,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抬起头来。”
折乌瞬间听从命令抬头。
不过她抬起头来,太子殿下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本来要跟她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卖女儿。
他默了默,这才道:“孤可以帮你将养父母杀了。”
杀……杀了?
折乌懵懵的,她第一次听见太子殿下说这般凶残的话。
太子殿下冷冷的,“他们对你不好,孤可以帮你。”
折乌的心就莫名的软乎起来,“殿下,不用的,杀了他们,奴婢不会高兴的。就这般挺好,他们一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了奴婢,又是天干地旱,不会活的很好的。”
原来她心中想的明白。
太子殿下就走了几步,在廊下坐下来,“那孤要是跟你说,找到了你亲生父母呢?”
亲生父母啊——
折乌不敢想象!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找到亲生父母。
太子殿下见状,冷哼一声,“你想去认下他们吗?”
折乌便迷茫起来。
太子殿下手指一下一下的又开始敲起来了。良久,他才听见人问,“殿下——那你有查到,奴婢当年,当年是被扔下的,还是走失了的?”
力大无穷的姑娘就这么胆怯起来,“殿下——奴婢,是不是又是多出来,才被丢下的?”
太子殿下的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顿了顿,才道:“是遗失。”
不是丢弃。
折乌绷着的那口气才送下来,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殿下,那奴婢的家人,是什么样的啊?”
太子殿下刚消失的气,又提了起来。
他将折家夫人当年遭遇狼群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般,估计以为你死了。”
折乌还有些高兴,“那奴婢,是不是就算没被丢下?”
怎么尽纠结这个!怎么突然就又蠢笨了!他想开口说一句:说不得你阿娘在你跟你弟弟之间选择将你丢给了狼群,这才逃生,可他却终究只转了个身,淡淡的道了句,“是,你没有被丢下。”
折乌就欢喜极了,好像压在她心中多年的大石头终于着了地:“殿下,多谢您,奴婢会继续报答你的。”
太子殿下轻轻的嗯了声,等了等,都没等到她继续说话,终于耐不住,问道:“为何……不提回折家的事情?”
回家——
折乌笨笨的啊了一句。
为什么要回家啊?
她看向殿下,“可是……她们已经认为我死了啊。”
真是个傻姑娘。
太子殿下就又莫名的心软起来,站在那边,头一次,主动说起这些琐碎的东西来,即便声音依旧清冷,可却带着些烟火气:“你不是喜欢读书吗?只要被认回去,你就可以去灵山书院读书了。”
可以读书!
她眼睛亮起来,但瞬间又迷茫的摇了摇头。
她停下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什么生死问题,眼中布满云雾,缭绕不散。
太子殿下也不催她,站在她的身边,一起被风吹起衣袂,在风中相逢,布料传出沙沙的声音,又落下。
良久,折乌的声音才从风中响起。
“殿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即便是亲生的,也不再熟悉。奴婢,回不去的。”
她低着头道:“听您说,定北侯家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夫妻恩爱……且奴婢被狼叼走的事情,他们修饰改成了早夭,许是觉得,觉得这事情不体面。”
“这般的人家,女儿定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若是奴婢回去了,说不得会被嫌弃,奴婢见了她们,也会自卑的。”
她实诚的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殿下,奴婢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奴婢不想再低下去了。先低下去一寸,就会再低下去三尺。”
她说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太子殿下却突然对她的养父母生起气来。
——到底是多磋磨她,才能让一个人,在这般年纪,想的这般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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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阿乌,虽然老实,是活的很通透的姑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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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基友提醒我,引用了文献古文资料的都要去标注一下,否则可能会被锁,我很自信的告诉她,因为我没文化所以我从没引用过古文hhh
晚安昂